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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夫人也许足够了解秋池,却太不了解自己了。
此时的场景除了让她觉得好笑外,生不出半点怒气,只能让她更看低她一些。
明思顿时微微而笑,唇角轻轻扬起,眸光柔和而清淡,也懒得说什么讽刺的话,只含笑道,“既然并非亲眷,明思还是不打扰的好。娘就陪丹红姑娘多用些吧。”
说着,朝秋老夫人微微福身,“容明思告退。”
言毕,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只听身后传来隐怒的一声!
明思顿住脚步,轻盈转身,唇边浅笑宛然,“娘还有事儿?”
只见秋老夫人白皙的面孔气得有些发红,冷冷地瞥了明思一眼,转首看向那丹红,“你回去吧。”
丹红乖顺地站起,也未说话,只余光却忍不住朝明思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遂低眉顺眼地从明思身侧擦身而过。
田妈妈从明思身后,走到了秋老夫人身后,站姿如门神身畔的哼哈二将。站定后,抬脸朝明思不无得意的一笑。
明思懒得理她,瞟了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秋老夫人——看来秋老夫人的耐性也不如何,这样就忍不住了……
秋老夫人此刻却收了些怒气,目光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池儿是我的儿子!”
明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接口。
“你虽是纳兰府小姐,可也不过是一个庶出支房!我北将军府的门第便是娶一个郡主,也断没有不许纳妾之说!”见明思没有说话,她有些意外,垂了垂眸,复抬起,面上带了些霜意,“如今我且问你,池儿求亲之时,你父母可告知池儿你身有寒症之事?”
明思眨了下眼,摇首一笑,“不曾。”
秋老夫人被明思这般泰然自若的神情激得怒起,眼底寒色一闪,“好一个纳兰侯府!隐而不报,还要我池儿许言不纳——这是欺我北将军府无人么?”
明思垂眸笑了笑,再抬起时,眸光已经清澈见底,神情带了些笑意,“若是我身子没有寒症,娘就会喜欢我么?”
秋老夫人一噎。
明思又笑,似有天真,“还是说我允许将军纳妾,娘就会喜欢我?”
秋老夫人面色僵了僵,目光有些阴沉,却还是未语。
明思自顾自地垂了垂眸,仿若没有看见她的神色,语声中依旧笑意微微,“其实,这几日明思想了很多。娘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身子不好,也不是因为我不让将军纳偏房伺妾。而是即便知晓我身子不好,将军也不愿纳偏房伺妾。娘生养了将军,辛苦了二十年,这棵小树苗才长成参天大树。娘不喜欢的是,好不容易养成的这棵树而今却要甘心情愿地为他人挡风遮雨——明思如今在娘的心里,是一个让娘恼恨的窃贼。偏生还厚颜无耻的紧,娘自然是不喜。娘不喜欢我,与我有无子嗣不相干,也与我愿否将军纳妾无干,娘只是觉得将军最看重的人永远都只能是您一个人!”轻轻抬眸,清眸若水透彻,“娘,明思说的,可对?”
犹如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被看穿,秋老夫人面色抑制不住的青红变幻。死死地盯住明思,只觉眼前的女子宛如妖孽!
她从未仔细想过自己的心,可此刻这个女子这般带着笑,轻描淡写地柔柔缓声道出,却让她除了心惊,一时间,竟然惊愣得忘了该驳斥!
“一派胡言乱语!”半晌之后,她才回神,颤声厉色,抬手指着明思,“你休得想混淆是非!你纳兰府骗婚在先,如此行径,便是金銮殿面圣也断断说不过去!目无尊长,既无德也无容,我要——”
大约是气得急了,竟然蓦地顿住了口。
田妈妈也惊愣地望着。
明思唇角牵了牵,轻轻转身,眼帘一抬起,却是一愣!
只见秋池一身银甲,鲜亮地立在正房门槛之后。此际正定定地看着这边,怔然的神情中,眸色似乎有些复杂。
云芳畏缩地站在秋池身后,面色寒噤,咬着唇不敢吭声。
难怪呢,原来不是气得急了,而是看到了秋池……
今日回来的这般早,倒是出了某些人的意料!
气氛似凝滞了片刻!
愣了一刻,明思心里忽地轻松,很快回过神,神情便是如常,“帽儿,走吧。”
轻声道了一句,便提步前行。
从秋池身边绕过,云芳退了一步让开,明思轻步迈出门槛。
刚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秋老夫人有些发颤地语声,“池儿,你看她眼里可有半分孝道尊卑?”
明思脚步微顿。
秋池未有说话,隔了半晌,才听见低低的一句,“娘还是先用膳吧,儿子稍后再来请安。”
“池儿,你——”只听软软无力的一句,紧接着是田妈**惊呼,“老夫人!”
秋池也惊呼,“娘!”
然后脚步声快步朝内奔去。
明思唇角牵了牵,加快了步伐。
好生狗血!却是真正好用!
回到静湪院,明思唤了如玉过来,让她去请包不同。
如玉领命离开后,明思吩咐帽儿,“你去收拾下,将紧要的东西都收拾好。”
帽儿愣了愣,“小姐,咱们要走么?”
明思轻轻笑了笑,抚了抚她的肩膀,“你不想走么?”
帽儿一怔,想起方才的阵仗,心里倏地一颤,忙不迭地点头。
明思微微一笑,“那就快去。”
帽儿小跑地进了内间,明思看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这丫头,想是吓坏了。
不多时,包不同便来了,看着帽儿在内间书房间捧着东西忙碌穿梭的身影,他蓦地愣了愣。
再迟钝,也感觉出有些不对。
愕然地望着明思,“夫人,可是要出门?”
明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解释,“包副将请坐。”
包不同愣愣地寻了就近的位置坐下,“夫人要上哪儿?”
明思垂了垂眸,“今日请包副将来,我有一言相问?”
包不同有些不解,还是点了点头,“夫人请说便是。”
明思抬眸,定定看着包不同,“包副将可愿承诺,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永不负我家蓝彩?”
包不同呆了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夫人,属下早前便说过了,”顿了顿,“夫人若是不信,属下可以起誓!”
明思看着他,眸光柔缓了些,“我不用你起誓,你只记住便是。我只希望无论何时,你都能护住她,莫让人欺负她。”
第两百八十一章八方皆动
(一更)
包不同这下是真觉着不对了。
夫人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交待……惊觉自己打错了比方,他赶紧顿住。心道,不对劲儿!真不对劲!
呐呐看着明思,语意试探着,“夫人,您可是要回纳兰侯府?”
明思目光微微垂了垂,淡淡一笑,“你先回去吧。”
包不同虽有满腹疑虑,见明思这般神情,也只好起身告退。
这时帽儿也收拾好了,明思让她出去备车,叫过如玉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金叶银叶拿着帽儿收拾好的包裹,离开了院子。
走到中堂前,就将方管家领着一个老大夫和一个背药箱的学徒,急匆匆地迎面行来。
见到明思,再看到身后的两个丫鬟,方管家霎时一呆,“少夫人?”
明思朝他微微颔首,看了那老大夫一眼,“方管家快去吧。”
方管家滞了滞,没有挪步,明思看着他,“我已经同如玉留了话,方管家不必担心。”
说完,明思笑了笑,提步前行。
到了门外,帽儿正站在车旁翘首。
明思同车夫交待了一声,便上了车。
四人上车后,马车缓缓向城南方向驶去。
~~~~~~~~~~~~~~~~~~~~~~~~~~~~~~~~~~~~我是分割线~~~~~~~~~~~~~~~~~~~~~~~~~~~~~~~~~~~~~~~包不同在闻雅院的厢房兜了几个圈子,双手不住搓着,有些不安。
转了半晌后,实在忍不住,打开房门,朝外行去。
刚走到院门处,方管家急匆匆地身影出现了。
顿时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去,“方管家,夫——”
“包副将,”方管家压低了嗓音急急打断他,“你快去秋棠院,告诉将军,少夫人刚刚上了马车!”
包不同一惊,“夫人已经走了?”
方管家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蹙起眉心,“包副将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包不同心中一凛,不及细问,一颔首就直接奔秋棠院去了。
到了秋棠院,包不同走到正门廊下,院中并无人,又听得里面一片安静。正当开口,云芳走了出来,一见包不同便诧异,“包副将?”
包不同急色,“将军可在?”
云芳还未回话,一身银甲的秋池大步出来,看见包不同一愣,面色依旧不好看。包不同哪里还顾得许多,快步上前就急急低声道,“将军,夫人收拾东西走了!”
秋池面色倏地一变,“你说什么?”
包不同满面焦急,“夫人收拾了行李,已经出府——!”
话未完,秋池已经一把推开他,朝外大步而去!
“将——”云芳半个字喊出口,秋池已经到了院门处,头也未回的走了。
包不同愣了一瞬,快步跟了出去。
云芳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转身快步回到内间。
老大夫刚刚诊完了脉,“老夫人这是忧思过度,心脉稍有郁结,老夫开三剂药——”
“老夫人,将军他走了。”云芳走到云床跟前急声打断了老大夫的声音,说了一句,欲言又止。
秋老夫人面色一沉,“青衣,跟李老大夫去写方子抓药。”
待李老大夫离开后,不等秋老夫人发问,云芳走到跟前,“少夫人收拾行李走了,将军方才一听就追了出去。奴婢叫了将军,将军也未理。”
“哗啦”一声,秋老夫人茶案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溅落在云芳跟前,她一惊,却不敢躲避。
“这个贱人!池儿竟然还去追!”秋老夫人秀美的面容上一片寒厉,心中恨意是从未有过的高涨。
儿子竟然不顾她还在诊治,就去追那个贱人了!
这个妖女!
田妈妈恨恨道,“狐媚子!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跟那贱婢一样,只会勾引男人!”
云芳瞟了一眼秋老夫人,咬唇怯怯,“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秋老夫人蓦地抬首,“说!”
云芳低声道,“奴婢在静湪院时,有一回看见少夫人偷偷烧了两封信。”
秋老夫人眸光一寒,亮起,冷声道,“何时?怎么回事,好生说来!”
“少夫人在静湪院时也不让奴婢进去伺候,奴婢进去过两回,少夫人都在书房写字。将军回来前的几日,老夫人让奴婢去传话。正巧看见帽儿端了化了纸的火盆出来,奴婢瞧着像是两封书信。”云芳顿了顿,又瞅了秋老夫人一眼,“奴婢问过了,那日少夫人只收了一封亲家老爷的家书……”
“你是说,池儿还未回来时?”秋老夫人“嚯”地站起,“你确定是两封书信?”
云芳缩着身子点头,“奴婢瞧仔细了,那信封虽化了,可还瞧得见字儿,的确是书信。不过奴婢不识字,也看不出写的什么。那信纸瞧着也好几张,化了小半盆。”
秋老夫人没有说话,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眸色深沉道,“田妈妈,你带着云芳马上给我去静湪院搜!”
田妈妈一怔,“少夫人已经收拾过了……”
“百密还有一疏呢!”秋老夫人冷冷一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又能收拾得多干净?再说,你当她真的想走?不过是哄池儿的狐媚子手段罢了!还不快去!”
田妈妈赶紧点头,“是!”
两人快步离去。
秋老夫人缓缓坐下,半垂着眸开始寻思。
青衣送了李老大夫出去,回转过身见房中只有秋老夫人一人,有些讶异。又见地上狼藉,遂不敢吭声,俯身去收拾。
“不必收了!”秋老夫人的声音已经平静,“你即刻去纳兰侯府,就说我请纳兰老太君务必赏面过府一趟!什么人问你也别说,出了府再说去处!若是走漏了半点消息,就莫怪我行家法!”
青衣蓦地一愣,抬眼却见秋老夫人唇边笑意深沉,心中霎时一颤,低声应下后,起身退出。
纳兰侯府的红漆铜钉门扇大开,精巧华贵的宫制马车缓缓驶入。
在马道尽处停下,紫茹先下车,到车门前伸手将一身大红宫装的明汐扶下了车。
身后第二辆马车也停住,一身蓝色宫装的明雪也在侍女的牵引下,下了车。
红呢小轿已经备好,两人坐了轿子朝二门处行去。
到了二门处,三夫人和二夫人正翘首已盼,见二人下轿,满面欣喜的迎了上来见礼,“臣妇参见太子妃娘娘、侧妃娘娘!”
明雪侧身让过,明汐则伸手娇嗔地扶住三夫人,“娘,这儿又没外人。”
三夫人欣慰一笑,反手握住明汐的手臂,喜悦道,“听公公来传话,娘只还不信。原以为要等老太君生辰才能见你。”
自明汐进宫,母女俩还是头一回见面。
明汐一笑,凤目中些许志得意满,看了明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