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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婉宁,沈家如今还不知什么模样,”沈敬元道,“再说,你管铺子的本事比我强许多,将来我去福建,京里的铺子你不管着要交给谁?”
沈氏眼睛里泛起泪光。
沈四太太笑着道:“就听你哥哥的吧!”
婉宁道:“舅舅不用将扬州的铺子撤下来,扬州的人手也不用都进京里,明年我还准备让何长贵去常州府,我们家要在那里开铺子做紫砂壶。”
沈敬元有些惊讶,“你要在常州府开铺子?”
婉宁点点头,宜兴那么好的地方,既然要卖紫砂壶,怎么能不去那边开铺子,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事,既然今天舅舅提起来,她也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舅舅。
沈敬元脸上有了笑容,“这样一来,许多事还好办了。”
……
崔奕廷从宫中出来,陈宝立即迎过来。
崔奕廷问过去,“沈六爷那边怎么样?”
陈宝绘声绘色地将整件事说了。
崔奕廷眼前浮起姚婉宁微微锁起的眉头,这些日子虽然她没有当着昆哥的面仔细询问,心里却一定很着急。
崔奕廷抬起头看着头顶慢慢飘走的云彩。
现在昆哥的事算是尘埃落定,她的脸上应该会露出笑容吧!
“二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二爷会不会去沈家看看。
崔奕廷道:“回家。”这时候是沈家一家人应该会聚在一起庆贺。
崔奕廷刚要翻身上马,看到迎面走过来的裴明诏。
裴明诏正和人说话,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如今的勋贵,还能上战场的并不多,裴明诏算是一个。
想想裴家和邓家、孙家退婚的事,她是因为这件事才对裴家有了好感?还是早在泰兴之前,她就对裴明诏有了些印象。
裴明诏抬起头也看到了崔奕廷,几个锦衣卫低头敬畏地跟他说话,办了一个漕粮案,就让所有人就都知晓了大名鼎鼎的崔奕廷。
虽然外面传言崔奕廷胡作非为,态度傲慢,狂悖枉为,崔奕廷接手北镇抚司之后,却让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没有经过多少波折就在锦衣卫站稳了脚,让人不容小觑。
两个人正好走了个对面。
裴明诏正要开口,崔奕廷先走出一步,“侯爷。”
第一百九十五章亲生母亲
崔奕廷还没有及冠,却在这时候沾上漕运的案子,又在刑部和锦衣卫打交道,陈老将军被陷害,陈家更是立即将崔奕廷请过去商议,可见崔奕廷的确是个做事沉稳的人。
裴明诏想起沈元坤这些日子没有跟他学骑射的事来,赵琦悄悄说沈元坤在跟崔奕廷读书。
他听说了沈元坤的事,之前在松山学堂挨了打却一直不声不响地忍下来,直到昨天将翰林院邱恒林的儿子邱章几个打了一通,不止是这样,还在国子监门口和邱章比试,让松先生和邱家丢尽了脸面。
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人人都知道京里出了位神童。
杨敬的名声也顿时大振。
沈元坤这样的行事,倒有些像崔奕廷,崔奕廷就是那种不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人,
崔奕廷一直都在帮沈家。
是因为什么?
除了和沈家的关系,会不会是因为姚七小姐。
思量间,裴明诏也跟崔奕廷打了招呼。
崔奕廷脸上看不出特别的神情。
他听说皇上有心要招安福建的海盗王卢江,今天早晨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话,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皇上仿佛要将差事交给锦衣卫。
大家猜测会不会是让锦衣卫里的新贵崔奕廷去福建,就算不是崔奕廷,也有人准备保举崔奕廷。
毕竟崔奕廷年轻,崔家就算在朝上有关系也被崔奕廷自己亲手清理了一半,另一半却管不到福建去,如果崔奕廷去福建,八成会出事。
既然是皇上的亲信,不管事情办好办坏都和别人无关,勋贵按往常一样定然会袖手旁观。福建本就在邓嗣昌的手心里,想一想这样的事无论落在谁头上,谁都会觉得惊慌。可是如今,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崔奕廷十分的沉着。
作为新贵,虽然刚刚进了锦衣卫,还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实际让却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靠空头爵位没有实职的勋贵。
裴明诏道:“有时间我们一起出去坐坐。”崔奕廷这样的人,他想结交一下,至少福建的事他也想知道崔奕廷是怎么想的。
崔奕廷点头应下来。
……
杨敬亲手帮昆哥上药。
小腿上的伤痕仔细看起来还是很明显。
一个没有准备,一个早就算计好的身边还带了两个帮手,两个人之间还差了两三岁。谁会赢,不用想也知道。
邱章看起来也有几分的资质,却被松山教成了这个模样。
“后来在松山学堂,我就故意不怎么太流利地背书,”昆哥道,“师兄说,这也不算是使诈。”
“不算,”杨敬道,“是他们先算计你。”
昆哥趴在手背上,想着这些日子的事。“多亏了师兄帮我,师兄说,邱章能问出的题目并不多。如果吃了亏,大约就不会比试先生教过的书,多数会背,果然被师兄说中了。”
除了都不能显示邱章的聪明。
师兄看人真的很准。
杨敬叹口气,“怎么想起来去松山学堂?”
昆哥道:“家里请来的先生释义其中一个段落的时候提了松山先生是如何跟学生讲义的,我就动了心思。”
昆哥一直很好学,松山从某些地方来看,也算得上是位博学多才的先生,只可惜心思不正。
杨敬嘴角浮起一丝的笑容。“难得你挨了打,还能想着如何读书超过那个邱章。”
将药上好。沈元坤依旧趴着没有动,半晌杨敬听到沈元坤闷声道:“先生。有件事学生想跟先生说。”
杨敬放下手里的药膏,看着沈元坤。
昆哥道:“学生一直放在心里,不知该跟谁去说。”
杨敬放下往常严厉的神情,轻声道:“你说吧,先生听着。”
昆哥想了想,口鼻几乎沉在被褥里,“先生,我不是我父亲、母亲的孩子。”
闷闷的声音好像是从被褥里硬挤出来。
让人听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杨敬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不要乱说。”沈四老爷为了昆哥三番两次地来求他,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父亲。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杨敬不由地摇头。
“是真的,”昆哥道,“我是亲耳听到的。”说着揉了揉眼睛抬起头,一双眼睛如同兔儿的一样,红红的肿肿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的哀伤。
杨敬愣了一会儿,“是不是你听错了。”
昆哥摇摇头,“有一次我受了风寒,烧的厉害,父亲请了郎中来让我吃了不少的苦药却都不见成效,母亲就着急起来,在我床边哭说,对不起我姑母,说我姑母将我托付给了她,她却没有照应好我。”
杨敬静静地听着。
昆哥道:“开始我只是糊里糊涂地听着,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见到了姑母,母亲和姑母都抱着我在哭,姑母是被人休回家的,还留着一个亲生姐姐在从前的夫家,只要见到姑母,母亲总会提留在姚家的那个姐姐,父亲也会在一旁长吁短叹。”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可是我后来就明白过来。”
“我其实是姑母的孩子。”
沈家的事杨敬也不是全然不知,沈氏被姚家休弃,留了一个亲生的女儿在姚家,就是姚七小姐,这么一说,昆哥和姚七小姐是亲姐弟,她们的母亲就是沈氏。
杨敬听了明白,原来是这样。
沈氏将亲生孩子留给了哥哥,昆哥就跟着沈敬元姓了沈。
昆哥擦了擦眼角,“那时候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想为什么母亲不要我,为什么我要叫亲生母亲姑母,在父亲、母亲面前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去了姚家。我见到了我亲姐姐,我就明白了母亲的苦心,母亲不敢认我。怕我在姚家受苦,我亲姐姐被姚家人关在绣楼里。一关就是四年。”
所以那次在姚家看到姐姐被人欺负,他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我现在知道了,亲生母亲为了我不认我,我的父亲、母亲又这样护着我,姐姐也对我这样好,”昆哥抿了抿嘴唇,“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我要长大成人。将来要好好地保护他们,孝顺他们。”
“我其实是很幸福的,我能在他们面前哭、笑,我亲生母亲却只能背着我哭,明明想我,却不敢用力抱我,辛辛苦苦生下我,却不能听我叫一声母亲。”
“我想要长大,将来站在她面前,不喊她姑母。喊她母亲,她若是难过,让她抱着我。在我肩膀上哭,她若是高兴,也让她抱着我,我陪着她笑。”
“她是我母亲,不是我姑母。”
昆哥的眼泪一颗颗地掉在手背和被褥上。
“好孩子,”杨敬眼睛也有些湿润,轻轻地拍着昆哥的后背,“难为你心里藏着这样一件大事。”
“先生也对我好,我以后也不会让先生失望。”
七岁的孩子。将所有人对他的好都这样记在心里。
没有半点的难过,没有怨恨。而是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处。
这样的孩子,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会将一生所学倾力教给他。
……
南书房里,皇帝听内侍说国子监门口发生的事。
内侍道:“国子监里不少的举人老爷听了,都说那个沈元坤问的问题,还有些仿制艺。”
皇帝看过去,“你还知道制艺?”
内侍忙低头,“皇上让奴婢们读书,奴婢们怎么能连制艺都不懂,现在看来那沈元坤的确是个神童。”
大周朝神童不多,先帝的时候出过一个,先帝特意将他传进宫中讲读大义。
皇帝顿时有些好奇,那个沈元坤到底聪明到什么地步。
皇帝道:“都比了些什么,一字不落地说给朕听。”
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将比试的内容说了。
“卷四十七政要论,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皇帝重复着这句话。
这个杨敬还真的又教出一个好学生。
不过七岁就已经读还懂得从政、立人的根本。
以正己为先,正是他看中曹變,喜欢杨敬的地方。
皇帝连连点头。
内侍道:“杨敬大人的母亲也过去了,还将杨敬大人骂了一顿。”
内侍边说边思量,那个杨老太太着实厉害,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就这样骂了杨敬和所有质疑杨敬的人。
也只有这样的老太太才能教出杨敬这样的儿子。
素有传闻说杨敬节俭,杨老太太到京中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在亲友家打秋风。听起来好像是丢了杨敬的脸面,那些关于杨敬的传言却也不攻自破了。
内侍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皇上。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
内侍急忙低下头。
皇帝道:“杨敬可在京里置办了宅院?”
“没有,”内侍回禀,“只租了个一进院的小院子。”
皇帝想了想,“去选一处像样的宅院赏赐给杨敬,”说着拿起奏折递给内侍加印,“发还给吏部。”
内侍接过去瞄了一眼,赫然是吏部奏请詹事府任职的奏折。
皇上批了一个名字。
杨敬。
皇上将大皇子,将来的东宫交给了杨敬。
皇帝的声音忽然又传过来,“杨敬那个学生叫……”
内侍道:“沈元坤。”
皇帝站起身,“去查查沈家。”
第一百九十六章猜测
吏部的奏折发下来,衙门里顿时一片哗然。
刚进了国子监的杨敬,被皇上钦点去詹事府,多少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丁忧之后再入仕不过就是做个穷翰林,杨敬这样的人,迟迟不肯入仕说轻了是视名利为粪土,说重了就是蔑视朝廷。
御史弹劾杨敬拿从道不从君做幌子故作清高,皇上却在奏折上批说:谨厚有德量。这样一来就等于驳斥了御史言官的论调。
“杨敬教的那个学生也不是寻常资质,按理说一个商贾家的孩子,就算再好能怎么样?那个商贾你可知道?”
有人问出这样的话,周围立即鸦雀无声。
姚宜闻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向他看过来。
谁都知道沈家从前是他的岳家。
姚宜闻站起身将手里的文书整理好,快步走出衙门。
沈敬元竟然会有这样的儿子。
姚宜闻一路回到家里,吩咐人将欢哥带过来,欢哥已经五岁多了,如果一个七岁的孩子已经学了《尚书》和《群书治要》,那么他在五岁多的时候,定然已经读完了《千字文》和《孝经》。
姚宜闻看着站在一旁笑着吃点心的欢哥。
忽然皱起眉头,“欢哥过来。”
看到沉着脸的父亲,欢哥忙放下手里的点心跟过去。
姚宜闻问过去,“欢哥,今天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不等欢哥说话,姚宜闻忽然问过去。“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后面是什么?”
欢哥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茫然,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先生……先生没教。”
先生没教。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心口忽然燃气一把火,“那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是哪本书里的?”《孝经》他不是没给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