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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口中,都在轻轻地吟唱着一首歌,歌词她听不清,却只能感觉到,这歌曲里的沉重。
“止战之殇。”站在她身边的柯轻滕,这时在这肃穆而又悲凉的歌声里,沉沉地开口,“为了悼念因为战争而去世的人,所要吟唱的歌。”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南苏丹的难民营。”
她听完他的话,瞳孔猛地便放大了。
她这一生从未到过非洲,当然也更从未看过这样的场景。
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黑种人,皆是极其瘦弱而又看上去并不健康的,而这个环境,甚至连一贫如洗都无法形容出这种贫困。
这些难民,他们的生命永远都只有在这有限的岁月里,保持自己能够不因为饥饿、疾病……任何渺小而致命的因素而死亡。
就连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宝贵的奢侈,那些苏丹境内富裕之人用来玩耍的闲时,却是他们争取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梦想。
这个场景,于她而言,无疑是震撼的。
她见过的所有的奢靡,与她眼前所见的对比,都像是一个残酷的逆世界。
柯轻滕任由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这时轻轻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人生来不公。”她感觉到他的手,看着眼前这一切,努力协调自己的措辞。
“是。”他回答。
“这些受苦受难的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被迫承受。”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似乎努力在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平年代,为什么还需要交火和战争?”
“就拿你之前经历的这一场武装交火。”他的嗓音也变得更为冷然,“便是苏丹和南苏丹为了争夺边境的石油能源而发动的,我早就说过,任何有利可图的事物都可以成为战争的借口,只要有战争,也必然就会有死亡和贫困。”
“也就是说,你觉得他们是活该有这样的命?”她转过头,冷冷看着他,“活该在最底层,活该被肆意凌|虐,活该轻易死去?”
他的目光远远落在那些难民身上,良久,才道,“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
她听了他的话,觉得胸中隐隐的怒意更甚,虽知是可笑的压抑与迁怒,却还是脱口而出,“看我都差点忘了,你也是有能耐可以导致我眼前这一切的人。”
“就拿你手上握着的让我们现在这样颠沛流离的秘密文件来说,单单这份文件就已经引起了多少人命?等你做完交易,还将要引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她的手指因为激动,已经蜷了起来,字字锋利而又薄凉,“我知道,我也是没有资格说这些的人,从两年前我答应美国联邦接近你的协议,我的世界观就已经崩塌了。”
那个时候,她因为巨大的金钱利润和对黑色世界的好奇而动心,来到他身边。
但从踏足进来的这一刻,她早已经是他的帮凶,再也无法洗清。
有谁能够体会她现在这样甚至有些绝望的心情?
每一步,她都是被他牵引着往前走的,她在看到越来越多无法预料时,也只能对这一切的黑暗渐渐感到麻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逃亡。
她知道她现在不应该有这样可以用矫情来形容的情绪,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可她只是在不断地沦陷沉迷中,企图想要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敲醒自己。
“我没有任何办法安慰你。”
他此时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眼睛漠然无光,“我的世界没有同情,也没有慈悲。”
是了,这才是他。
那些在点滴的相处中让她心中变暖的柔意和温和,只是他营造的假象罢了,一个人心都冷漠到如此程度的幕后刽子手,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感情?
对于深知他的人,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可对于其他的人,他便是一场噩梦。
“那就请你对我,高抬贵手。”
良久,她留下了十个字,便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朝眼前的难民营走去。
☆、26第二十五章非洲脊梁(一)
尹碧玠留下柯轻滕独自走到难民营门口的时候;只能停下脚步。
因为她没有通行身份认证,好像没有办法先一步进去。
那些受了柯轻滕恩惠的南苏丹士兵很快从身后跟上来,她回过头,便看见了柯轻滕淡漠的脸庞。
谁都没有先开口。
也是,他们刚刚才进行了一场不怎么愉快的对话,可她却并不后悔她说出口的话。
之后;那些士兵便带着他们穿过一间又一间的临时住所,往难民营的深处走去。
一路行走的过程当中;尹碧玠的眼前不断地在经过着南苏丹的难民,她清楚地看到;每当那些人看到他们,眼睛里便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悲凉和恐惧。
这是一种对生命力量悬殊的敬畏,与生俱来。
看了一会;她收回目光,不愿意再去触碰这些眼神。
很快,那些带路的士兵便停了下来,敲了敲一间由稻草堆成的小屋的门。
几秒过后,小屋的门被从里打开,从屋里走出来了一位年轻的南苏丹女人,眉目清秀,也算得上是略有一丝风韵。
只见为首的那个士兵这时对着那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她和她身边的柯轻滕身上,带着打量和观察。
那眼神谈不上友好,但也不能算是敌视。
她心想,这些士兵应该是在嘱托那个女人,让他们临时借住下来。
没一会,士兵与那女人似乎交谈完了,那女人像是同意了士兵的要求,做了个垂眸点头的动作。
那士兵随即又转向柯轻滕,指手画脚地跟他说话,尹碧玠这才发现,这些士兵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眼睛正处在失明的状态。
而他始终眉眼淡淡,等士兵们说完所有的话后,才略微颔首。
“非洲人名念起来有些麻烦,你可以直接称呼这位女主人为尼嘉。”柯轻滕此时回过头,低声开口,“并且,她似乎也会一些英语。”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对着那个叫尼嘉的女主人点了点头。
双方达成共识,尼嘉这时伸手将屋门打开,示意他们进屋。
那几个士兵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随着他们一起走进屋,直接大大咧咧地在地上坐了下来。
整间屋子只有一个隔开的门,尼嘉便将他们带到了里间。
里间非常非常小,原先置放着些杂物,等搬去后,留有的余地也最多只够两个人席地而卧,做不了任何其他的事情,可这样的容身所出现在这里,已经很值得他们的感激。
“谢谢。”柯轻滕此时对着尼嘉所站的方向说。
“没关系,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食物。”尼嘉的脸上略微起了一丝笑意,开口说的也是略显生疏的英语。
尹碧玠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尼嘉离开的背影,心里又开始有些不知滋味。
她刚让他对自己高抬贵手,现在却又要开始跟他同处一室,朝夕相对了。
没等她再思考些什么,他此时竟然已经脱去了外套铺在地上,很快平躺了下来。
这间隔间里,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此时窗外正是日落的最后时刻,她看着这光芒从他冷峻的脸庞上掠过,一分一秒地陷入到黑暗当中。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良久,她走到他的身边,也躺了下来。
…
自从踏上这一条逃亡的路后,她几乎没有踏实地入睡过。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
睡梦里夹杂着许许多多的镜头,有急速飙车、有爆炸轰鸣、有火光冲天、亦有沙尘席卷,都是他们这一路所经历过来的。
可是所有的镜头里,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缺席过,注视着她,也能轻而易举地穿透她的心脏。
她突然对自己很懊恼,因为即使她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永远看不清这双眼睛后的种种。
梦境没有再深入下去,因为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微微睁开眼睛,身边是柯轻滕安静熟睡的脸庞,她再屏息听了一会,才发现刚刚听到的声响并不是来自于他的。
这声响里,有女人也有男人,像是低低的呻|吟、也有粗重的喘息。
她听得耳朵渐渐越来越热,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蹙了蹙眉,她很快轻轻起身,将隔间的门拉开一条小缝。
接下去她眼前的那一幕,是她这一辈子都从未想过要看到的。
只见昏暗的草屋地上,躺着浑身赤|裸的尼嘉,而正有一个男人压在她的身上不断地剧烈动作,挥汗如雨,与此同时,她的两手还在帮另外两个男人纾解,还有一个男人,也身无一物,似乎在旁边等待。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发现这几个男人,是陪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南苏丹士兵。
这究竟是轮流强迫的做|爱,还是彼此的心甘情愿?
这场景血脉喷张,却又无法让人接受,她看了几秒后,有些抵触,很快往后一缩,想要将门关上,可原本正在不断呻|吟的尼嘉,却已经侧头发现了她。
隔着有些距离,她看不清尼嘉眼里的情绪,却只知道,尼嘉并没有向她发出任何求救的信号或言语。
还来不及再做出其他举动,她眼前的那条门缝,已经消失了。
她猛地一回头。
原来不知何时,刚刚还在熟睡的柯轻滕已经靠在了她的身后,两手分别撑在她两边的门板上将门合拢,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原来你喜欢看这个。”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且因为刚睡醒,冷淡的嗓音里还带着些暗哑,听起来更为诱惑,也有些戏谑的成分。
“我没你那么变态。”她稳了稳心神,冷静反驳。
“哦?”他此时在黑暗里,靠近她的脸颊,“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很变态的事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灼热的男性气息呵在她的脸颊上,那话语里的意味深长让她忍不住有些发颤,可她却冷笑一声,继续挑衅他,“也对,你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柯轻滕望着她停顿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道,“尹碧玠,你要相信,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绝不会是门外这一种。”
“因为我不会允许有任何的男人,幻想、窥视你,更别提分享你。”他给出了总结答案。
黑暗而又陈旧的狭小环境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她听完他极具占有性的宣言,心脏跳动得更快了些。
谁说他不懂风情,不会说情话?
如果他真的想要表达她不愿意去想的那个意思,那么他自从重逢后对她说的每一句简短而又有力的话语,都足够让她的心脏都承担不起负荷。
早上不欢而散的对话此时也慢慢浮现在脑海里,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侧过头去,离他的呼吸远了些,冷冷道,“尼嘉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否需要插手?”
虽然她很不想再次面对那个场景,可却终究是怕这个女主人遭遇生命威胁。
“不需要。”柯轻滕此时也相应地后退了点,保持以一臂的距离与她说话。
她蹙了蹙眉。
“在南苏丹这样贫瘠的国家,妓|女的交易与性产业其实相当平常。”他的声音此时再次在空气中响了起来,“等价交换,你情我愿,甚至,也是相互慰藉的一种方式。”
“就像门外的士兵和尼嘉。”门外持续穿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可她却发现他似乎毫不会被影响,声音也没有起任何一丝的变动,还是像答录机一般毫无感情,“士兵为了战争交火后的恐惧和欲|望释放,尼嘉同样为了孤独和情绪宣泄、甚至可能有金钱的因素。”
“这世界上的很多人,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或许背后是一滩沼泽,看上去一贫如洗的,或许更是身处深渊。”
“所以,永远不要用你的标准去量任何人,无论黑色还是白色,都是平的世界,有多不公正,就有多公平,所有一切都是相互制的,人都是为了存活,无论用哪种方式。”
她望着他,望着在黑暗里他若隐若现的脸颊,意识到他其实是在用这些长段的话语告诉她,他对于早上他们谈话的回应。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
他拥有黑暗的身份,却又同时拥有纯净直白的灵魂。
尹碧玠觉得,他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说的所有话,好像都是为了逐渐地让自己更了解他,懂得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即使这些想法,一时半会,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甚至让人退缩。
“现在应该是南苏丹时间的晚上九点。”他此时收回手,慢慢地重新躺回地上,“门外的事,应该再过15分钟,就会结束。”
她一愣,脸上的表情又惊讶又尴尬。
那种事情,他怎么能算得出来是什么时候结束。
“你睡了两个多小时左右,他们从你刚入睡后不久就开始,到现在,根据双方体力分析,基本面临结束。”他似乎心情还不错,竟然十分耐心地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