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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此意!”祝公道一抖肩,蓑衣落地,猝扬手,斗笠如轮飞来。
剑光一闪,斗笠两半,青影如风,剑气迫眉——祝公道抢到先手。
王越一剑破笠,剑锋正挥甩到身后,不及收回,只能急退。祝公道既占先机,岂肯轻饶,飞步疾进。
长草如波,人影如舰,生生犁翻出一道长长的辙痕。
二人这一动上手,动静就不小,立即引起巡逻民壮注意,随即鸣锣,巡哨的骑卫当即分出一半人马,向交战处汇聚。
王越倒退如飞,背后好似长了眼睛,无论后方有树枝、有突石、有坑洼,一概不会碰上,更不会被坑。
一进一退,瞬眼间便已追出百丈。由于王越要分神留意身后,加上后退始终不如前进来得快速,彼此间距离,不断缩短。那寒意森森的剑气,已从一尺之距,缩至三寸,眉心与剑尖之间,只放得下两根手指了……
青蒙蒙的剑气,映得王越一脸皆碧,祝公道终于大笑出声:“王越,你真的老了!”单足一顿,剑尖一挺,全力向前刺出。
嗤!利剑毫无阻滞刺入。
但祝公道的脸色却变了,变得比王越更绿,惨绿!
祝公道的剑没有刺入预想中的目标,而是刺入王越左手紧握的剑鞘,长剑入鞘,青光湮灭,蓝光乍起——
光华闪过,由下面上,生生剖开祝公道肚腹,瘰疠肚肠哗啦啦掉了一地。
祝公道踉跄扑倒,一手按腹,一手撑地,吃力抬头,惨笑道:“原来,是我老了……”
王越横剑于胸,依然保持足够的警惕,喟然道:“何苦如此?”
“受人恩惠,不得不报。”祝公道脸色越来越苍白,突然露齿一笑,齿上沾血,血红齿白,触目惊心,而他的笑容,也显得十分诡异,“你以为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么?哈哈哈……”
笑声渐渐低弱,而此时无数人群马影已从四面八方汇聚,个个剑拔弩张,满脸戒备。
王越面沉如水,还剑归鞘,向包围上来的骑卒们点点头,转身翩然而去。
……
远处的异状,马悍也已注意到,他眼力极佳,纵隔百丈,亦可见两道人影翻飞追逐,如星丸掷跃,一望可知是训练有素的剑士。马悍知道。王越必不负所望,挖出了刺客。
刺客是否只有一个?还是未知数,所以,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王越与祝公道之战,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也包括马悍。这时他正好冲上一个小坡,坡后面是一条浅可没膝的小溪。赤兔一冲而上,飞跃而下,其势如电。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原本清场的跑道,竟有两个八、九岁童子在嬉水!
马悍猝惊之下,奋力勒马,赤兔极具灵性,在堪堪撞到一童子时,双蹄奋扬,人立而起,终于避免了一场惨祸。
而那两个童子,一个吓呆。一个失足,后仰跌入水里,脑袋磕着河石,皮破血出。抱头哇哇大哭。
警戒骑卫立即呼啦啦围上一堆,一边向马悍请罪,一边拔刀指着童子怒喝。
这时远远传来一个愤怒而不失清婉的女声:“十余精骑,手持刀弓。威吓孩童,真是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好生熟悉,马悍扭头顺声源望去。但见数十丈外,一群明显是附近的村民正翘首远观,而两个骑卫正互架长矛呈十字,拦住一个白衣女子。
马悍与那女子目光远远一触,扬声道:“放她过来。”
高冠嵯峨,素巾垂腰,白衣胜雪,翩然如云——蔡琰妹妹。
马悍拱手微笑:“多谢女先生捧场。”
蔡琰原本一脸薄怒,闻言脸蛋一红,红唇微启,正待说什么。那两个童子中年龄略小的一个,抽咽叫道:“女先生……”
另一个被磕破头的童子,也眼泪汪汪地望向蔡琰。
马悍转首问:“是你的学生?”
蔡琰点头,指着年幼那童子道:“这是长水亭伍伯家的孙儿,入序已半载,那稍大的则是上月新到的蒙童。”
东汉地方官学学制,设于郡国为“学”,设于县为“校”(这也是学校的由来),设于乡为“庠”,设于村聚为“序”。蔡琰的私学已正式为朝廷所承认,故为“序”。
有人证明,那就没事了。马悍挥挥手,示意骑卫放松。而此时骑卫也已问明,原来两个童子是从上游一路戏水,慢慢潜泳下来的。恰好此时发生了王越与祝公道厮杀之事,骑卫们注意力分散,而且负责这一地段的骑卫刚好离开围捕祝公道,结果一时不察,等到发现时,赤兔势如奔雷,已来不及阻止。
“你的学生,你领回去。”马悍扬鞭欲行,这一耽搁,只怕领先的优势会被拉平。但当他的目光从蔡琰脸上掠过时,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嗯,是那个磕破头的童子,他望向女先生的目光,不象是一个童子,反象成人……
马悍霍地扭头——
与此同时,那童子飞快蹲地,掀开草皮,下面竟是一个预先挖好的浅坑。然后,他竟然从坑里掏出一具早已张弦上矢的手弩。
取弩、转身、瞄准,板机,一气呵成。
马悍此时刚刚扭头,他只来得及耸肩、偏首——原本射向脖颈的弩矢,射中了左肩。
那童子一击得手,在骑卫们还来不及反应前,张嘴吐出一根细若牙签的铜针,两指捏住,抵在已经懵住的蔡琰颈动脉处,整个身体隐于其后,以不似童声的粗声道:“谁过来,一起死。”
这才是真正的刺客,而祝公道竟只是辅刺!
马悍抬手制止骑卫们的怒吼欲扑,拔出钉在左肩弩矢。尖镞隐然有血,阳光下,矢尖乌光闪动,是毒箭!
马悍将毒矢插入箭囊,缓缓摘弓取箭,紧盯那隐于蔡琰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的“童子”,冷冷道:“你是侏儒!”
“童子”嘎声道:“好眼力,可惜,你还是中招了,那是一支见血封喉箭。嘎嘎嘎嘎!”
蔡琰一听自己这学生,竟是一个侏儒,或许年龄比自己还大,差点没吐出来。突然后领一紧,脖子微痛,竟被侏儒强扯后退。简直难以想像,这看上去不到十岁的“童子”,竟有这般力气。
马悍开弓的手依旧很稳,丝毫不为对方的言语所扰。
侏儒刺客此时已退出二十步外,身后就是一片荫郁的树林,树林尽处,就是邙山。
“不想她死的,就别动!”侏儒刺客眼睛从蔡琰肩头探出,狞笑道,“当然,马将军也可以将我二人一箭双穿。能有一位学富五车的佳人,还有一位大汉骠骑将军陪我一介身残之人共赴黄泉,死也值了!嘎嘎嘎嘎……”
此时周遭已围上越来越多的骑卫,个个张弓瞄准,但未得将军允许,谁都不敢放箭。而且二十步外射一只眼睛,还不能伤了那位女先生。在场骑卫都是驰射好手,却无人有把握做到。
侏儒刺客笑声未歇,就听马悍冷声道:“你只管下地狱,没人陪你。”
咻!一支如电,宛若追寻流逝千年的时光,当声音入耳,一切已终结。
侏儒刺客仰面栽倒,眼窝处深深扎入一支狼牙箭。
蔡琰浑身一软,坐倒在地,一双明眸泛泪,死死盯住马悍,红唇咬得发白。
马悍下马、走近、俯首,嘴里热气几乎吹进她的耳朵:“我不会失手,就如同你鼓瑟,绝不会拨错弦一样。”
蔡琰脸蛋一热,偏脸闪开,正欲嗔责,却见马悍后退一步,以手按臂,身体晃了晃,蓦然向后栽倒……(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雒阳乱象】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水映云、犯错、誰是度我的佛、跑得快老王、明镜有尘、zwm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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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马悍遇刺,中毒垂危,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谁人是幕后指使?朝野议论纷纷,各有猜测,流言四起。
天子刘协当时正在宫中与张神仙论道——其实当初刘协召张神仙入宫,炼丹服散,只为解决不举问题,但是……现代人都知道,这些神秘玄虚的东西,除非不接触,或者人生观足够强大,否则很容易被洗脑,深陷其中。
刘协时年不过十七,遭遇坎坷,本就对天命之事深信不疑,再被张神仙一忽悠,整个人五迷三道。张神仙的虎狼之药效果不咋地,但嘴皮子功夫一流,巧舌如簧,说修仙本应禁欲,而天子不举,正暗合天意,可潜心修行,心无旁骛,事半功倍。
刘协深以为然,于是不举之事被扔一边,修仙问道成为主业。至于后代之事,刘协根本不操心。两汉四百年,有近三分之一的皇帝子嗣不旺,寿命不长,薨后连个直系继承人都没有,结果不得不从各封国旁系中选任。这种事早有先例,而且张神仙也说得好,得道之日,上天入地视若等闲,何况御女乎?
骤闻骠骑将军遇剌,身中毒矢,刘协差点没从榻上栽倒,当场就淌汗——马悍不仅仅是他的姊夫、国戚,更是整个京畿的兵马元帅,他若有事,整个雒阳。不,整个三辅地区,必将陷入动乱之中,当日董卓身死之后的乱局极有可能重演。
当年雒阳及长安的炼狱经历,历历在目,刘协再也不想重来一遍,定下神后,旋即下达了两道旨意。
“着御史大夫、司隶校尉、廷尉、执金吾、御史中丞,联合严查,搜捕刺客余孽。”司隶校尉马悍已躺下。则由从事史担起缉拿之责。
“摆驾骠骑将军府!”修仙之事已扔一边,赶紧探望大汉顶梁柱要紧。
刘协赶到将军府时,正碰上杨彪与张喜联袂而至,这下好了,帝国中央三**oss齐聚,共同探望boss中的boss。
出来迎接的是代行一府之责的万年长公主,还有她的姑母、阳安大长公主刘华。这时期还没有后世朝代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君臣之礼也远没有那么等级森严,什么天子驾到。摆案相迎一概没有。来就来了,当是到姊姊家串个门。
刘协一见长姊,就抛去天子架子,急切上前。差点执住姊姊的衣袖:“皇姊,马卿如何?”
因为伴驾而来的还有两个当朝重臣,万年公主自然也不宜做出唠家常的样子,当下敛衽致礼:“多谢陛下关心。他……”眼圈一红,声音哽咽。
刘协也顾不上什么了,抬脚就往里走。杨彪与张喜互望一眼。面有忧色,赶紧跟进。
雅室内药气刺鼻,门外岗哨林立,仆役进出都是蹑手蹑脚。而贾诩与郭嘉则如两大金刚,坐于外堂,代为接待。万年公主与阳安长公主则垂帘于耳室作陪。
刘协终于看到马悍,但也只是隔帘远远看了一眼,因为贾诩说得明白,主公毒素方清,已昏迷一日夜,尚未脱离危险,不宜惊动。刘协看了好一会,不得要领,于是提出派宫中医侍前来助诊,却为万年公主拒绝:“此次夫君遇刺,在未查清主谋之前,除龙狼军医之外,任何医工都不会接受。”
刘协无语,他也知道,自己对朝廷,甚至内宫的掌控力都不行,的确也不敢保证,宫中医侍会否被人收买。
杨彪最关心的还是军队,对龙狼军二号人物贾诩道:“文和,请务必倾尽全力,保障龙狼军的安稳,保障雒阳安定,拜托了。”说罢深深一礼。
贾诩急忙回礼:“太尉言重了,为大汉、为天子、为将军,为黎庶,诩安敢不尽全力。”
张喜沉吟一阵,终于还是开口:“喜有一言,若觉冒犯,尚请海涵。”
贾诩顿首道:“不敢,请司空直言。”
张喜直视贾诩眼睛,一字一顿:“文和能掌握多少龙狼军?”
帘后的万年公主凤目一厉。
郭嘉双眉一扬,旋即缓缓放下。
刘协先是皱眉,一转念,目光也热切起来,望向贾诩。
而作为焦点人物的贾诩,默然一会,伸出一根指头。
“才一成?”张喜皱眉捻须,犹不死心,“不能再多了?”
贾诩笑了:“不是一成,是一点都没有。”
满座皆惊。只有万年公主淡笑,这笑容,有对夫君的骄傲,更有对从辽东走出来的龙狼军的信心。
张喜拧眉紧盯贾诩:“乐文谦、徐公明,难道都不为所动?”
贾诩摇头:“龙狼军只服从一个人,从普通士卒,到低级军佐,再至中级军将,都是白狼营出身,他们也只认可同样出身的军将。而乐文谦、徐公明都不在此例。而似周仓、乌追、韩希这些,才是真正得军心之人,但他们却不是吾等可以掌控之辈。”
贾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有军令虎符的情况下,龙狼军会服从任何一位将领,但大厦将倾,若让军队做出选择,反倒是周仓这些龙狼军中层军将更得人心。
万年公主清冷的声音从帘后传出:“诸君未曾到过辽东,绝不会明白,吾夫在辽东之盛名威势。只要吾夫一日尚在,龙狼军,谁也带不走。”
刘协很有些小郁闷,不过在汉代,外戚专权统军,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所以刘协也只是小郁闷而已,不至于太不爽。重要的是,这支军队,一定得在姊夫手里。否则,雒阳必定乱套。
……
事实上,这个时候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