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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上播出这一幕的时候，尹茗已经醒了。
他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半躺半坐着，无力地靠在软软的枕头上，脸色苍白，皱着眉看着在一旁切苹果的凌熙雯，脸上忽然露出了没辙似的笑。
“别切了，再切就成果汁了！”尹茗笑着说。说得好听那是切，说不好听那叫剁！
凌熙雯并没有因为尹茗现在是患者就优待他，相反，她很生气。他气尹茗瞒了她这么久，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太多。所以到了再也瞒不下去的时候，便是这种无力又无助的绝望。
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选择等待。而等的又是什么？希望？奇迹？不，是在等待终期而已……
她只能将愤怒、担忧、不甘等复杂的情绪，发泄在无辜的苹果身上。
尹茗自己也没想到，睁开眼睛，凌熙雯的脸再次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看得出她明显松了口气，接着却给了自己一巴掌。
反倒是文懿——凌熙雯也是个骄傲的人，但她的骄傲来源于自己更高的自尊心，她要强，所有事都要做得最好；但是文懿，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长出的，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傲气，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哭了……
也许，因为她是医生，比谁都清楚，所以比谁都无助……当能做的只剩下等待与安抚，便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所以当尹茗一意孤行地决定出院回家的时候，她们的争执都成了徒劳，因为尹茗说：“最后的日子，我不想浪费在医院。”
出院的时候，叶凛自发地跑来做廉价劳动力，到了尹茗家，作为“一家之主”的尹茗也毫不客气地对叶凛说：“帮我换件衣服吧，我没力气。”
尹茗看着凌熙雯，笑着对她说：“我想吃点家常菜，小雯你给我做木须柿子好不好？”
看出来尹茗是故意支走他，凌熙雯僵硬地点了点头，直接走向厨房。
厨房里还有做到一半的菜，想来……应该是那天尹茗做到半道，出去找她时剩下的吧。
想到这，胸中一闷，深呼吸，把菜扔到垃圾桶，感觉……就好像扔掉的是什么至宝一样……
这边的尹茗，正如凌熙雯的猜测一样，故意支走她，然后把叶凛叫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走到沙发处背对着他坐下，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叶凛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也不愿意和他在一个空间内多呆，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
“她现在不是特别爱吃糖了，有的时候一天都想不起来吃，所以不要用糖作条件去勾引她作什么，为了牙的健康，还是要控制她。”
叶凛皱眉，语气不善地说：“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让她少喝碳酸饮料，咖啡也少喝点，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喝水吧，或者实在不喜欢就喝牛奶吧，至少对皮肤好。”
“你支走她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的吗？”叶凛说完就要走。
“她自尊心太高，总是乱逞能，你要分清楚什么时候是她在口是心非。”尹茗丝毫不受影响，看着窗外，脑中回想着那些画面，然后一句一句交代叶凛。
“她姨妈来的第一天肚子会很痛，你要想好止痛的办法。”
……
一句一句，叶凛听着，忽然觉得，这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他怕连自己都会为他而心痛。他是自己的情敌，叶凛告诉自己，随后毫不犹豫地转开门把手“咔哒”一声，随后，身后又飘来一句话：
“叶凛，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我自己。”
是的，尹茗输给了自己，是他随便地选择了开始，随意地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微妙，哪怕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仍随性地动了情。等到感情一发不可收的时候，他，却即将走到尽头……
“虽然很不对劲，但是……我对她造成的伤害，请你，弥补……”
叶凛真的很想笑，因为这句话本身就很滑稽，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请你替我照顾好你的女朋友”，多么好笑……
可随后，叶凛默许了尹茗的任性，让凌熙雯在这里照顾他……
接着，就看见了开始那一幕——叶凛选择退出娱乐圈。
尹茗不会多嘴地去问凌熙雯现在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这便是叶凛的决心，也是对昨天自己那句话的回应。他觉得，自己可以安心了……
“小雯，明天陪我去‘swear工作室’吧？”尹茗笑着询问她。
“啊？那是什么？”凌熙雯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摄影工作室。”
尹茗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凌熙雯手上的动作一顿，拍照……这是保存回忆唯一的方法。
看出她的犹豫，以为她“不喜欢拍照”的原因占据了主要，尹茗连忙说：“我都付完定金了，不去就浪费了。”
先斩后奏还和自己商量什么？白了他一眼，凌熙雯说：“去去去，去还不行嘛！”
第二天，凌熙雯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然后便敲开尹茗的房间，帮他也整理整理着装。这难得的举动，尹茗自然是带着享受的心情感受的。
尹茗现在的状态自然是开不了车的，所以凌熙雯自然也得充当司机的角色。可是……
“我好像没带驾照……”驾照考下来很多年，一直都没用上，因为她始终没买车。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尹茗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却让凌熙雯一愣。
“无证驾驶哎大哥。”
“我是律师你怕什么？”
“……”凌熙雯很想说一句，无证驾驶被查和律师有多大关系吗？你以为你是交警吗？想想还是算了，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才对。
一路提心吊胆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下了车，凌熙雯终于傻眼，眼前的橱窗中，一件件婚纱整齐的排列，这……这是婚纱摄影工作室！
“你……”没等凌熙雯说话，尹茗胳膊往凌熙雯肩上一搭，连哄带骗地给人带了进去。
说是连哄带骗也不为过，因为凌熙雯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部分越来越重，想来尹茗已经开始体力不支，她也不想扫了他的性，不过……婚纱照而已。
很快便开始分头化妆换装，凌熙雯乖乖地被化妆师摆弄着，看着镜中妆渐浓的自己，忽然产生了陌生的感觉。其实是好看的，真的很好看，只是不习惯……
所以当凌熙雯准备就绪，在大厅与尹茗汇合的时候，任他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自己，接着眉头慢慢地皱起。
尹茗懂凌熙雯，比叶凛懂多了，所以他知道，这个样子的她不是真正的她，虽然不得不承认现在打扮之后的她很漂亮，但是，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谁拍婚纱照能找一个陌生人一起呢？
“能不能把妆化得淡一点，稍微带一点就好，别这么假行吗？”尹茗一脸认真地问。
“可是那样效果不是很理想。”店员还在争取。
“没关系，是她就好。”
听完，除了尹茗自己，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包括凌熙雯自己。这……
没办法，又花了些时间卸妆，化了近似裸妆的效果，才终于开始拍摄。
摄影师很有活力，一边说“新娘表情再自然一点，哎，对就是这样……再靠近一点……”指挥着二人不断变换着造型，凌熙雯对照相依然生涩无法驾驭，尤其是听着对面的人一句句“新娘”“新娘”地喊，心中总是不经意间涌出些许伤感，反倒是尹茗乐在其中享受着。
可即便是不喜欢，凌熙雯这次是绝对的配合，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一直配合着摄影师和尹茗，或许……是想在最后的时候，把什么可以留得完美，哪怕只有一点点。
“换场景，来来，新郎把新娘抱起来。”摄影师依然充满活力地做着指示。
凌熙雯忽然有些局促，她看着笑得极为幼稚的尹茗弯下腰，手搭在她的腰身，一把打横将他抱起。
可是……
失败了……
只是瞬间的脚离地，马上，就又与地面接触。
接着，她听到了一句话，让她这些天一直忍着的泪，终于流了出来，且再也止不住。
“小雯……”尹茗还是那样耍赖般地叫着她，可是接下来却说，“怎么办，我抱不动你了……”
一直都是自己躲在角落里哭的凌熙雯，这时候就那样，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然后旁若无人地流泪，她觉得，没有任何时候，能比得上此刻的悲伤。
怎么办？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每天陪着你迎接死亡。那种痛苦，那种生活在活一天少一天的无助，让她绝望。
“你太胖了，我都抱不起来了……”调侃的话又回到尹茗口中，这次却没能如他所愿。
凌熙雯就那么扑进尹茗怀里，头埋进尹茗的胸膛肆无忌惮地流泪悲伤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他身上的茶香都没有之前那份清幽……
尹茗淡淡又无奈地笑着，伸手轻轻抬起她的头，忽然变得局促：“小雯，我……能吻你吗？”
这句询问对方的话，换在别的地方，别人听来可能会觉得这男的很绅士，当然也会有人觉得呆板，但是，放在这种地方，就显得格格不入甚是滑稽。准新郎问准新娘“我可以吻你吗？”不觉得多余吗？这是所有工作者的想法。
凌熙雯没做多想，僵硬地点了点头。
随后，尹茗的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一直闭着眼的凌熙雯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他以为会是亲脸，可没想到他却瞄准了自己的嘴唇，而现在，舌竟然伸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可是她却失败了……
尹茗这一吻真的是渴望了好久，他没有忘记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也没有忘记自己将死的身份，但是他渴求了太久。凌熙雯、符曦，对两个女生的感情，都浓缩在这一个吻上。所以，他仿佛是燃尽了自己的生命，只为可以在她的记忆里，多逗留一个瞬间。
凌熙雯，你要记得我……我很自私，所以，我不允许你忘了我……
咸咸的，凌熙雯感到自己的嘴里有什么味道被掺杂进去，泪水——尹茗，终是卸下了伪装……
尹茗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唇上移开，真的是不舍得，他还想继续的，想那样吻到地老天荒，但是，他已经支撑不住。看着仍然在流泪的她，下意识的前倾，吻住了那些泪痕。
再次响起了快门定格的声音，摄影师捕捉了这个瞬间。而这个画面，成了之后尹茗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越是要完结越是不爱写，我这是什么毛病？？？
其实我也是更喜欢尹茗多一点啊……
哎……
但是没有办法……
至于叶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抹白月光……
让那束光继续亮吧……
☆、chapter28
文懿从前一直希望尹茗可以时不时地和自己通通电话，聊一些和他病情无关的东西，但是从没有过；后来她对此不再抱有期待，退一步希望尹茗可以偶尔主动给自己打个电话，哪怕是询问病情，可也没有……
一直都是文懿在差不多的时候定期主动打给尹茗，询问病情。所以文懿的心情一直很矛盾，她希望尹茗打给她，却又不希望他病情恶化……
可是当她听见手机铃声响，瞥了一眼屏幕，看到来电显示是尹茗的时候，现在的她，又不想接了。
“喂……”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她舍不得那么晾着他。
“帮我个忙。”尹茗开口便直奔主题，没有虚伪的寒暄，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什么事？”
“我需要和她的父母单独见面把事情说清楚，但是现在她一直盯着我，你能不能把她约出去给我争取点时间？”
文懿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种帮忙，感觉就像出动亲友为自己求婚造势一样……可是马上又把自己拉回现实，他——尹茗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吗？
想到这忍不住哽咽，他还能活几天，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却又故作轻松地问：“不怕我乱说？”
文懿知道太多事，尹茗的、符曦的，还有……她自己的。
“无所谓了。”尹茗那边回答得满不在乎。
是的，事已至此，乱不乱说又怎样呢？文懿就算说的比凌熙雯写得都精彩，可又有什么用呢？不在的人会回来吗？不！将死的人会痊愈吗？不！她自己的罪孽又洗得净吗？不可能！
“好。”文懿还是选择了妥协，她自己，也同样有话要和凌熙雯说。
文懿也是说做就做的效率派，这边电话刚撂下，那边就给凌熙雯打了过去。这种情况下，一般的邀约凌熙雯当然会拒绝，可是，这次来自文懿，知道太多曾经的事的文懿……
文懿更干脆，接通之后直接就说：“我有话跟你说。”留下了无限的可能让凌熙雯猜。
“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