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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大石一落,身体的感觉便敏锐了。
虽然那女人用了极大的力气,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在他腿上移动的是一双极其柔软酥滑的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柔若无骨般的滑腻。
顿时有些生奇——一个村妇,竟然也能有这样一双手?
他并非雏儿,经历的女色也算不少。这些年,他那大哥往他府里塞的女人没有数百,也有数十。再加上其他人送的,母后送的……虽非个个都收用,但怎么算,也算得是阅历不浅。
可他经历过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女人的手及得上此刻在他身上游走的女子之手。
正胡思乱想着,那女人的声音却忽地淡淡响起,“既然醒了,就睁眼吧。”
不由一怔,这女人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和气。
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依旧是见不到底的黑暗——只觉那女人似乎一愣,放在他腿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轻轻笑了笑,语声淡淡,“我眼睛中了寒毒,看不见了。”
没有声音回应,周遭一片宁静。
他勾了勾唇角,唇畔一丝笑意清浅,轻轻将双眼阖拢。
过了片刻,他只觉那骤然生出凉意的赤luo双腿上又触到了那双柔软的温暖。那女人将棉布拉下了一些盖住了他的大腿,开始揉搓他的小腿。
两人都不再说话,封闭的空间内,只剩那女人浅浅细细的呼吸声。
他素来性子极高傲,从无服软之言。故而此刻,这个女人不再说话,他也未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那女人拉下棉被盖住他的小腿。用一张薄薄的棉巾盖住他的脚,隔着布巾替他的双脚都舒活按摩了之后,才直起身子,用棉被将他的脚盖住。
紧接着,他听见火盆朝床前挪动的声音。下一瞬,融融暖意顷刻间袭来,身上顿绝一暖,体内仅剩的寒意也被驱赶了大半。
那女人却依旧未说话,搬了火盆靠拢后,就打开门出去了。
虽看不见,在门响了之后,还是习惯性的睁了眼。须臾,在同样无差别的黑暗中,轻轻勾唇嘲讽似的一笑,又阖拢。
刚一闭眼,门又开了,那个女人走到床边,“喝了。”
静静的一句,只有两字,极为简洁。
他怔了怔,撑着身子,缓缓坐起,虽还有些不便的僵硬,终究还是能驱动自己的身体了。
坐起之后,一个大大的海碗便塞到了他的手中,是那个女人拿起他的手贴到碗侧的。
又是一怔后,热气袭来,鼻翼便闻到了鸡汤的味道。
是鸡汤。
静默片刻后,他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温热适度,正当可口。
便也不客套,一口气将鸡汤全喝了,碗朝前一递,同样简洁,“多谢!”
两字还两字,谁也不吃亏!
那女人接过碗,脚步却未动,“你的毒还未解。”
是肯定句,他却听成了问句。
挑眉笑了笑,“嗯”了一声。
他自然是知道。
除非将这双眼给剜了,否则这寒毒还是会慢慢扩散。
选择将那寒毒逼到眼中,是想着若是等他内力慢慢恢复些,便可以运功将寒毒暂时遏制在双眼中。届时,再慢慢寻解毒之法也不迟。
原本,他是这样思量的。
可如今看来,却有些奢望。
这中毒素似乎对他的功力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中毒之后,功力就无法提聚。一直到此刻,体内能感觉到的,还是那游丝般的气息。
心下只淡淡一笑,此番输得也不冤。这个结果实不足为奇,这世上若论最了解他的人,除了他那皇帝大哥,便不做第二人之想。昨夜瓦格之所以能在他有了警觉之后,还能得手,不消说,定然是他那大哥筹谋的方案。
他早就猜到他不会喝瓦格拿来的酒,而瓦格,应该是在起身之极在酒囊中下的毒。
这番出来不久,便有了疑心,却不知身边的哪一个才大哥潜伏在他府中的人。
最后确定是瓦格,还是按兵不动。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眼下的这个结果,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可是,他还是让自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唇角动了动,无声地笑了笑。
也许,自己就是想知道一个结果。
如今知道了,心中却不知是何种感觉。就好似在滚下山崖时,听见瓦格的那声怒吼时一般,无法分辨自己在那一刻的感觉。
即便瓦格不主动提出,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选择那样一条逃生的路。之所以对瓦格说那句逃不掉的话,不过是想让瓦格主动说出。对于这个属下的性子,他自持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否则,他也不会做那样的赌注。
可是听见瓦格最后的那声怒吼时,那种感觉还是奇怪。
那是一种太过复杂的感觉,复杂到无法用喜怒哀乐这样简单的情绪来描述。
而如今,选择摆在眼前——是留下这双已经无用的眼,还是留下自己的命?
这个女人肯定是不懂的,这个决定——只能他自己来做。
第三百四十一章 怎么报答?(祝九幽生日快乐)
等了片刻,看这女人的确没有给他递漱口茶水的意思,他闭上眼,慢慢躺了下去,“我的腰带呢?”
此刻,他的身上套了一件棉布的中衣和同样质地的一条剪掉裤腿式样奇怪的裤子,别的东西都不见了。
第一次穿棉布的衣物,他感觉有些怪异。不过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舒服。
那个女人顿了顿,走了两步又回来,将腰带塞到他手中。他摸索了片刻,眉头一皱,“这里面的东西呢?”
他的腰带是特制的,里面夹层放了几枚信箭还有金疮药等物件。其他都没所谓,可那信箭如今却是紧要。他需要用那东西来联系自己的手下。
只听那女人平静道,“什么东西?我没瞧见。”
没瞧见?
他不信。放得那样严实的东西,根本没有掉出来的可能!
这女人在说谎!
暗暗磨了磨牙,他抑了口气,不说话了。
脸色却有些发黑。
静下来一想,他又轻呼了口气。自嘲般心道,还计较什么?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既然决定了,有没有人来收尸又有甚分别呢?
根据他眼下的感觉判断,若是不剜去眼睛,这寒毒的扩散也就这十来个时辰的事儿。
如今毒素集聚在眼部,一扩散便到头部。就算布罗他们即刻出现,除了剜眼,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保命。
可剜眼?——他淡淡一笑,那还是死了的好。
他如何能忍受让自己那样残缺丑陋的活着,那样屈辱而可怜的活着——不!他宁愿完整的死去!
罢了!他淡淡一笑,拉去棉被盖住,作势要休息。
那女人却还未走,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他没有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个女人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不过想什么也跟他无关,他也懒得理。
反正那女人藏了他的东西,就当做让她帮自己收尸的工钱吧。
忽地想起一事,他眉头一蹙,“我的玉佩呢?”问了一句话,又加了一丝嘲讽之意,“不会也没瞧见——”
还没说完,一个凉凉的物件就已经塞到了他手里,不由一怔,顿住口。用手握住摸了摸,形状熟悉之极,的确是他自小从未离身过的神兽佩。
这样的玉佩只有他和大哥才有,是西胡嫡出皇子才有的身份玉佩。
紧紧抓在手中,他不再说话了。
其他东西都可以不计较,这样东西却是不能给她的。
可是握着这玉佩,他心中又有些嘲讽。这种嘲讽不是对他人,而是对自己……有这个玉佩又如何,这样一个死物能证明什么?
身体又开始冰凉起来,他知道,这是寒毒要开始扩散的征兆。低低一笑,也许,那个一直不敢去寻求的答案,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
这时,他有了被人注视的感觉。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正看着他。
荣烈是一个五感极其敏锐的人。这一刻,他不仅感觉到这个女人在看他,他还感觉到这个女人看他的目光似乎还带了一丝兴味,一丝奇异。
他脸色蓦地僵了僵。
从小到大,他最最厌恶的就是女人那些用羞涩或者大胆装饰过的目光。因为无论怎么装饰,还是掩盖不住那种觊觎和贪婪的虚荣!
何况,还是眼下这般情形!
这女人竟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似乎忘了,在不久前,这个女人才替了舒经活络通了气血。
明思抱起胳膊,带了几分好笑的意味,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似乎没认出她。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她可不会认为这个男人认出她后,会上演一出“喜相逢”。
细想来,见过三回,貌似都不是啥好场面。
第一回,在御花园中,这个家伙那时才十一岁,就已经很阴险恶劣了。拿她做筏子来挑拨司马陵,还讽刺她长得丑。
第二回,这家伙想半路抢人,被她反将整蛊了一把。
第三回,这家伙想杀她灭口,却被路十三给挡住了。当然,中间过程,她也出了一点“小力气”,让他吃了一点小亏……
而这一回……明思不无恶意的想,这家伙算是报应到了,竟然会倒霉至此。若不是那头狼,若不是她,这会儿他估计已经从活僵尸变作了货真价实的僵尸了。
开始没多想,后来一想便明白了。
这家伙出现在这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为了追捕秋池。
连她都会猫在这儿,等着“撞大运”,这帮西胡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秋池逃走的方向?
可自己这大运也算撞大了,不仅拣到了秋池,居然还拣到了这尊大神!
不过看这情形,这尊“大神”似乎是不打算挖了自己眼睛来保命……倒有些赴死的模样。
她有些新奇,又有些乐呵。
这妖孽如此模样,想必还没人看见过吧。
看着他愈来愈黑的面色,明思不无得意。
手指在胳膊肘上轻轻叩了几下,明思抿了抿唇,好笑的看着他,“你想死?”
蓦地听到明思的声音,荣烈一愣,下一瞬,怒气骤生——这女人声音里居然还在笑!
脸更黑了,唇抿紧,却一语不发。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情形下,他才不会自取其辱。
明思唇角轻轻翘起,抱着胳膊慢悠悠道,“如果我能替你解毒,你拿什么报答我?”
这可是条大鱼,她怎会轻易浪费呢?
死了的大鱼,可就不值钱了。
他身上带的那点东西,她还不看在眼里。
荣烈呆住了!
愣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转过头,虽然看不见,他还是睁开了眼,“你会医术?”
语声虽压抑,但那丝惊异和希翼还是掩藏不住。
明思轻声一笑,“难道你不知道问人问题之前,应该先回答别人的问题,会显得比较有礼貌和教养么?”说着挑了挑眉,“算了,我也不同你计较。医术嘛,我是不会。只不过,恰好有法子解你这寒毒而已。”
荣烈漆黑的眼眸一霎一霎,定定地朝着明思的方向,默然了片刻,他平静道,“那你想要什么?”
明思手指在胳膊上轻扣,偏首笑着,“嗯——不如你先说说看,你能拿什么出来?”
语气很是闲适随意,似同路人在闲聊天气。
荣烈自然感觉到了,顿时气闷,脸色僵了僵,强迫自己沉了口气,“十万两——黄金,如何?”
“十万两黄金?”明思挑眉,语声似带了些惊异,却不置可否。
荣烈勾唇一笑,“嫌少?那二十万两如何?”
明思轻声而笑,“金子太重,我一个弱女子可搬不动——再说了,这钱么,够花就成,我拿这么多钱作甚?”
虽然传入耳中的笑声十分悦耳,但荣烈却笑不出来。这女人根本就是在耍他!
俊美的面容上寒霜一片,他撑着手坐起来,躺着说话,他觉得自己的气场好像被这女人压住了。
这种感觉很是不爽!
坐起来之后,他静静地面对着明思的方向,“你想要什么?”
如果他没感觉错,这女人心里应该是已经有了成算,方才那样故意问他,不过是为了戏弄他。
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他只能忍下。
明思笑声一顿,看着他,“钱呢,我是不想要。不过,若是你能答应许我一个承诺的话,我便帮你把这寒毒解了。”
荣烈眉心微微一蹙,垂了垂眼帘,“什么承诺?”
明思笑道,“也无甚大事,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普通人。我也不想在这山里久呆,万一有朝一日,我下了山,若是有所求,希望阁下能援手一二。”
下山?
荣烈有些明白了,这女人想攀富贵?想进大京?
他的唇角现出一抹淡淡嘲讽,挑眉道,“你想再嫁?”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日见到这个女人,好像梳的是一个妇人的发式。
而从昨日到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家中个似乎并没有男主人。就不知这女人是和离休弃的,还是死了男人。
明思一噎,翻了个白眼,这位兄台似乎想象力太丰富了些。
“这个问题就不劳阁下操心了。”明思懒懒道,“我只是想要阁下一个帮忙的承诺。就是小女子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