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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神情有些怔忪。
她的确是在帽儿进来之前就醒了。甚至,醒得还要早一些。
在荣烈托着她,将她放在枕上时,她就醒了。原本是想睁眼,可清醒的那一刹那,感觉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气息时,她忽地不想去面对。准确的说,她有些心慌,此际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若是睁开眼面对他,她该用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表情,该说什么,她全然没有章法。
这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醒来时他说的那段话——“…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今日说的,你都听不见。可我说了,心里却舒服了许多。其他的,他日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知道你若知晓了,会不会嫌弃我。可即便是你嫌弃我,我也知道你嫌弃的只会是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不会是因为别的。”
嫌弃?不会因为别的?
为何说自己会嫌弃?“别的”指的是什么意思?
明思有些疑惑,更有些心乱。
但明思听得出来,在她清醒之前,他应该是还说了一些话。或许是同过去的一些事有关,可明思想不明白,这样素来高傲睥睨的一个人,怎么会用这样奇怪的语气表述出这样让人奇怪的语意…
那样一种似乎带着深刻倾诉的语气,让她在那一刹那,不禁生出一瞬间的错觉,这个男人在前一刻似乎经历了一种脆弱。而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有一种微微释然的轻松。
她闭着眼,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自然。可她却敏锐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两道目光,明明未曾触及,却让她蓦地心乱,生出想躲避的不自在。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冷热之间(二更奉上)
这种心乱和不自在,也许是因为他那奇怪的话意,也许是他那奇怪而又带着莫名温柔的语气,也许,是那明明没看见却偏又让人觉得莫名缱绻的目光…
理清还理不清,于是,心中纷乱。
再于是,她知道荣烈看出了她醒了。她知道,他后来说的那段话,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这样一段话后,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们之间,还是头一次提及这样的话题。即便他未明言,但她也明白他意指的是何事。这个话题,是他们两人心里都明明白白装着藏起,却谁也未主动提及过的。
她是不想提,也不能提。而他呢,一直未提想必也知这是个无言的话题。
可此刻,明思却是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提起?
他的话很隐晦,但同时也很直接坦白。从一开始,明思就知道对这件事,的确只能是这样的断语。所以,她不提,也不问。
谁有错?
谁都没错。
想胜者为王的没错,想卷土复仇的也没错。
这的确是一场一开头就注定的不可调和,情势到如今,也的确不是哪一个人,哪一方能单独改变和决定结局的。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再明白注定,但总有些事,是无法去认命的。
明思轻轻地闭上了眼。
如今该怎么做呢?
荣安的态度是毋庸置疑的。那其他人呢?他和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和仗持?只凭一份藏宝图么…为何会出现在睿亲王府?只是因为最危险地地方最安全?
那个老花匠是两月前进的王府,是在赐婚之后。明思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老花匠定是同他有关。至少,她两回看到他,这个老花匠都是在场的。
那日的试探,也证明了她的直觉。一个耳背年迈的老花匠如何能在见到她这个王妃时,非但未有半点惊吓意外,甚至在看她时,眼底还有一丝隐隐地打量之色。
他言辞虽进退有节与身份相符,但那眼神分明是不惧她的看穿。
她也没真的想将他调入内院。毕竟。能在这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必定是心腹之人。同时,也是保护他的人。
这个时候,她不会也不敢胡乱动作引起注意。
是的,她的确不敢。
眼下这个王府中,除了身边这三个丫鬟,其他人。在这件事上,立场无疑是一致的。而且,以荣安对此事的迫切和多疑的性格,她不能确定这个王府中是否还有荣安的耳目。
就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在那日乍然听见那琴声时,她才那般失常惊愣。惊吓之后,却是没来由的怨气和委屈。即便是竭力控制了。可最后还是在荣烈面前失了态。
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在这里。秋池又在哪里?
明思忽地有些疲惫…
荣安不会放过他们,而他们也不会罢休,而荣烈…无论他同荣安之间如何,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可能能有第二个立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下一个“前朝余孽太子”,这是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容忍的事,无论这个当权帝王是明君还是昏君。
即便他对自己是有“几分”在意…即便。这“几分”是比“几分”也许还要多上“几分”…
眼前忽地掠过昨日在冰窖中半梦半醒般的种种场景,倏地心又乱!
明思摇摇首,将脑中的纷乱甩掉。早就想过的,也早就做了决定,她不能允许自己胡思乱想,也不能让自己受影响。尤其这样的时候,若是再管不住自己,那只能是乱中添乱,害人害己。
既然注定了是两条交叉线,那就绝不能变成一团乱麻!
深呼吸一口气,明思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帽儿的脚步很明晰,声音也很喜悦,“乖牛牛,猜猜姨姨要带你去见谁啊?”
牛牛来了!
明思坐了起来朝外看,心情顿时愉悦。
下一刻,帽儿就抱着牛牛进来了,如玉和莲花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
“来,给我抱。”明思伸出手,笑容满面。
牛牛一见床上的明思,眼睛便笑弯,下一刻,就张开双手身子朝床的放下扑。帽儿一个不查,吓得赶紧身子前倾将牛牛揽紧,“小祖宗,可别这么心急,要是摔了,你帽儿姨姨可没处哭去!”
一面嗔怪地说着,一面小心地将牛牛放在明思怀里,“这孩子,每回看到小姐就这欢喜劲儿!”
牛牛斜靠在明思怀里,先冲明思极乖巧的笑了笑,又看着帽儿笑。帽儿又好气又好笑,方才可真是吓她出了一后背冷汗,可见牛牛这讨好般的笑,却是没法气下去。
只朝牛牛故作板脸地,“呸,臭牛牛!”说着,却又自己绷不住笑了起来。
牛牛睁大眼看着,看帽儿板脸,先是一愣,而后见帽儿忍不住笑,他也觉得好玩,露出灿烂笑容,笑得“咯咯”有声。眼下半岁多,正当长牙,口水也多。这一笑,嘴角口水便流下来,嘴里也冒出一串小泡泡。
样子极可爱逗趣,三个丫鬟连着明思都笑了起来。
如玉寻了一张干净的锦帕过来,明思接过替牛牛擦了擦嘴,笑着吩咐道,“你们去寻些没染色的棉布来,给牛牛做几张口水兜。”
三个丫鬟都没听过,明思便在牛牛脖子上比划了些形状和大小。三人便看明白了,莲花遂转身将早前做的针线筐拿进来,挑出一块棉布,待明思点头后,她便笑道。“我针线最差,这活计简单,就让我做吧。”
帽儿笑,“咱们三个针线可都不算好,要好,还是蓝灵和蓝彩。”想了想又忍笑,“不过,咱们都比蓝星要强。”
如玉同莲花也都笑了起来,莲花拿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开始裁布料。
明思叹气道。“鸿翼眼下应该也长大不少了”
“是啊,都快满两个月了。”一提起,帽儿也有些想了,“等小姐好些了,咱们带着牛牛回府一趟吧。我也想鸿翼和蓝星大少爷了。”
明思想了想,便颔首,“也好。等过些日子咱们回府看看。”忽地想起一事,她赶紧道,“帽儿你现在回府给我爹和五哥传个儿话,就说我没大碍,让他们不必过来看我。过些日子,我会回去一趟。”
帽儿一愣,“现在就去?”
明思抿唇失笑。“你现在不去。待会儿他们真来了,那你还去做什么?”
帽儿讪讪而笑,赶紧转身,“我这就去。”
话还说着,人已经到了屋外。
如玉莲花都忍俊不禁。
“小姐抱着累,还是让牛牛躺在床上玩儿吧。”如玉上前道,待明思颔首,她便帮手将牛牛放在床内侧。
“院子收拾好了么?可有什么缺的?”牛牛一放到床上就一个翻身。便开始憨态可掬的在被子上爬着,可锦被丝滑,牛牛爬一下摔一下,却又坚持不懈,十分逗趣。明思一面忍笑看着,一面随口问着如玉。
如玉笑道,“我们去的时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管事遣两个大丫鬟,二等并三等六个,还有两个妈妈,看着都是细致的。也不缺什么。我们等一会子,金叶银叶和乳娘就带着牛牛来了。对了,我听金叶说,王爷还送了一个车夫一个丫鬟给方师长。说是要了方师长两个人,也要还两个。”
说着,她看了明思一眼,明思却神情如常地点了点头,并无任何接话的意思。
如玉不禁微有失望。
她原本以为经过这次,小姐同王爷会有些不同。可如今是王爷那边是愈来愈明显,小姐却还是这般淡淡的。昨晚王爷站这这屋里的样子,连她们在一旁看着也有些莫名心里发酸难受。就连一向持反对意见的帽儿,昨晚在她们三人回了屋后,也破天荒地没在她和莲花说话的时候板脸反驳。
她一直都在观察王爷,看了这么久了,她也愈来愈肯定。王爷对小姐的心思应该是真的。她也打听了一些,一月前,王爷就遣散了原来王府中的那些女人。而昨日王爷得知小姐出事时,脸上的那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吓人。
而且,昨晚帽儿也断断续续的说了昨日寻到小姐的经过。
王爷不仅亲自下冰窖陪小姐,还放血给小姐喝…这哪里是随便就能做到的?若不是王爷聪明想得快,小姐又哪里能那么快就被救出来?
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小姐醒来这么久,竟然连提都没提一句王爷?
即便是对不相识的陌生人,小姐也是常怀慈悲,为何对王爷却能冷心至此?
看着明思望着牛牛那温柔脉脉的眼神,如玉很是纠结不解。
一个多时辰后,帽儿便回来了。向明思禀报完后,明思问她,“是沙鲁送你去的么?”
帽儿却摇首,“布罗出去了,皇上召王爷入宫,沙鲁送王爷入宫了。我坐的柴大哥的车。”
入宫?明思一怔,“什么时候入宫的?”
“一个半时辰前吧,”帽儿道,“我刚出二门就见二管事引着鹿儿公公进来。后来我等二管事出来偷偷问了,他说布罗不在,我想着沙鲁定是要送王爷的,就直接去马房了。对了,小姐——”帽儿压低了嗓子,“你说皇上要是知道宝光郡主那样坏,会处置她么?”
第五百三十五章 几处思量一更奉上
明思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是宝光郡主?”
帽儿哼了一声,几分恼恨几分郁闷,“我知道!昨日王爷说了,若是半个时辰没小姐的消息,就让布罗想法子把宝光郡主抓来——若不是她,王爷为何要抓她?”
如玉和莲花听得一惊!昨日帽儿虽是说了,可说得吞吐断续,很多都是她们问一句说一句。这一截儿,她们昨日却是没听到的。
明思显然也有些愣神。早上起来到现在,她一直在理清一些头绪,还真没问到昨日的情形。
“昨儿个你们是怎么寻到西城外的?”明思问。
帽儿这回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帽儿问,“小姐,是不是你也猜到是宝光郡主?”说着又恨恨道,“反正不是晴容郡主就是宝光郡主,小姐又没别的仇人!这两个女人也不要脸,明明是王爷不要她们,干小姐什么事儿,这样狠毒,迟早遭报应!小姐你说,皇上让王爷进宫是不是为这事儿?”
说了一通,这丫头还是没忘记最初的初衷疑问,心里恨不得害明思的人即刻就遭到惩罚。
明思默然片刻,“这事儿咱们没有证据,即便是皇上也不能处置耍”
其实还有一句却未说,这个时候,她多出些意外,只怕还更中荣安的下怀。也许,莫清清也正在看出了一些端倪,才敢如此大胆的下手。
眼下只要她这个鱼饵没死,没失去功效,荣安是不会轻易发作的。
何况就帽儿所言,此事并未有别的证据,唯一的人证也成了尸体。这口气,她也只能忍下。
想到这里,她也生出些莫名悲凉。
从接到赐婚开始,她就一直在忍,一直在退。她也是人,也会有感觉。虽然她每次事后都会很快调整好情绪,可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办法忍受成习惯成自然的地步。
尤其这次差点还害了牛牛,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可若是不想忍,又该怎么做呢?
不想利用好人,也不想欠还不上的人情…可除开这两样,她却想不出别的途径。
一时间,只能苦笑。
院门处传来声响,如玉走出去,片刻后回转笑道,“小姐,王老来了。”
如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