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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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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百姓知道,三秦大地是秦国六百年来的根基,秦始皇也正是从此出发,率领着三秦子弟踏平六国的。如今各国诸侯复起,必定先后杀入关中,也必定会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因此,关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等待着血洗的劫难降临。

“约法三章”一公布,终于云开雾散。百姓开始扶老携幼,来到霸上观看沛公的队伍操练。有的百姓甚至牵着牛、羊,抬着一坛坛酒和食物来犒劳军士。刘邦知道以后,传下话来说:“仓库里还储存着许多粮食,不要花费老百姓的。”

于是,老百姓更加地高兴了。

关中百姓放心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担心了,就是担心沛公不能当秦王。

这就是民心

第12章 鸿门宴

“鸿门宴”三个字,成了中国文化语境中一个独具蕴含的闪光词汇。它意味着临危不惧、折冲樽俎、以弱制强、虎口脱险。它使张良列入了中华民族大智大勇者的光辉行列。

一场初雪已降落在渭水两岸,骊山和原上已看得见一片花白的积雪。

入秋以来沛公入关,秦王投降,“约法三章”颁之后所带来的欣喜,很快就被寒风刮得无影无踪。

战云密布,如这冬日垂天的彤云,象要压碎这关中大地,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已经很久没有过征战了。只有从这里出发去攻打别人,没有人敢来进攻这片土地。可是如今颠掉过来了,各路诸侯都在向这里进军。

刘邦的十万大军依旧屯兵霸上,仅仅相距四十里地,在如今陕西临潼北面秦时有一个县叫郦邑,它的东边就叫戏下,这里驻扎着项羽率领的各路诸侯的四十万大军。它的统帅部就设在如今临潼东面坂上叫项王营的地方,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鸿门。

雪花飘落着,天黑得很早,项羽感到格外的冷。

他请亚父范增来到帐中围炉饮酒,商量如何解决刘邦的问题。他心中嫉恨着怀王,本来约定他与刘邦一道西进入关,并约定先入关者为王,可恨怀王却又中途变卦,命他北上援赵,绊住了他的手脚,耽误了时日,以至让刘邦抢了先。虽然自己拥有四十万大军,消灭刘邦不费吹灰之力,但在各路诸侯面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气也不壮。毕竟那个名存实亡的楚怀王还在,还是不可过份放肆,等把刘邦解决之后就除掉他。

本来项羽早就急于入关,在他荡平河北之后,秦军最后一只主力章邯的二十万大军向他投降。他仍然立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长史、董翳为都尉,让秦的降卒为他入关打头阵。大军行至新安,项羽得到报告说:二十万降卒多为关中人,想当年他们是何等威风,对六国降卒,对到咸阳服役的劳工,为所欲为,鞭笞凌辱。如今恰好又颠倒过来,当年受欺凌的人,如今又成了受降的六国诸侯将士,又该当年的被凌辱来凌辱当年的凌辱者了。于是这批秦军投降的将士,才知道他们上了章邯的当,悔之晚矣!他降项羽之后,不管怎么说还封了个王,而他们这批将士如今却左右为难了。如果被诸侯将士俘虏到江东去,不但自身将沦为奴隶,而且留在关中的家小还要被秦所杀;如果被项羽驱赶西进入关,去屠杀的不又正是自己的父兄吗?在这二十万降卒中,不满的情绪已一天比一天强烈,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有比这两种更为悲惨、更为恐怖的命运正悄悄地在他们的头上降临。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新安的荒原上,这二十万降卒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他们冒着寒风跌跌撞撞地被押着走去,一夜之间全部被血腥地坑杀了。

多少年后在这里的荒原上,夜深人静时,还听得见冤鬼的悲惨号哭。

坑杀降卒之后,项羽令英布和蒲将军为前锋,一路无所阻挡,势如卷席,浩浩荡荡直往函谷关而来。出乎项羽意料的是,函谷关却关门紧闭,并没有开门迎接他。他愤怒极了,当今天下竟然还有敢阻我前进的军队!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项羽纵马来到关下,只见函谷关中飘卷着一面旗帜,上面大书一个“刘”字,他不觉一惊,厉声问道:

“关上是何人的队伍?”

“是沛公的队伍。”

“沛公现在在什么地方?”

“沛公早已入关,现驻军霸上。”

“我是项王,还不赶快开门迎接!”

“沛公有令,任何军队不得过关。”

项羽大睁着那有两个瞳仁的大眼睛,愤怒地叫道:“好个刘季,竟敢拒我入关!待我杀进关去,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回转马头退回军中,立刻下命英布与蒲将军攻关,将士有后退半步者,立斩不赦!

顿时喊声四起,战鼓雷鸣,将士们见项羽亲自在身后督战,无不奋勇当先,冒死拼杀,很快便有无数士兵攀着云梯登城。关下飞箭如雨,射得守关士卒不敢露面,项羽的士兵攀上关口的雉堞,很快便见城楼火起,浓黑的狼烟冲天而起。一座险要的雄关,就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项羽攻破。

进入函谷关,就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四十万大军直抵戏下,只距霸上四十里了。

“戏下”与“霸上”在默默地较着劲。

形势骤然紧张起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只有雪花在飘飘悠悠地下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项羽为范增斟满一斛酒问道:“亚父,我屯兵戏下已经好几日了,刘季仅距四十里之路,也不来打个招呼。大家还同是怀王差遣西进的,他这般不吭不吱的是什么意思?”

炉火映红了他本来就已经喝得通红的脸,他那双奇异的重瞳更加令人有一种恐惧之感。

范增没有喝酒,他咳得很厉害,待他稍微喘过气来之后回答道:“还提什么怀王不怀王,如今子婴已降,争夺天下的人,不就是你项王和刘季?”

“那么你说,我是先打他好呢,还是等待他先来打我?”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范增语气坚决,别无选择的余地。

一位卫士进帐禀报:“外面来了一位身份不明的人,他不肯告知姓名,只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要面见项王。”

项羽十分惊诧:“莫不是刘季派来的刺客?好生搜查,若带有武器便立刻杀掉!”

“查过了,没有带武器。”

“没有带武器就叫他滚!”

“且慢!此时此刻,两军对峙,关系微妙,别因小失大,误了军机大事,带他进来。”

少顷,那个人就被带了进来,与项羽见礼之后,不等项羽问话,便主动开口说道:

“请项王摒退左右。”

“不妨事,这是我亚父范增,什么话都可以讲。”

“我受曹无伤将军的派遣从霸上来见项王。”

“曹将军有何吩咐?”

“曹将军要我禀告项王,沛公趁项王大战河北之机,抢先入关。他不仅将秦宫中的财宝抢掠一空,没有杀掉子婴,还准备立子婴为相,他自己则想当秦王。若项王要发兵攻打霸上,曹将军愿为内应,只要项王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待项王除掉沛公后,封曹无伤为王。”

项羽看了一眼亚父,范增微微点了点头。

“刘季究竟有多少队伍?”项羽问道。

“十万人。”

项羽放心地又与范增交换了一下眼色。

“好吧,我答应曹无伤的条件,你立即回去转告曹将军,请他做好准备,近日内我就进军霸上。”

来人告辞而去。

项羽兴奋地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二人相视大笑。项羽道:

“刘季这小子活不到几天了!”

亚父说:“刘季这个人,素来贪财好色,我却听人说他入关之后十分反常,这说明他心中怀着大志。我日前远望霸上云气,五彩斑斓,如龙似虎,这就是王气!项王不可迟疑,即日内就可以发兵!”

项羽当即传今,明日犒劳士兵酒食,让他们好奋力去攻打刘季。

正在传令时,项羽的叔父项伯进到帐中,听到明日犒劳士兵,便顺口问道:

“犒劳士兵干什么,又要打仗了吗?”

项羽说:“我要血洗霸上,踏平刘邦!”

项伯心中“格登”一下,暗暗惊诧。他知道,项羽四十万大军,足以把刘季杀得尸横遍野,这点倒无足挂虑。真正使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尚在刘邦营中的张子房,若是刘邦大营被攻破,他岂不丧生为刀下之鬼吗?

项伯回到营中,坐立不安,躺下后也久久睡不着,想当年自己身陷绝境时,张良曾有救命之恩,而今他又身处危局,我能见死不救吗?他翻身而起,重新穿好衣裳,走出营帐,外面一片茫茫积雪,寒气逼人,他打了一个寒噤。

项伯飞身上马策马而去,雪光映照得黑夜清清楚楚,雪花还在飘落着,寒风如冰刀一般刮在脸上。他使劲地扬鞭,清脆的蹄声叩响冰冻的大地,那般急促,那般令人心惊。

四十里地没有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夜里,项伯的内衣湿透,马的浑身蒸腾着热气。

当他被带进张良的住处时,张良感到十分出人意料,吃惊地问道:

“两军对峙,项伯兄深夜到此何故?”

“有故人来,难道子房还不欢迎?”

“哪里,只不过有些出人意料罢了!哈哈……”

“项羽屯兵戏下,与霸上仅隔四十里,直到今日才得前来拜见子房,真是有些失礼,也真是想念之至呀!”

“目前局势微妙,未敢前去戏下造访,也望项伯兄见谅!深夜突然驾临,不知有何见教?”

“子房还不知道自己处在危局之中吗?我是特地赶来营救你的!”

“我有什么样的灾难,惊动项伯兄深夜赶来?”

项伯机警地四面看了看,对张良附耳说道:“项羽明日犒劳士卒,大战就在眼前。沛公十万人对项羽四十万人,如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张良故意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赶紧跟我走,不然非搭上这条老命不可!你原本是刘邦从韩王成那里暂借的,何必死心塌地为刘邦送命!”

为探清虚实,张良故意问道:“项王知道你来吗?”

“我是偷偷跑来的,还敢让项羽知道?我犹豫再三,难忘子房救命之恩,还是横下一条心冒死赶来了。”

张良见他情辞恳切,知道不是项羽的诱降之计,才放下了心,他十分为难地对项伯说:

“感谢项伯兄的一片诚心,兄教我去,弟不能不去。但我为难之处是,当初韩王成让我送沛公入关,如今沛公身陷危难之中,我能抛下他不管吗?何况沛公待我甚厚,有知遇之恩,不辞而别太不仁义了吧!请项伯兄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到沛公处说一声再来。”

项伯闻言色变:“万一沛公知道我来,扣我为人质怎么办?”

张良襟怀坦白地说:“我张子房决非买友求荣之徒!有我的脑袋在,就有你项伯的安全,请不用有丝毫怀疑!”

张良为友人备好酒菜,添旺炉火,让他暖暖身子,并叫来何肩负责警卫他的安全,才放心见沛公去了。

张良前脚一走,何肩就步出帐外观察动静,突然有一个人向这边走来,他赶紧迎上去大声问道:

“是谁?”

来人通报了姓名:“我,曹无伤。”

何肩问道:“左司马深夜到这里有何贵干?”

“我有事想请教子房先生。”

何肩牢记张良的吩咐,生怕曹无伤进帐去发现了项伯,不得不以实相告:“子房先生到沛公那里去了。”

曹无伤迟疑片刻,便转身回去了。

张良冒着刺骨的寒风,来到刘邦的住处,见沛公还没有歇息,独自围炉喝着闷酒,一见张良进来便十分高兴地说:

“子房来了!我正想找你,又怕你早睡下了。”

“天这么冷,沛公还没有安息?”

“我的身旁躺着一只猛虎,能睡得着吗?”

“沛公,我想问你一件事,究竟是谁让你封锁函谷关,不准项羽入关的?”

“入关以后就听到好些人对我说,关中是块富饶的地方,只要守住函谷关,不要各路诸侯入关,依靠这块地方就可以称王,没想激怒了项羽,如今他气势汹汹地赶来了,看来迟早是要与他决战一场了!”

张良说正因为如此,才给项羽找到了一个攻打他的口实。现在已经得到可靠消息,项羽近日就要发动进攻了。

刘邦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我们应当怎么办?”他顿时大惊失色。

张良问道:“沛公自己觉得有把握战胜项羽吗?”

沛公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现在沛公可以见一个人。”张良说。

“此人是谁?”刘邦不解地问道。

“项羽的叔父项伯,他是我的故友。”

“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我那里。”

刘邦十分惊诧,张良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并向刘邦建议,在现今这一时刻非要忍辱不可,请项伯回去转告项羽,你刘邦决不敢背叛项王。项羽如果能相信你的此番诚意,那你就保住了,今后再从长计议。

刘邦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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