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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望着姚宜春。
这是出事了?
真的出事了。
姚宜春站在那里,一张嘴,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似得。
“咯咯咯,咯咯咯……”笑得天昏地暗,手舞足蹈,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大手,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啪,”地一声,姚宜春顿时头晕目眩整个人站不住摔在地上。
姚老太爷穿着蓝色的直缀站在院子里,身上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如同隐居的贤士,文气中又带着十足的威严。院子里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姚老太爷板着脸,“成什么样子,来人,将六老爷和朱老爷抬下去醒酒,天色不早了。宴席都散了吧!”
朱管事差点跌坐在地上,救星来了,救星来了。
……
寿氏趁着外面摆宴席,偷偷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寿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太太,”段妈妈进了小院,“太太。七小姐回来了。”
婉宁竟然这时候回来了,这丫头真是胆大的很。
寿氏冷哼一声,“我去瞧瞧她要做什么。”
寿氏带着人出了院子一直往婉宁绣楼里走去,刚过了月亮门,就在翠竹夹道上婉宁正和落英在说话。
寿氏立即道:“这是谁?七小姐今天怎么舍得回来。”
婉宁抬起眼睛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六叔在家里摆宴席,我也过来看看热闹。”
看热闹。
她也知道热闹。
比起死气沉沉的二房,三房现在就是热闹。
寿氏不禁笑一声,整个人的脊背都挺直了。她就是要让婉宁知道,虽然她在二老太太面前吃了亏,但是早晚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地将损失拿回来,别以为使了小小的手段就能将她压住。
婉宁想要抬头还早着呢。
沈家出了事,婉宁哭都来不及,寿氏想到这里刚要高兴,却连忙将笑容收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觉得压上婉宁一头,后面准有一件事等着她。
这次她可要小心别再被这丫头算计,谁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
寿氏向周围看看,“二老太太也来了?”
“没有……”婉宁道,“二祖母在家里歇着,不能过来。”
二老太太没来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下子寿氏痛快地笑出来,转脸正好瞧见管事带着丫鬟搬宾客送来的礼物,寿氏眼尖看到了熟悉的糕点盒子。
正好有件好事她要告诉婉宁。
寿氏看向段妈妈,“将泰兴楼的点心拿来。”
段妈妈立即明白过来,六太太这是想要七小姐知道,姚家的米粮不卖给沈家了,要卖给泰兴楼,沈家苦苦收粮却收不到,都是因为沈家没有好好求六太太。
知道粮食是死的,人是活的,沈家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寿氏道:“婉宁,你可知你舅舅在泰兴有没有收到米粮?”
婉宁摇摇头,“不知道。”
段妈妈将点心盒子捧来,打开盒子寿氏颇有些得意,“婉宁,你看看这点心做的好不好?你可知道泰兴县来了不少收粮的商贾,今年这样的情形,恐怕你舅舅家很难收到好粮食。”
她说这些话,就是要让婉宁知道,将来沈家出了差错,很快就会被别的商贾顶替。
婉宁仔细地端详着那些点心,焦无应做的很仔细,这猫爪棉花糖比她在沈家做的又漂亮许多,厨娘手艺真是好,上面还撒了桂花霜,现代的东西来到古代改头换面一番,好像更精致了,“做得好。”
眼看着婉宁眉眼舒展着,仿佛想要伸手拿起来好好看看。
没心没肺的东西,竟然看到点心还高兴,天塌下来都不知道。
寿氏不禁心中冷笑,婉宁根本不知道沈家已经出了事,沈四老爷说不定很快要锒铛入狱,紧接着四太太和昆哥就要变成孤儿寡母。沈家败落,谁还会护着一个被休逐女子留下的孩子。
寿氏豁然将点心盒子合上,“婉宁,这家泰兴楼也在收米。现在这个年景,收米的商贾多,可是买米的大户却不多,从前我将米粮留给沈家,也是看在沈家从前是姚家的姻亲,谁知道你们不但不领情还处处针对我,你自从到了泰兴……”
寿氏的声音离婉宁越来越远,婉宁忽然想吃那些糖,她想知道撒了糖霜和桂花霜的猫爪棉花糖是什么味道,她最爱吃糖。如今身上的荷包又多了一个用处,就是放各种糖块。
晚上可以让人去泰兴楼拿一份过来。
“婉宁……”
寿氏皱起眉头,火气顿时上涨,婉宁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将她的听进去。
“婉宁,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婉宁这才抬起头。“六婶,你家要家里的粮食卖去泰兴楼?你可知道泰兴楼是谁开的吗?东家是什么底细,你可别因此吃了亏,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泰兴楼是谁开的?东家是谁?寿氏听了就想笑,别以为姚家只有靠着沈家才能做生意,“你放心,我早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卖了可就不能后悔了。”婉宁淡淡地道。
后悔。后悔个头,这么好的事,这样大快人心的事她怎么会后悔,她就是喜欢泰兴楼,就是喜欢这个将所有东西都做得精致的商贾,只要她伸手帮帮忙。泰兴楼的东家必然感谢她,将来她还怕没有买卖来做。
寿氏出了气正要摔袖子离开,转脸就听到有人道:“朱太太,奴婢去禀告一声……”
下人的话还没说完,寿氏就看到朱太太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朱太太平日里总是打扮的细致。穿着妆花褙子,朱颜粉面地笑脸迎人,可如今却脸色蜡黄,眼窝青紫声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寿氏不知不觉地开口,“你这是……怎么了?”
朱太太睁大眼睛,顾不得别的,“我家老爷呢?我家老爷在哪里?”
寿氏看向段妈妈,这是闹得哪一出,“朱老爷还在和我们老爷喝酒啊!”
还喝酒,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李御史……李御史……”
“什么?”寿氏没听明白,什么李御史。
“李御史,将粮食扣了……”朱太太说到这里突然看到旁边的婉宁,顿时好像是噎住了般,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朱太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伸出手指着婉宁。
“这是我家,”婉宁淡淡地提醒朱太太,“朱太太知道漕粮的事?”
朱太太跟见了鬼一样。
刚才她只提了粮食,姚七小姐怎么知道是漕粮,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李御史……李御史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朱太太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太让她惊奇了,她几乎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
谁能帮帮她,现在可怎么办才好,朱太太忽然想起来,姚老太爷,姚老太爷是远近闻名的人物,这时候一定能想到好法子。
“老太爷……老太爷在哪里……”
“我们老爷,你们老太爷都在那里……”
朱太太差点没晕过去,连婉宁都知道漕粮,整件事不是败露了吗?
朱太太正慌张着,前院的下人来禀告,“朱太太、六太太,前面宴席散了,老太爷让人将朱老爷和六老爷安顿好,现在正在喂醒酒汤呢。”
还是姚老太爷有法子,朱太太感激地要哭出来,“快……带我去见老太爷,我有话要跟老太爷说。”
第五十一章完蛋了和氏璧加更
寿氏早就僵在那里,脑袋里不停地重复着朱太太的话。
朱太太抬高了声音,“六太太,你还愣着做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她还愣着做什么?寿氏也不知道,而是慢慢将视线落在婉宁身上,婉宁是妖魔鬼怪不成?
每次面对婉宁,只要她刚要欣喜若狂,立即就会被当头浇一桶冷水。
婉宁好像专程来看她笑话的。
来看三房的热闹。
如果漕粮被扣了,那朱家和姚家可真就热闹了。
“婉宁,”朱太太不肯死心,“婉宁,你怎么知道漕粮的事?”十二岁的小姐怎么知道漕粮。
不等婉宁说话。
寿氏忽然大喊起来,“别跟她说话,别问她,谁问她谁倒霉,不要听她说话,不要问她。”
听着寿氏尖利的喊叫声,朱太太有些茫然,翠竹林旁站着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姐,模样不算顶尖的漂亮,也看不出来有多少的聪慧。
怎么就那么可怕?
怎么连话都不能跟她说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姚七小姐知道漕粮一定有原因。
“姚七小姐你……你快说说……”朱太太一步步走过去。
婉宁神情很自然,摇摇头,“朱太太,你不该问我,你应该去问巡漕御史。”
朱太太的头顿时炸了。
巡漕御史,姚七小姐还知道巡漕御史。
寿氏脸上一片我就知道的神情。她在婉宁身上已经吃了太多次亏,在婉宁面前她已经束手无策,如今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爷,婉宁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可再也不想去抓了。
……
朱太太和寿氏一路去了二进院的书房。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朱太太顾不得捂鼻子,而是焦急地向里面张望,“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朱管事道:“还没有。”
朱太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怎么喝那么多。”
寿氏也在问话,姚家下人知道的更多些,“本来就醉了,酒楼又送来了二十坛好酒。老爷一高兴就和朱老爷两个,一人一坛地喝起来,谁知道那酒是烈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个人就都醉了。”
朱太太看了寿氏一眼,心里说不出的生气,姚家怎么能这样安排,在满桌宾客面前拿这么多酒上来,两个老爷喝醉了,脸面也都丢光了。
寿氏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如今她被关在屋子里,寻常时候不敢露面,今天家里来了几个女眷,她让人去央求老太太,不要让她太丢人。这样才暂时从屋子里走出来。
姜氏管起中馈,老爷心里不痛快,不愿意姜氏过多插手宴席的事,一定要亲力亲为,她就吩咐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妈妈跟着去办,谁知道老爷没有了拘束会突然放浪形骸,这下可遭了。误了大事。
寿氏忙问,“醒酒汤送去了?”
下人点头,“送去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呕吐的声音,朱太太想要进门,朱管事低声道:“太太还是一会儿过去,姚老太爷吩咐人正抠两位老爷的嗓子呢。”
抠嗓子?朱太太忍不住吞咽一口。
真是丢人啊。堂堂一个知县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可是有什么办法?不将醉死的老爷弄醒,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眼看着姚家下人端了不少污秽下去,朱太太再也等不及,“我进去看看。”
下人进去通报之后。帘子掀开,朱太太和寿氏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屋子里一片狼藉。
地面仿佛被水洗过,下人不停地在递送东西。
姚老太爷站在一旁,“灌水,灌了水再抠……”
朱太太听得这话打了个寒噤,顺着声音看过去。
两个人几乎躺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也被揉的变了形,衣服上全是呕吐的秽物,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任人折腾。
乍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出来地上的这个人就是老爷。
这是喝酒吗?什么时候喝酒就像下了大牢受刑一样?
小厮将朱应年拉起来,一碗水顺着嘴边灌下去,朱应年伸出手挣扎着,不停地抗拒。
天哪,朱太太几乎不忍看,这简直就是酷刑,老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朱太太的眼泪都顺着眼角淌下来。
风流倜傥的老爷哪里去了。
呜呜呜,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真的是在享受吗?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害了一样。
“抠……”姚老太爷几乎咬着牙吩咐。
小厮将手伸进朱应年的嘴里。
喝进去的水,立即就被吐出来,这一次红红绿绿什么都有,朱应年的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
姚老太爷吸一口气,脸上也有为难的神情,“应年,我这也是没办法,你要是争气就快点醒过来,衙门里出了大事,还要你去打点。”
姚老太爷说完看向门口的朱太太,“朱氏来了。”
朱太太忙向姚老太爷行礼。
“朱氏,你说这件事怎么办?你来安排吧……”
朱太太早就吓得手脚冰凉,拼命地摇头,“老太爷,老太爷您快想想办法,妾身都听老太爷的。”
屋子里短暂的安静过后。
朱应年又像死猪一样将头低下去。
“那就再抠……”
朱太太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寿氏道:“老太爷,要不然我将老爷先扶回去……”
“都是宜春惹下的祸,你扶着他回去,让朱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姚老太爷转过头看向扶着姚宜春的小厮,“你停下做什么?灌水,抠……”
下人端着水盆进门收拾。
朱太太和寿氏再也看不下去,两个人逃命似的去旁边屋子里等着。
虽然隔着隔扇,朱应年和姚宜春痛苦的呕吐声仍旧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
灌了解酒的汤水,让朱应年和姚宜春暂时休息,姚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