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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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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三人感到沮丧的是,今天一次也没有听到那只《沧浪之水》的歌声,一次也没有见到过那位白发采药人的身影。在这茫茫林海间,哪里去找他寻找?

黄昏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密密麻麻的小雨来了。田石赶紧领着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一个山洞,然后又与何肩一起,在附近拣了许多柴火,敲打着火石,燃起了一堆熊熊的大火来,就着火烤热了带来的食物。他们还在山洞里发现有过去烧的灰烬,洞内的岩壁也被烟火薰得漆黑。

张良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说:“你们看见了吗?这洞里有人生过火,而且还决非一次,说不定就是那位采药人。”

田石从火堆中抽出一只燃烧的柴薪,到洞后的暗角四处照了照,发现地上倒扣着一只烧着污黑的陶罐,便高兴的说:

“这里还有一只陶罐,我拿去洗干净,弄点山泉回来烧水喝。”

大家都说好,的确想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汤。田石捧起陶罐出洞去了,一会儿他打满一罐泉水走了进来,放在火堆旁,没有一会儿功夫,水就烧沸了。由于没有小碗可以分食,只好将水放在一旁,等它稍凉后再喝。

等会儿陶罐不再烫了,田石端起来请张良先饮。张良喝了几口,又传给何肩。何肩双手捧起陶罐,正要往嘴边放,他突然愣住了,久久地盯住陶罐仔细瞧,象发现了什么,突然他大呼一声“师傅!”热泪就止不住淌进了开水里。

张良和田石都惊了。

“怎么了?”张良问道。

何肩边哭边大声说道:“师傅肯定在这个洞里住过,你看,这就是当年我和师傅一起打铁时,用来淬火的陶罐!”

张良惊喜地问:“你没有看错?”

何肩肯定地说:“我跟师父那么多年,每天打铁之前,师傅都要我去换上干净的清水,我还能认错吗?”

张良接过陶罐来,仔细地看了许久,他说:“看来恩师是在这里住过,不过现在还很难判定,采药老人究竟是恩师的朋友,还是恩师本人?明天要抓紧继续寻找!”

突然,坐在张良对面的田石指着张良身后的石壁,大声喊道:“看墙上刻有文字!”

张良转过身来,只见那烟薰火燎的石壁上,有隐约的石刻小篆字痕。他从火堆中拣起一只燃烧的枯枝凑近石壁,一行行文字清楚地显现出来:

天地玄黄

山下有石

唯天不老

必有来人

张良朗声诵读了一遍,兴奋地说道:“这肯定是恩师所刻,你把每句的最末一个字连起来,不就是‘黄石老人’吗?第二句‘山下有石’,不正是恩师临别的吩咐吗?第四句‘必有来人’,正是十三年后我来谷城山!”

洞里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何肩完全赞同张良的判断,看到这石壁刻诗,再看这洞中的灰烬和陶罐,睹物怀人,宛若见到老人的音容笑貌,听到他的咳唾之声,不禁黯然神伤,凄然泪下。

三人围着篝火取暖,说不尽对黄石老人的思念。

夜深了,山中春寒料峭。田石在火堆上加足了柴火,又从行囊中取出虎皮一张,为张良铺好,三人便围着炽烈燃烧的火堆躺了下来,连日来的跋山涉水太疲累了,没有一刻三人便酣然入梦。

火堆燃得很旺,辐射出巨大的热力,把三人的胸前烤得很热,所以一点也不感到寒冷。睡梦中,张良被洞外清脆的百鸟啁啾惊醒。他没有睁眼,身旁的火堆仍在炽烈地燃烧,浑身暖和极了。为什么火堆一直燃到天亮?许是田石半夜起来又加添了柴火。他还感到有些困乏,仍然闭着眼睛,聆听那悦耳的百鸟的啼鸣,这比他在项羽和刘邦那里听到过的乐工们的精彩演奏,美妙得难以相比,使他感到格外的赏心宜人。

“师傅!”他突然听到何肩大叫一声,也许他是梦中呓语。

张良睁开眼来,在明亮的火光中,他分明看见洞口,一位银发老人,面向洞外一动不动地席地而坐,他的背影与恩师酷似!

这不是做梦吧?!

张良翻身而起,跪在地上,含着热泪大声呼唤:“恩师、恩师!张良与何肩看你来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恍若梦中,但愿真正能够是恩师向他们回眸一望。

何肩也流着泪大声呼喊,但老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石刻一般。

三个人都无可奈何地呆呆望着老人的背影,又不敢上前惊动他。

张良以为恩师生气了,难过地说:“恩师,我们来迟了,让你老人家在这深山野林中吃苦了!学生有罪,任凭恩师怎么责罚,但求恩师不要不理睬学生!”

何肩也说:“师傅,徒弟来迟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缓慢地回答说:“我——不是——你们的——师傅——!”

张良悲痛地说:“恩师,学生决不是负心之人!自从得恩师所传兵书,我没有一日忘记过师傅,拳拳之心,天可明鉴!”

何肩痛哭流涕地说:“师傅,当年我死活不愿离开你,你无论如何要打发我走,到而今你又不认我了!能怪得了我吗?”

老人发话了:“不是我不认你们,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师傅!”

张良恭敬地问道:“那么,请问老丈是谁?”

老人仍一动不动地回答:“我是黄石老人的故友!”

张良道:“老伯,我是……”

“不用介绍,天下谁不认识你呢?你不就是张良吗?”

“我正是张良,请问老伯,你可知道我恩师的下落吗?”

“当然知道,请跟我来!”

说完依然头也不回地起身走去。洞外,晨曦初露。

张良他们三人,急起直追。只见老人沿着陡峭的山道健步如飞,往一座山峰爬去。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始终赶不上他,还累得直喘粗气。爬了好一阵,才终于登上了峰顶。

登临极顶,众山藐小。

只见峰顶怪石嶙峋,云生脚下。林涛苍苍,天风浪浪,好一个仙人的居所。

老人将他们领至一个山洞口,洞口被一块巨石封死。只见老人轻舒猿臂,轻巧地把一块巨石双手一抱,扔往深谷里去。等了好一阵,才听见谷底响起沉闷的轰响声,群鸟惊飞,野兽哀号。

这时他们才看见洞里,有一根丈多长的双人合抱的巨木,躺要山洞里。

老人说:“八年前的一天,从山下传来一个消息,秦始皇意外死了,陈玉揭竿,天下大乱,老人第一次站在这峰巅解开紧锁的双眉,开怀大笑了!那夜,月照中天时,他无疾而终。生前他砍倒这峰顶一棵大树,挖空放在洞里,吩咐我在他死后,将他安放在树木心中。还说,八年之后,若张良与他徒弟一同来寻他,就领他到这里来,开棺见一面之后,就在这里连同树棺一起焚化。”

说罢,老人抬臂一揭,巨树即分成两半,树心掏空,黄石老人安卧其间,宛如熟睡一般,虽然过去了整整八载,依然栩栩如生!

张良与何肩悲痛欲绝,正要抚尸大哭,老人突然厉声制止住他们说:“你师有言,在他遗体面前,决不准大放悲声,否则他将死不瞑目!他还说,不论是他的友人,还是他的弟子,在他羽化西归的时候,都应高高兴兴。只有如此,才算得上他真正的挚友和真传弟子。”

张良与何肩都不敢哭了。

他强忍悲伤,和老人一起,将那段巨树移出洞外。说也奇怪,这段看起来又粗又沉的巨树,抬起它来竟象飘浮在水上一般,轻轻地移出洞外。

大家庄重地安放好巨树,再到下面的树林里拣来许多枯枝,堆成小山一般。张良请老人点火,老人从身上掏出火石,两相碰击,飞溅的火花立刻将枯枝引燃。

火苗迅速地蔓延开来,山风吹得火苗呼呼直跳。很快地舔着那段巨树,并且爬上了那段巨树。燃着燃着,一股强劲的山风卷来,这座木材堆成的小山,轰地一声燃成一堆丈多高的熊熊烈焰。风助火势,越燃越旺。那金色的火焰象在欢乐起舞,越舞越狂,越舞越欢,向那高高的天空升腾,升腾,象一只金色的巨手,要去扪抚那深邃高远的天空。

渐渐地,火焰仿佛都飞升到天空去了,一朵又一朵,一朵又一朵,终于飞完了,峰顶中间的平地上,最后剩下一堆白色的灰烬。

正当张良与何肩想将灰烬捧起,突然一阵旋风,魔幻般地让灰烬旋转而起,迅速地飞升到高空,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连峰巅那块土地上的尘土,也被清风扫得干干净净。

这时,天际飞来一只白鹤,鹤舞云间,鸣于九霄,声闻于天。

老人哈哈大笑,粗犷的山风,吹起他满头银白的须发。

为了感谢采药老人帮助他们了却了平生这一大心愿,张良取出了许多黄金,双手奉献于老人面前。老人脸色骤变,鄙夷不屑地说:

“快把这些肮脏东西拿开,我就象屈子所言,朝饮坠露,夕餐落英,拿这些东西来有何用处?哈哈哈哈……”

说完转身走下山峰,很快消失在云雾之中。张良手捧黄金,面有愧色,呆呆地立在那里。忽然云雾深处,又传来采药老人的歌声:

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吾足

张良让何肩到昨晚留宿的山洞,把恩师留下的那只陶罐带了回去。他们与田石回到林中木屋时,已时近黄昏。有两位猎人正在屋前等他归来,他们正猎获了许多飞禽走兽,来与田石一道送到谷城去,卖给汉军大营。

田石为张良他们生起炉火,煮上饭食以后,就交接给了何肩,和另两位兄弟下山去了。

张良正望田石离去,他还有一件大事放心不下。等到饭食熟了,两人匆匆吃过晚饭以后,体弱多病的张良,的确累得浑身快要散架了。何肩为他烧水烫脚,侍候他早些躺下,好好地睡上一觉。

张良说:“不,今晚我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

出门前,他吩咐何肩,跟随他到了要去的地方以后,何肩不能露面,不论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叫他决不能上前!

“有人要你性命,我也不能上前么?”

“不错,我没有叫你,你决不能出现,否则将坏我的大事!”

临行,何肩佩上宝剑,张良命令他不准携带武器,他才无可奈何地取下宝剑。他趁张良没注意,带上了一柄短剑在身,默默地跟在张良后面,向山后走去。

月亮已经升起来,走了一阵崎岖的山路,那间木屋又出现在前面。张良叫何肩在一棵大树后隐蔽起来,再一次叮嘱他不准擅自行动。

张良看了看木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就上前去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门没有开。张良再次敲门,仍然没有动静,又等了片刻,门终于开了,主人走了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眼就看得出他神色慌张,察看着四周的动静,他一见外面没有其他人,才放下心来。

“病人脱离危险没有?”张良小声地问。

“好多了,伤口再没有化脓了。”主人说。

“再让我给他看一下。”

“请进来吧!”

主人开门带张良进去,屋里没有点灯,等张良一进去,他就随手把门关上了。

何肩顾不得张良严厉地叮嘱,飞快地掏出短剑跑到门外倾听。

张良刚从明亮的月光下,进到没有灯光的屋里,眼前顿地一片漆黑。他一抬脚,好象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前一扑,又立刻被一个什么东西套住了,越挣扎套得越紧。突然间这绳子把他往上一提,他的双脚便开始离地,被悬空吊了起来。

等他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木屋里漏进一缕缕月光,才使他能看清屋里的东西。他首先把目光射到床上,一眼看见那位病人还在,而且已经坐了起来,他就放心了,不过他没有出声,而是让屋里的人对他问话:

“你如果说老实话,可以免你一死;如不说老实话,就把你捆起来,扔到森林里去喂狼!”

张良没有回答,他心中有数。

主人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汉军的探子?你进山来找谁的?”

他仍然不说话,他最担心的还是怕此刻何肩冲了进来,把事给搅了。

主人说:“要是你不说,我就把你捆牢,扔进森林里去,到时候失悔就晚了!”

当他伸手来绑张良时,床上的病人终于开口了:“慢着,你再问问他大前天,刘邦带兵来到谷城山下,是为了找谁?”

这一下张良从病人之口,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亲切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听过千百次,决不可能听错。更何况,那天晚上他火烙伤口时,病人昏了过去,当主人用热水为病人擦脸时,他曾举起松明子凑过去,照亮过这张脸,是绝对错不了的!所以他沉得住气,因为他知道,今夜有惊无险。

于是,他决定开始说话了。

“项伯兄,别来无恙否?你听得出我是谁吗?我就是那夜挽救你生命垂危的人!”

病人一听这个被吊着的汉军细作的声音,顿时惊呆了,慌忙说:

“子房!是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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