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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礼满头大汗跑回,顾不得抹一下满面泥尘,惶然大叫:“是张俊乂!”
袁尚以下,众骑士一阵骚动。张郃在河北的勇名,仅次于颜良、文丑,又有如此优势兵力,一旦合围,此番在劫难逃。
就在一众袁军甲骑惶恐不安时,一袭文士袍的审配却施施然迎上,振声大叫:“张俊乂,上前答话。”
对面百骑渐止,烟尘消散,一骑策出,银甲长槊,正是张郃。
张郃驰近二十步,尚未开腔,审配就先声夺人,甩袖戟指,声色俱厉:“乌巢按兵,是为不信;背主投敌,是为不忠;反噬旧主,是为不义;赶尽杀绝,是为不仁;张俊乂,似尔等不信、不忠、不义、不仁之徒,还有何面目出现于少主公之前?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一番痛斥,直如标枪,将张郃扎得抬不起头,他能说袁绍想杀他么?说出来谁信?就算信了又怎样?临阵处置将校,本就是主帅拥有的权力。
审配更上前一步,扯开胸襟,露出并不健壮的胸膛,慷慨激昂:“审配不愿死于少主之后,张俊乂,若尔尚存一丝旧谊,便先取我性命!”
张郃回首望了已集结完毕的步骑军阵一眼,长叹道:“郃有所择,君有所忠,己所不欲,匆施于人。今郃甘愿受主公严惩,以报先主之恩——先生与三公子都不会死,只是从此之后,我张郃与袁氏永无瓜葛。”
张郃说完,举手一摆:“退兵!”
于是,刚刚跑得满头大汗的平阳守卒,又得拉开架子往回跑。
袁尚忍不住快步上前,执住审配双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摇了又摇,半晌才赞叹道:“国朝之初有郦食其凭三寸舌说降七十城、十万兵。尚一直难以置信,今见先生所为,信矣!”
张郃的步兵已经退去,此时百骑方动。张郃远远向袁尚、审配顿首致礼,毅然一扯缰绳,纵骑而去,而他身后的百骑也纷纷勒马掉头。
就在此时,一骑突然脱队而出,向袁尚飞快驰来,冯礼与数骑立即上前拦截。
来者是一少年骑士,双手托捧一物,对冯礼道:“这是张校尉令小的赠与三公子之礼。”
袁尚闻言探头一看,神情蓦然一动,急忙对冯礼道:“让他过来。”
审配也没阻止,在他想来,张郃若要取他们一行的性命,早就可下手了,没必要玩什么花招。
少年骑士手时捧着的是一块散开的白绢,其上是一个赤纹黑底的匣子,匣盖已打开,里面是一方玉印。
冯礼本想检查一下,少年喝道:“此乃幽州剌史之印,你想要么?”
冯礼吓得缩回手去,其余袁军甲士也慌忙后退。
没错,这正是幽州刺史之印,本是二公子袁熙的,但他被刺之后,刺史印也一同消失了。若在今日之前,袁尚根本懒得看此印一眼,但现在不同了,他纵然逃到清河,也未必能守得住。最有可能,还是往北逃,甚至有可能逃到乌丸人的领地,那里正是幽州辖地。若手里有一个朝廷正宗的刺史印凭,必定能免去许多麻烦。
袁尚大喜,为表达谢意,亲自策马上前,双手伸出欲接,嘴里连声道:“多谢俊乂厚意,孤……”
忽闻一阵马蹄急驰,众人愕然回首,但见张郃与十数骑飞驰而来,远远大叫:“不可——”
什么不可?袁尚还没想明白是咋回事,耳边蓦然传来“突突突”机簧连响,旋即胸口剧痛。错愕低头,但见胸腹间竟插着五根短矢,深几没羽。抬头,就见少年骑士掀起白绢,露出底下一把样式古怪的手弩……
刺、刺客!但这是为什么?
袁尚大叫一声,栽下马去,至死也想不明白,为何张郃出尔反尔?对方已稳操胜券,还有必要玩这种欲擒故纵么?
就是因为谁也不想信张郃会做这种脱了裤子放屁之事,所以刺客才会得手。
这一刻,审配只觉天旋地转,胸口一痛,竟呛出一口鲜血,悲愤如狂戟指奔驰而来的张郃:“小人!卑鄙!无耻之尤!”
张郃攥缰绳的手指节发白,浑身颤抖,盯住那纵骑迎来的少年骑士,提起长槊,斜指少年。
少年骑士面无惧色,长笑道:“阿苏奉贾军师之密令,必杀袁氏小儿。张校尉,你若……”
话未说完,张郃纵骑飞驰,长槊猛刺。
阿苏浑身发僵,眼睛瞪大,瞳仁映着那槊尖一点寒星逼近——
嗤!长槊错身而过。噗!重重刺入追击而来,挥刀欲斩阿苏的冯礼胸膛。
张郃一动手,百骑立即一涌而上,团团包围。而袁军甲骑们则气沮不已,再无斗志,先前突破龙狼军阻击的那股子气势,全随袁尚之死,冯礼之殁,泄得一干二净。
正当袁军甲骑们不知所措之时,忽闻一声惊叫:“不好了!审别驾自尽了!”
众甲骑纷纷散开,就见骑阵正中,审配正冠端坐,已饮剑于袁尚尸身之前,二人遗体俱面北——那是平阳侯袁绍的坟冢方向。(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袁氏覆灭(下)】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晗宝宝无敌、水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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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五月初九,邺城破;初十,袁尚亡。
五月底,马悍回师雒阳,军事观察组成员也纷纷返回各自驻地。马悍同时表奏董昭为魏郡太守,驻邺城,统筹冀州攻略。以庞德为骑都尉,辅助之。
六月初,新任钜鹿太守逢纪与骑都尉审荣,携带袁尚随身印绶凭信,前往钜鹿、赵国、常山、中山等郡国,招降袁氏余部。袁尚已死,冀州各郡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袁谭;要么降马悍。
任谁都能看出,袁谭势颓,袁氏无望。就算此时投袁谭,最终也难逃降马悍的命运,既然如此,何不一步到位,早降早得个好位置?
就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一月之内,上述四郡国纷纷输诚献降。至六月底,整个冀州除了袁谭占据的安平、清河二国,其余诸郡国俱已归附。 在这种倒逼的严峻形式下,袁谭再也坐不住了,派出郭图前往雒阳,试探马悍的态度,并有条件归附。
袁谭的条件便是冀州刺史,郭图为别驾,保留私兵一万。
马悍只同意除魏郡外,让袁谭自选一郡国任太守或国相,郭图也照此办理,私兵数目不能超过一千。当然,若肯到雒阳任职,必不低于真二千石高官。
双方条件差别太大,一时未能谈拢,陷入僵局。
郭图没急着回清河,而是滞留雒阳。利用袁氏残存的声望与人脉,暗地运作,希望东方不亮西方亮。
马悍也不去理会,郭图的一举一动,以及雒阳袁氏门生故吏的行止,自有鹰眼负责,马悍的精力,开始转到并州。
七月中,马腾、韩遂等西凉军一万人马已抵达河东。徐晃、马超之龙狼山岳军也已作好准备。
三日后,上党之战爆发。
马腾、韩遂一万西凉军从临汾出击;徐晃、马超五千龙狼山岳军。从安邑出击,向盘踞上党的高干发动进攻。河内太守荀攸亦出兵牵制,同时负责两军的后勤保障。除此之外,黑山军张燕亦亲率二万人马,逼近壶关,再逼高干分兵。
上党这个地方,地处太行山腹地,东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壶关;南有窄若庭井的天井关;西面有汾水、沁水及太行余脉从北至南隔断;唯有从北面的太原。勉强有道路可通达。也就是说,从北向南攻(即从太原向上党攻)易,从南向北攻难。
高干的兵马并不多,两郡合兵也不过万余人马。但据险而守,屯兵两关,生生挡住张燕、马腾、韩遂、马超、徐晃的数路大军。连战月余,未得寸进。
高干得意叫嚣“吾有万军、天险、雄关、粮秣百万。纵有十万龙狼,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上党后方。太原郡传来一个晴天霹雳——龙狼军已攻占榆次,兵围晋阳,并截断太原至上党的粮道。
高干目瞪口呆,哪来的龙狼军?
答案是幽州龙狼疾风军。
当三路大军顿于险关之下时,荀攸通过兵棋推演,找到一个突破口。当即向马悍上奏,建议由赵云的龙狼疾风军从常山井陉关横贯太行,突袭太原,打破僵局。
几乎在荀攸的献策书信抵达雒阳时,赵云的一封急奏也摆放在马悍的案头,信中所言与荀攸的献策一模一样,都是从井陉关出奇兵,拦腰给予高干一记重击。
荀攸凭的是敏锐的战略思维,而赵云则是因其本人为常山人氏,熟知地理,故得以窥破制敌之机。
马悍一手执一书,左看右看,笑道:“子龙、公达,一文一武,俱是英雄,所见略同。”
八月末,赵云亲率二千骑兵,包括辽西劲旅、幽州雄骑、白马义从、乌丸胡骑、冀州骑兵。这么一支混杂而精锐的纯骑兵队,天下间除了马悍,也唯有赵云能指挥自如了。
二千骑兵,三千匹马,七天六夜,快速穿过太行横断陉口,突然出现在榆次城下。在守军目瞪口呆,来不及闭城时,千骑奔突,一举夺城。随后兵分两路,一路不断袭击太原郡治晋阳,一路则截断太原至上党粮道。
赵云的龙狼疾风军的出现,如同人们在一幢门窗封死,墙壁坚固的房屋防守,却突然被一头狂野的恶狼从烟囱溜进来,令所有的防御都失去了意义。若不及时撤出,甚至有被吞噬的危险。
高干大骂常山国相无耻投敌,暴露自家侧翼,而自己远隔重山,消息滞后,不得而知,以致出现严重防御隔洞而不自知。但就算骂得口水干了又有什么用?最终还是不得不悲愤地丢下堆积如山的辎重,以及他口中的百万粮秣,挥泪从两关撤兵。
壶关、天井关旋即为徐晃、马超、张燕等占领。此二险关一失,上党虽然还有复杂的地形可依凭,但再守下去已无意义,高干率大军一路仓皇退兵,一口气逃到太原的界休(即介休)。
就在当夜,逃出上党的五千大军遭到千余骑兵的狂击。
“我听到外面嗤嗤嗤响时,还当是下了大雨,赶紧叫醒二蛋出帐子收衣服,结果他一掀帐帘,就被射成了草人靶……”
“都尉叫我们还击,但我们执弓探头向外张望时,只见一串串幻影,像风一样刮过,根本没法瞄准。相反,我们探头的兄弟却被乱箭射杀好多……”
“将军拼凑了一支百余人的骑兵,打开营寨侧门,想冲击驱散敌骑,结果只逃回了二十余骑。听说他们开始还是杀了一些敌人的,但后来运气不好,撞上了一队白马义从……”
这是赵云率千余龙狼疾风军夜袭高干,击破敌寨,俘虏三千多袁军之后,俘虏们在俘虏营里互相交流时对此战的深切感受。而他们的将军高干,则趁夜在数十扈从的拚死护卫下,一路向西狂奔,逃入西河郡匈奴领地。
西河郡是南匈奴的大本营之一,为避免造成战争扩大化,赵云没有继续追击,只将情况上报朝廷。是战是避,交由朝廷或者说是主公来决定。
事实上,匈奴人比赵云想像中更有眼色,朝廷那边还没回复,南匈奴右贤王就派使者送来大礼——高干的首级。
这只能说高干是自寻死路。胡人最服实力,对什么名门世家,陈留望族之类的丝毫不感冒。似高干这样的丧家之犬,丝毫不能带来利益,只会带来无尽的风险,匈奴人怎会干这种高风险零收益之事?
于是右贤王在欢迎宴会上将高干与其一众扈从强行灌醉,一个个咔嚓了事,再将首级送给赵云。
赵云命人将这颗首级挑于木幡之上,绕城三匝,晋阳守军一派死寂。
翌日,晋阳南门开启,太原太守夏昭捧印而出。
高干死,太原降,并州袁氏势力被连根拔起。
战报传回,马悍不动声色,向朝廷报捷,与郭图会面时,也没特意提这回事。到了九月底,郭图大概也得到了袁谭的答复,主动求见马悍,表示愿意接受之前的条件。
十月初,郭图带着两份分别为安平国相、清河国相的任命书,怅然渡河北返。
十月中,袁谭正式向朝廷派来的冀州剌史韩融献降,袁氏在河北的统治终结。
袁谭如历史上那样投降了,只是对象由曹操换成了马悍,但有一点并未改变,那就是他的投降,是在压力之下做出的选择,他并不甘心。于是,半年之后,袁谭趁马悍出征南方,大量兵力南调,冀州空虚之际,与郭图密谋发动叛乱。
但袁谭、郭图二人还没来得及实施反叛,就被两个从雒阳来传达圣意的使者当堂刺杀,叛乱还没实施就流产。
当这两个名为史阿、田畴的刺客返回雒阳,向时任尚书令的贾诩交令时,贾诩只淡淡说了一句:“无爪之豺,一客即可束之矣。”
从四月出兵,到十月收复冀州全境,只用了短短半年。灭杀袁尚,敲掉高干,逼降袁谭,战果辉煌。
朝廷上下,欢欣鼓舞,天子刘协更是比连吃半盒仙丹还长精神。经过朝堂合议,几乎全体通过,晋封马悍为大将军、武功侯。
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