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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妖魔之毒,在于渐入人心,终无药可治。
怎能不惊?
“老板!”
正在惊疑,一个清脆的声音救了我。
放下满脑子胡思乱想,我回头,止不住惊讶喜悦: “洪冰?”
洪冰穿着一件色泽喜人的毛衣,提着旅行箱匆匆进了酒店大门。有服务员连忙上前为她提行李。
“幸亏赶得及。” 洪冰把手中的行李箱递给服务员,笑嘻嘻走到我面前: “和费若琳签约这样的大事,怎能少了我这个一流秘书?”
不错,虽然人事部派了临时秘书顶替洪冰,却一直不能与我配合默契,所以这次签约,我并没有将临时秘书带来。
洪冰的办事能力和灵活性,确实无人能及。
“两个月假期已经结束?” 我暗自算算时间: “还是你挂念我这天下第一好人的老板,不忍看我焦头烂额?”
洪冰站在大堂服务台前,办了定房手续,转头道: “谁有这么多风花雪月的心肠?那两个月假期,我浪漫一半,另一半当成加班时间,岂不划算?时代不同了,人都是现实的。” 她精神奕奕,要点象日本的偶像剧场中那些穿着套装对天大喊“我要努力!”的上班一族。
我不禁觉得好笑,做个苦相: “加班工资是平日的三倍,我岂非太吃亏?” 见了洪冰,心情好转,神情也丰富多了。
方才跟在身边的分公司职员互相对视,象是看不出为何刚刚一直绷着脸的总裁忽然一脸春风。
与洪冰相见,算是一个意外惊喜。老实说,没有她在身旁,真是诸事不顺,麻烦多多。我把这当成温哥华此行的吉兆。趁着这机会,更把与将不断浮现脑海的身影压了下去。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夜晚很快来临。
谢绝他人邀请,我和洪冰一起到酒店下面的餐厅吃饭。
洪冰拿出袋里的彩色盒子,递给我,兴高采烈道: “送给你的,感谢你给我的假期。”
到底算她对我的一番心意,我很高兴地接过,开玩笑道: “为这个礼物,我可付出沉痛的代价。几乎工作过度,腰肌劳损。”
当着洪冰的脸拆开礼物,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做工精美。我打开,里面机关开动,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居然是一曲“三只小猪”。
原以为会听到“蓝色多瑙河”之类的作品呢。
真是个小女孩。我朝洪冰眨眨眼睛,笑她心智不够成熟。
洪冰说: “这个音乐盒,等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打开,可以让你心情好转。”
“如此一说,竟然是个有无上魔力的宝盒了?” 我打趣她,忽然心中一跳。难道她知道我和与将之间种种往事,不然,如何说出“伤心难过”的话来?
如此一想,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洪冰冰雪聪明,立即看了出来。她本来笑得非常灿烂,此刻小心翼翼起来: “老板,何事不开心?还是你不喜欢这首歌?” 语气里带了些许惶恐。
与将和我又不是什么国际人物,哪来这么多人关注?我脸色一沉过后,立即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心虚,一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忙强笑着摆手: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一个月长假的人情,只换了个音乐盒,实在不划算。”
本来到了这里,大家转个话题,算是把事情兜转过去,继续言笑两欢。
不料洪冰听了我的话,忽然长长叹气,一脸认真对我道: “老板,你总是很不快乐。为什么?” 她的神情,是真诚地要为朋友解开心结般的严肃。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击,我防守不及,瞪着眼睛愕在当场。
我不快乐?难道在洪冰眼里,我是一个总微微蹙眉,周围弥漫着忧虑的男人?
我不承认。
一直以来,让我如此努力的原因,就是我不想再被与将左右,不想再充满无力感,不想再懦弱无能。
我希望,在世人的眼里,我是一个站在颠峰顾盼生辉的男人。
“洪冰,不要妄自猜测别人的内心。” 很久,我吐出一口气,干巴巴地说。
也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洪冰困窘地低头。她非常不安: “对不起老板,我把上下属关系和朋友关系混淆了。”
我叹气,温和地望着她: “我们是朋友。” 但是任何朋友,都没有将我身上血淋淋伤口揭开,一探究竟的权利。
我摸摸洪冰低垂的头: “吃饱了吗?明日还有事情,还是早点休息吧。”
于是招手结帐。
在电梯里,洪冰一直低头。我知道自己的反应伤了一个想关心我的女孩的心,刚刚的说话或者真的很难让她平静。
沐浴了爱情的女人,是否都会想将自己感受到的爱与他人分享?
不过一个普通的关怀,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算深入的窥探,为什么我会如此失态?
我把洪冰送到她的房门前,对洪冰说: “洪冰,我为我的言词道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应该道歉才对。” 洪冰幽幽吐了几个字,低头一会,很快又抬起头来对我灿烂而笑: “真是的,算什么大事?这般你道歉我道歉,明日的合约才是最重要的。我还要整理材料呢。老板晚安,明早见吧。” 对我潇洒地摆手,进了房间。
确实没有大事,哪里这么多的心伤内疚。
洪冰的样子,才是现代都市人的风格。
唉,我是异类。
我讪讪一笑,摸摸鼻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个热水澡,将房中暖气开到最大,舒舒服服地穿着睡袍出来。翻翻报纸,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报道,我视线一转,看见沙发上放着的音乐盒。
反正无事,闲着走过去,将音乐盒打开,放在软绵绵大床的正中央。
《三只小猪》的音乐,轻轻飘扬在空中,确实是一首让人心情好转的歌。
洪冰说: “伤心难过的时候打开,可以让你心情好转。”
她又说: “老板,你总是不快乐。”
难道我的面上,真的赤裸裸写着不快乐三个字?
批阅公文发展黄氏,我费尽心血,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达到目标我到底还是不快乐,对么?
其实对洪冰很是佩服,她充满现代人的特质,能够适应社会无情的变化,不为爱恨烦恼,敢于争取敢于遗忘。
象今晚的事情,我就不能象她一样头一甩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现在的人都那么坚强?
那我岂非变了《红楼梦》中林妹妹那般的人物?好没有意思的比喻。
反反覆覆听了几遍《三只小猪》,我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将音乐盒关上,翻身睡觉。
人陷在软绵绵的床垫里,睡意很快浮现上来。
眼前仿佛有许多云朵在飘荡,煞是好看。我如同躺在摇晃的秋千中,不断改变身处所在。
“生生…。。” 耳边依稀听见熟悉的男声。低沉华丽,若撒旦的诱惑般叫人无从抵挡,只想浑浑噩噩向他靠近过去。
迷糊间,以前与将深夜坐在床边的感觉不期而至。依然甜蜜温馨,让人连心都醉了。唇上耳后,忽然热乎乎的,似乎有人在耐心地吮舔不休。
我在梦境和现实中纠缠不清,忽然觉得不对劲?
那么真实的感触,怎么会是梦境?
难道有人………。
我猛然一震,拼命将自己从梦中扯醒,咬着牙好不容易睁大眼睛,好一会五官的功能才逐渐恢复。
眼前空无一人,只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弥漫着令我害怕的气息。
轻轻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寂静的夜里,尤其才做了方才那样可怕的梦,我心里一惊,拽着被子沉声喊: “谁?”
房外的人似乎有点犹豫,敲门声停下,几秒钟后,才有人答道: “是我。”
我松了一口气,下床。门一打开,洪冰低头站在面前。
“不会是又过来道歉?洪冰,我们这样互相道歉不会持续到明年吧?” 故意提起旧事当笑话一样说出来。我不想洪冰以后心里有什么疙瘩。
“老板…。” 洪冰抬头,怯生生地开口。
我很惊讶的发现,她两只大眼睛居然红肿非常。
“怎么了?”
问了这一句,如为洪水开了个堤口般,洪冰仿佛再也忍受不住,猛然扑在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时值深夜,酒店这一层的服务员立即跑了过来查探情况。
我尴尬地道歉,将洪冰拖进房间,安置在沙发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洪冰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止住,啜泣道: “我和他分手了。”
那个他,当然就是洪冰的新郎。
我感叹,没想到她坚强的拼搏精神背后,也有伤心不能自禁之事。
何苦,强装出幸福的模样回来面对世人,又在深夜终于挺不下去,哭成这等模样。
“为什么?他对你不好?还是做了什么坏事?” 世事难料,不久前还想着她必定幸福美满,充满干劲,无事可挡。
洪冰幽幽低头,咬着牙。我从未想过,洪冰身上也会出现这般小女子的忧愁模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她哭道: “我什么都说不出,就是心里一直苦,一直苦。”
原本是迫于无奈当小女孩的安抚者,可听了洪冰的话,我蓦然震动,心也跟着抽搐似的痛起来。
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心里一直苦………。
原来天下受这样噬心之苦的,非我一人也。
当即同病相怜起来,对洪冰百般安慰。我天生口才还算可以,但说了无数安慰之词,都改不了洪冰脸上悲伤神色,只好改口劝她去睡。
总算劝得她睡下,方舒了一口气。
这样闹了半个晚上,睡眠自然不足。
我实行绅士作风将大床让给洪冰,自己屈就沙发。还未醒来,已经感觉浑身腰酸背痛。
洪冰却已经起床,在我耳边说: “老板,我很有良心的告诉你,你还可以睡二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黄氏和费若琳的合约签订会我们就有可能迟到了。”
一晚过去,听她语气声调,仿佛已经完全转晴。难道女人对世界的适应行如此之强?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洪冰脸上的两个大眼圈,那是昨晚哭得过于厉害所致,问: “洪冰,你没有事吧?”
洪冰脸色一黯,掩饰着笑说: “能有什么大事,男人而已。老板,这事情我家人并不知情,所以……”
我立即摇头: “我可没有那么八卦,管到你家人那里去。昨晚的事情,自然保密。” 我翻身在沙发上起来,按摩一下酸麻的腰,认真道: “其实你在伤心的时候肯来找我,令我非常感动。事实上,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看待。”
“那个时候真是太失礼了。” 洪冰捂嘴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大哭着冲到老板这里来。不过当时确实觉得老板一定可以好好帮我排解一下痛苦。”
“哦?为什么?” 难道我一脸资深心理工作者的模样?
洪冰一笑即止: “没什么,直觉。”
她这么说,我反而知道了原因。
因为在她眼里,我定是曾经受过很多伤痛的人,所以对她的处境,能更深的体会和求得同感。
话题不免又转到昨晚那里去: “洪冰,你真的觉得我不快乐?”
“你要真答案?”
“当然,直说无妨。”
一晚下来,我们关系更加拉近,洪冰不再忌讳: “唉,老板。一个人不快乐,无论怎样掩饰都是不快乐的。象我,笑得多灿烂,也掩不了心里挨的这狠狠一刀。”
她不再微笑,抿着唇低头。
我无言。
同是天涯沦落人。
是心口剧烈的痛楚,才令她在最早的时候想起同样悲伤的我吧?难道这也有心灵感应?
伤感过后,一切回复平静。不知道该赞我们的现实,还是叹我们的冷血连对自己的心都是无情的,不肯多给一分钟自怜的时间。
洪冰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准备的资料。我把她送的音乐盒收了起来。两人打扮一新在走廊会合,酒店的服务员不由多看我们两眼。
这不奇怪。
顶着上司下属关系的男女,半夜三更女方哭着跑到男方房间一夜不出,谁都会乱想一通。幸亏法国是个开明的城市,我对这些事情并不忌讳,也不想解释。
本来一切正常。
上了电梯,梯门刚刚要合上,忽然听见一把男声喊道: “请等一下。” 一只穿着名牌西装的手臂,就这样从两扇门的缝隙间,强硬地伸了进来。
电梯门一碰阻碍,立即重新打开。
我无所谓地打量这个男人,高高大大,极有英气。他将电梯门打开,并没有进来,侧身站在梯门外,伸手按着开门键,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几个西装笔挺的人,走了过来。来人个个高大,中间最重要的一个更是神采飞扬,分外引人注目。
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