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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难道还不清楚这一点。
段氏道:“妾身就不明白,给老爷定了罪名对他有什么好处。”
崔实荣躺在床上,等着段氏吹了灯,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孽障,我就替大哥先惩治了他。”
“这次就不是动动家法这么简单,而是要动国法。”
……
崔奕廷看着窗外,天黑又亮,他脸上始终没有疲倦之色。
谢严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角落里是呼呼大睡的陈宝。
陈宝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停地咂着嘴,好像意犹未尽,突然之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站起身,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崔奕廷,“二爷……二爷……”
将谢严纪也吓得醒过来。
“这是怎么了?”
谢严纪不解地看着陈宝。
陈宝半晌才缓过神,“我梦见,梦见二爷走丢了。”二爷小时候丢过一次,后来是沈家将二爷找了回来,从此之后他就和二爷寸步不离。
谢严纪不禁摇头失笑,“就是个梦罢了,”说着看了一眼沙漏,“也不知道刑部那边怎么样了。”
谢严纪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道:“田大人来了。”
田允兴是刑部提牢厅主事,有名的刚正不阿,审讯犯人惯有一套,折腾了一夜应该有了些收获。
田允兴进了屋,脸上神采奕奕,向崔奕廷和谢严纪行了礼,就急着开口,“有了些眉目。”
不是用刑部那些老套的法子,而是用姚七小姐说的新方法,他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姚七小姐教他人在露出什么表情的时候是在撒谎。
然后他用刑部盘问的方法一问,果然就有人漏洞百出。
姚七小姐透过屏风向外开,然后将想法让女先生写出来交给他看,他忽然觉得从前在他心里模糊的东西一下子就清清楚楚地在眼前。
一个小姐竟然知道什么是“以五声听狱讼”,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从一个人的表情里来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姚七小姐简简单单就能看出端倪来。
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除非阅人无数才能有这样的才能。
可偏偏,会这些的人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他想不信,姚七小姐却能仔仔细细地说出其中的道理。
谢严纪道:“已经知道谁是安插下来的眼线?”
田允兴摇了摇头,“做不得准。”怕打草惊蛇,没有真的审问那人,刑部审问没有这样的儿戏,他从来不会随随便便下结论。
谢严纪顿时有些失望,既然说不准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岂不是白白等了这一夜,“那就抓起来审问,一定能审出个结果。”
“未必。”
“未必。”
崔奕廷和田允兴几乎异口同声,田允兴不禁看向崔奕廷,“姚七小姐说,审问不见得是最好的办法。”没想到崔大人也这样想。
谢严纪不明白,“不审问要怎么办?”
不审问还有不审问的法子。
“准备出些东西来,我要拿来赏人。”
赏给被安插在刑部的眼线。
赏罚不同就会有亲疏。拿了赏赐的人就是他的亲信,眼看着放在刑部的眼线却成了他的亲信,不论是谁都会着急,他做了第一步,就等人来做第二步。
姚七小姐也是这样想?
崔奕廷忽然很好奇,看向田允兴,“你将姚七小姐说的方法告诉我。”
难得崔大人对这个感兴趣,田允兴看向旁边的下人,“快去取镜子,我要用镜子才能说。”
第一百零六章想不到
田允兴拿着一面镜子挤出不同的表情,然后用手指指点点。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这样也行?
崔奕廷觉得好笑,在镜子里做各种表情,是他小时候惯用的法子,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表情,想学着长辈的样子将长辈记住,谁知道就抱着镜子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发现床边又站了一个陌生的妇人。
他是记不住人,但是他也没觉得有多可怕,父亲好不容易回趟家,母亲拼命将他向前推,教他,“叫父亲,叫父亲。”
晚上他就用沾了染料的手抹了父亲一脸。
父亲勃然大怒。
不过从此以后的几天之内,他远远地一看,就知道那个怒发冲冠的人这是他爹。
他就是有他的法子将身边的人记住,这个姚七小姐将人的神情研究的这样清楚,不知道又是为什么。
姚七小姐,从泰兴到京城,她让姚老太爷恨得晕倒在地,让姚宜闻这个做父亲的左右摇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让沈家这个身处劣势的商贾一次次脱离险境。
姚七小姐也是有办法的人。
上辈子少了这么个人。
……
吴千从崔奕廷那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只扳指。
“呦,吴头儿,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啊。”
吴千笑着道:“就你眼尖,去去去,干活去,再出什么差错你们脑袋都要搬家。”
“到底是什么啊,”衙役不依不饶地靠上来。“什么时候得的扳指,吴头儿谁都知道您擅射能百步穿杨,这扳指就是给您拉弓射箭的啊。”
“谁这么了解吴头儿。吴头儿快去试试弓。”
衙役说话间,又有人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弓,“吴头儿,恭喜您了,这是崔大人给您的弓,您快去试试吧,”说着脸上浮起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您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吴千本要说些谦逊的话,他也没做什么,突然就得了崔大人的信任。不但送了他一张弓还有拉弓用的扳指。
崔大人这是煞费苦心。
吴千目光闪烁,接近了崔奕廷也不是件坏事,就能传递更多的消息。
方才他在屋子里听到了崔奕廷和下属说话,仿佛提到了王征如。他现在担心的是。王征如根本就没有死。
吴千接过弓在众人的羡慕下走出了刑部。
每日到了申时,吴千都会准时等在和月楼外的小巷子里,将刑部和崔奕廷的一举一动传出去。
“大人还是再等等,王征如那边可能还有差池,属下再去查个清楚。”
已经坐实的消息现在反口。
这是什么情况。
……
崔实荣没有下衙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有没有弄清楚?”
下属摇摇头,欲言又止。
崔实荣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除了吴千这样说,别的人一概不知晓。”
吴千是最早被他安排进刑部的。他在六部要做的事就是广布眼线。
“崔大人一早就上次了吴千一把好弓和拉弓用的扳指,紧接着吴千就说王大人没有死……”
崔实荣的心顿时被一扯。
是巧合?
不可能。怎么就在这时候崔奕廷看上了吴千,吴千在刑部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既然不是立功赏赐,那就是出于私心。
吴千是被收买了?
崔实荣皱起眉头,崔奕廷这时候收买人心,是想抓住他的把柄。
“让人好好看着吴千,不能出半点的差错。”
关键时刻,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
崔奕廷带着人在刑部商议案子,到了下衙的时辰,吴千却留下来,等到左右没有了人,他悄悄地向崔奕廷所在的屋子靠过去。
走到屋檐下,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王征如怎么说?”
“让南直隶的官员都去看看王征如,不招认他们也不会有活路。”
崔奕廷果然是在说王征如的事。
吴千将耳朵贴过去。
可能说到隐秘之处,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轻,吴千顺着声音向前走去,刚停下脚步,屋门忽然之间打开了。
吴千到刑部来的时候就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
他就算咬紧牙关也不能将崔尚书招出来,最多他就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四处偷听,没有人知道他会将消息送去哪里。
想到这里吴千整个身子都绷起来,可是奇怪的是他却闻到一股酒菜的香气。
那味道从屋子里传出来,一直飘到他鼻端。
崔奕廷坐在屋子里,脸上没有半点的肃杀之气,旁边的谢严纪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笑容。
吴千怀疑自己看错了。
崔奕廷若是发现有人偷听,脸上应该有肃杀之威,他却不在意仿佛就在这里等着他,迎接他的到来。
这是为什么?
“吴千,”谢严纪开口,“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说着吩咐下人,“快,将热好的酒拿来,我们今天要为吴司狱庆贺。”
吴千惊诧地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他升了司狱,崔大人和谢大人又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仿佛知道他定然会来。
他突然之间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怔愣间,他已经被拉进了屋子,身后的门紧接着被关上。
屋子里都是欢笑的声音。
吴千想要说话,张开嘴却脖子一痛立即被打倒在地。
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吴千才明白过来,这是陷害。
他们在陷害他,他们故意在这里等着他。见到他过来却又不说破,反而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崔尚书知道了这件事。就会以为他被崔奕廷收买,将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否则他怎么会得到崔奕廷的重用。
明明不是这样,吴千想要张开嘴大声喊叫,旁边的人却早有准别,将又湿又臭的东西塞进他嘴里,他顿时难以喘息。
欢笑的声音传来。
真像是为某人升迁做庆贺的声音。
甚至还有人喊着。“吴头儿,以后就要叫您吴司狱了。”
大家杯盏交错,饮酒欢笑。
吴千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他用尽全力挣扎着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冷汗很快湿透了他的衣服,崔尚书不会相信他了,不会有人再信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崔奕廷撒了这样一张大网。是什么时候崔奕廷怀疑到他。
今天收到那张弓,他就该想到,他还以为崔奕廷错信他,他因此沾沾自喜。
吴千转头看向崔奕廷,崔奕廷坐在椅子上轻扯着袖口,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和面前的杯子、碗筷没有什么区别。
吴千瞪大了眼睛,刚刚抬起一点的身子。因衙役一脚踏过来又落在地上。
……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丝打在窗户上。落雨忙将手炉拿过来放进婉宁手里。
“现在还不用。”婉宁要将手炉放下。
“那不行,童妈妈说了,小姐落水之后有了病根,千万不能贪凉。”
婉宁没法子只好将手炉抱在怀里。
说着话,童妈妈进了门,到了婉宁身边低声道:“大老爷让四老爷过来住些日子。”
大伯父是觉得大家在一起好照应。
婉宁点点头。
“舅老爷说不过来了,”童妈妈说着顿了顿,“大老爷说,崔大人已经在两边院子里都加了人手,看着是普通的家人,其实是朝廷的差役。”
加派人手过来,只能证明崔奕廷那边成事了。
从前是崔奕廷四处找证据,现在只要等着那些人送上门。
“小姐。”
婉宁正准备让童妈妈去问问忠义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落英进来道:“小姐,忠义侯府来人了。”
忠义候府那边每天都将赵琦的情形告诉她,赵琦除了每天吃喝、睡觉,还能听乔贵家的讲故事,偶尔会拿起书来看。
婉宁让乔贵家的故意将前一日的故事讲错,赵琦从开始的沉默到现在总会提醒乔贵家的,哪些地方讲错了。
忠义侯府搜罗不少故事来教乔贵家的,很多故事来回穿插总是多多少少带出忠义侯年轻时的事,赵琦听得很仔细,每次听到这些关于忠义侯的事都显得更加的安静。
赵琦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慢慢地恢复。
这几天不光是给赵琦治病,婉宁也和赵夫人在一起说话,对忠义侯府如今的情形她已经十分的了解。
忠义侯府的马车等在外面,婉宁换了衣服带着落雨、童妈妈一起上了车。
马车到了忠义侯府的庄子,赵茹茵已经等在垂花门。
婉宁下了车和赵茹茵一起走进庄子里。
赵茹茵脸上带着几分的歉意,“今天下雨,我知道你落水之后有了寒症,还和母亲说,不如明日去请你,可是家里……昨天来了人,今天就要见弟弟,母亲实在不放心只好打发人过去。”
也不怪赵夫人,这是她早就和赵夫人说好的,无论赵琦有什么事,都要尽可能的告诉她。
赵琦的病有了好转,她也要抓住时机才能进一步帮赵琦渡过难关。
赵茹茵是个爽快人,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几次下来婉宁就和赵茹茵相谈甚欢。
赵夫人只生了两个孩子,长女赵茹茵,次子就是赵琦,如今忠义侯没了,侯府里就是赵夫人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赵茹茵长婉宁几岁,见到婉宁总少不了照应。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堂屋,赵夫人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婉宁赵夫人松了口气。
三个人去内室里坐下,下人送了茶果之后退下去,赵夫人才道:“这么着急将七小姐请过来……是因为,”说到这里将声音放轻,生怕吓到婉宁,“宫里内侍今天要来。”
显然赵家没料到内侍这时候上门。
如果单单是来探看赵琦的病赵夫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