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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禀告,“杨夫人来了。”
杨夫人是婉宁的生母,听到婉宁难产的消息定然会赶来。崔太夫人只觉得额头一片冰凉,有种随时都会晕厥的感觉,她紧紧地攥住了方氏的手,让方氏扶着去见了沈氏。
沈氏脸色苍白。见到崔太夫人立即上前道:“婉宁怎么样了?稳婆有没有消息?”
崔太夫人摇摇头,“皇后娘娘也让人送了个稳婆过来。已经进去半个时辰,还没有消息。”
说着话帘子掀开,下人端了一盆水出来,沈氏上前一看。手脚顿时瘫软下来,那么多的血,婉宁……她的婉宁千万要母子平安。她愿意折寿来为婉宁祈福。
……
婉宁糊里糊涂地醒过来两次。
一次是御医用针,一次是听到耳边有人禀告。“皇上不好了……”
她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崔奕廷必然在屋子里。
稳婆的声音越来越大,“夫人,您可要用力啊,只要疼起来就要用力。”
婉宁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
她怎么会不知道,西医、中医她都学了,什么时候该用力她比谁都清楚,也许就是因为心里太明白,所以稳婆叫喊着,“看到头了,夫人快用力……”这样安慰她的话,她一点都不激动,因为她知道是假的。
睁开眼睛。
屋子里是湖色的幔帐,她记得还没有生产时跟崔奕廷说,“将屋子里桃红色幔帐换成湖色的吧。”
话才说完,她就疼起来。
没想到崔奕廷还让人换了幔帐,是想要她看得舒服些,崔奕廷真是事事仔细,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在心上。
婉宁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笑容。
年少时是受了些苦,可后来日子过的舒坦。
幔帐掀开,婉宁看到崔奕廷走进来,崔奕廷脸上满是焦躁的神情,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平日里那英俊的面孔,上面满是阴鸷的戾气,不过眨眼的功夫,他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婉宁伸出了手。
崔奕廷忙握了上去,“你觉得怎么样?身上可疼的厉害?”
婉宁摇摇头,提起胸口的那丝力气,“没有,有些疼,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话到这里,她的手指微微攥紧,“是……皇上传……你进宫?”
崔奕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骗她。
“我说了,重疾在身,不好进宫面圣。”
在这个时候,崔奕廷竟然不进宫去,婉宁皱起眉头,上身几乎抬起来,一下子有了力气,“多少人……都想在……这时候……将你踩下去……你就不怕……”
“不怕,”崔奕廷声音很轻,“杀了端王和庆王,我想要做的已经做了。”
崔奕廷声音沙哑,仿佛一瞬间苍老很多,他才二十几岁,却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模样,若是被外人知晓,真的会大祸临头。
他的傲气,一下子去的干干净净。
剧烈的疼痛又传来,婉宁知道是催产药有了效用,崔奕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一双眼睛盯着她,“婉宁,婉宁……”
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样的神情,让婉宁一阵恍惚。
仿佛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何时见过崔奕廷这样仓皇的模样。
也许是被孩子折腾掉了半条命,所以她整个人如同被扔上了云端,看到一个满怀心事却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她隔着幂离,为他包裹伤口。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轻声道:“等我回来我带你一起走。”
这是何时的记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尤其是崔奕廷那双青涩的眼睛,像是要开却未开的花苞。
天上是一轮红日。
地上是一双影子。
她不知该如何应他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唤你?人人都叫你蒋家娘子,你……”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这就像是一场梦,轻轻地来,又轻轻地去,抓不住也摸不着。
婉宁刚要昏昏沉沉地睡去,却嘴边一软,有人轻轻地亲了她,“婉宁……别睡……婉宁……不要睡。”
她好累。
耳边仿佛传来乳母哄她睡觉时的哼唱的歌。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她想跟着一起唱。轻轻地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
她穿梭在卫所中,有一天遇见了一个人,有一天不小心将心里的苦闷讲给他听。有一天拿下了斗笠让他看到自己烧伤的脸颊。
他带兵走的时候让她等他,她没有回话。
可是她却一直等。
一直等。
心中就像是装着沸腾的热血不停地冲撞着。
直到有一天她不得不结束自己的性命。火燃起的时候,她忽然后悔,后悔没有在他眼前颌首。
可是当遇到他之后,她就改了乳娘的那首歌。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她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不是回家乡,她擦着眼泪,在找她的夫郎。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们一起回家乡。
……
他是谁?
他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是崔奕廷,她的崔二郎。
他们仿佛错过了很久。
久得已经过了一辈子。
他们不能再错过,他们要携手到白头。
心头如同被针扎过一般,说不出的疼痛。
婉宁豁然清醒过来,耳边稳婆的声音也更加清楚。
“夫人用力啊,夫人快用力啊!”
婉宁憋足了力气,一阵牵拉的疼痛过后,就觉得身体一轻,耳边有人欣喜地道:“是个小少爷。”
紧接着是洪亮的哭声。
婉宁睁开眼睛,看到一脸欣喜的崔奕廷,婉宁也跟着他笑,她张开嘴不停地重复着想要说的话。
声音一点点地变大,大到崔奕廷能听清楚。
“我等到你了。”
我等到你了。
这么久,我等到你了。
崔奕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很快那僵硬就变成了欢喜。
婉宁从来没有见过的欢喜。
真好,他们还在一起。
接下来会永远都在一起。
……
皇上驾崩,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崔大人却在家中陪着夫人生孩子。
多少人像是闻到腥味儿的苍蝇,卯足了力气想要大行皇帝丧仪之后弹劾崔奕廷。
新帝登基。
满朝文武分列两旁,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小皇帝坐上龙椅,终于看到了黄色的龙袍,可是紧接着跟在后面的是穿着海棠色官服的崔奕廷。
崔奕廷。
没有出现在先皇病榻前的人,应该以大不敬治罪的人,就这样跟着新帝登上了大殿。
先帝曾说过:朕最信之人乃崔奕廷。
这个信字,终于在这里清清楚楚地摆在众人眼前。
不管发生什么事,权柄依旧要交到崔奕廷手中,新帝依旧要崔奕廷来扶持。
朝中争斗,没有开始如今就见了分晓。
一封遗诏,足以让所有反抗崔奕廷的人偃旗息鼓。
崔奕廷缓缓走下琉璃台阶,站在大殿中央,最先撩开袍子跪下去。
这一跪,这一拜,就是君臣相依,这一跪,这一拜就是权势滔天。
崔奕廷入仕时,有人便等着看他自掘坟墓,而今那些人大部分已经成了一捧烂泥。
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了解,崔奕廷到底如何得了先皇信任,坐到如今的地位,或许是因为新政,或许是因为端王。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此之后,几十年中,只要崔奕廷仍旧在朝中,这里就是他的天下。
新的一天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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