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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7:54分许,还未到晚餐的用餐时间。
嘉渔离开,慕郗城已经在摆棋盘,闫霜看教授解了手腕上的手表,朝露台的落地窗前走来,知道两人这是要下棋。
送上来一壶热茶后,她默然地退下,到厨房去准备晚上的晚餐。
慕郗城和陈屹年面对面而坐,一人手边一盏热茶。
没有多谈别的话题,他们是真的纯下围棋。
将棋盒推至陈屹年面前,慕郗城对他道,“陈叔,黑白子,您先挑。”
陈屹年挑了白子,慕郗城自然只能选黑子。
两个人下棋,各有各的思路,陈屹年下棋和他的为人一样,丝丝入扣,绝对不强势,却总能出其不意,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口吃了对方;
至于,慕郗城,棋盘上从不收敛,黑子一个一个落下都直逼对方,要是别的年轻人,陈屹年会说对方狂傲,年轻人没耐心,出手鲁莽。
可,郗城,他了解这孩子,自然不会这么想。
他落子看似气势凌厉,但是这些位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陈屹年欣赏这孩子的品性。
这局棋由于双方都算得上高手,长期僵持不出结果。
客厅内的挂钟在墙上滴滴答答地走着,指针从6正在慢慢向7移动,整整1个小时候,白子最终赢了黑子。
慕郗城一边收棋子,一边对陈屹年浅笑道,“我输了,陈叔赢。”
陈屹年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温雅的人有种无奈的勾唇,“承让。”
“陈叔您客气。”
陈屹年摇头,他绝对不是客气,说‘承让’更不是虚假的客套。
“郗城,要是这棋再来一局,你还这么放水?”
慕郗城迎上对方的视线,明知故问,“我有那么明显?不然,我们再来一局。”
“不了。”陈屹年摆手回绝。
“陈叔,累了?”
“不是我累,是怕你累,这样费尽心思将放水做得这么不留痕迹,我是怕你累。”
既然被对方长辈戳穿看透,慕郗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陈屹年有时候是真的拿他没办法,这个孩子太过聪慧成熟,连话题都不亲自引导,而是这么坐着,不是等着他发问,还是因为什么?
陈屹年握着茶杯,看向他,“说吧,这么费尽心思讨好我,你这孩子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先礼后兵,这年轻人不容小觑。
慕郗城听陈屹年的语气,即刻就轻笑了起来。
他父母不懂他,连用心栽培他的慕老爷子慕齐名都不懂他。
他自小在陈家长大,这世上,最懂他的人都在这里。
一个是嘉渔,另一个就是坐在他对面的陈屹年。
慕郗城看着陈屹年说,“知子莫若父。看来陈叔真的是很了解我。”
郗城的一句‘知子莫若父’杀伤力太强,让陈屹年的心跟着一颤,这孩子将他当父亲,他还怎么能继续说出残忍的伤害他感情的话。
陈屹年叹了口气,脸上有种看中,有种欣慰,也有种纠结和憔悴,他现在毫无保留的将心绪里混乱的情绪都展现在了脸上。
慕郗城将陈屹年的纠结看在眼里,但是事情到这个份上,必须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
“陈叔,我想你已经看到了我和阿渔在一起。”
握着茶盏紫砂杯的陈屹年长指骤然抽紧,看见那两个孩子亲昵相处是一回事,现在郗城向他心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
二楼,嘉渔在书房里,整理医药单,一笔一字地抄写,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映衬着女孩儿素净的脸,缱绻而美好。
宣白的A4纸业,上面是清秀娟秀的小楷,嘉渔抄过来,一边抄一边看,这些药物都是很不常见的,甚至还有对人体危害极大的,她父亲用这些做实验?
瞬间,清秀的眉拧在了一起。
再抬眼,眼看钟表就要6点快7点,这是家里准备晚餐的时间,她在家常会去帮帮闫霜。
起身,她将钢笔放下,下楼。
人才走到一楼楼梯拐角处,见客厅露地窗前,慕郗城还在和陈教授下棋,嘉渔准备上前,脚步还没有抬起,就听到父亲的话,“郗城,我们做过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做过约定?
什么约定?
嘉渔蹙眉。
☆、第278章:什么都能放弃,阿渔不能放弃
站在原地的嘉渔没有再继续向前走,她就站在原地,听两个人交谈的话。
难得看到自己一温雅和善的父亲露出这样严肃的神色,嘉渔几乎是下意识的去看慕郗城的神色,如出一辙的严谨。
两个人看来,是在谈很重要的事情。
嘉渔自小家庭教育里,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话委实不妥,她正打算离开,却听到慕郗城说,“陈叔,我虽然和阿渔在一起,但是不算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嘉渔转身的瞬间,听到慕郗城口里说出自己的名字,她暂且不打算离开了。
事情关己,她也是一份子,便就有了听的义务。
陈屹年不说话,只坐着呷了一口茶,等着眼前这孩子的下文。
慕郗城不急不缓,他说,“陈叔,当初我允诺您不想阿渔吐露自己一早喜欢她的心思,允诺您不和囡囡有交集,只为了让她不步我母亲的后尘,陷入到幕府暗黑的环境里。”
*
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嘉渔眉头轻蹙,没想到慕郗城竟然和她的父亲有这样的约定,他说:他一早喜欢她。
她,因为这句话出神和错愕。
可,令她更没想到的是慕郗城言辞层层递进,此后说出的话,让她震惊的程度只增不减。
*
“陈叔,您不让我和阿渔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份,如果我不是幕府长子,我只是长在您身边的郗城,您还愿意让囡囡和我在一起么?”
陈屹年不明白这孩子话里有话,只蹙眉道,“真要是那样,我又何必心烦。整天为你们担忧。孩子,你的身份要真这么简单,我们一家三口,我在一天陪你们一天,我老了,你就帮我照顾阿渔,我又会怎么不愿意,可你终究是要回幕府的,你是长子,幕企是你的,幕府是你的,等到那天,你就不再是陈家的郗城了。”
慕郗城听陈屹年的话,怎么可能不动容。
他说,“陈叔,这个给您看。”
陈屹年接过慕郗城一早准备好的文件,他是个医生学者,不懂商企的文案,但是他看手里的东西,他大致明白:这是慕企下的分公司,郗城在经营负责的‘威森商贸’的财务报表。
慕郗城说,“陈叔,慕企下不乏分公司股份有不正当的股东在其中,我明白,但是您看我手里的这家公司,它自然比不过慕企,可这其中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和我们的团队赚取来得,来路干净,清明。”
“郗城,你的意思是——”陈屹年已经隐隐觉察到什么。
只听慕郗城薄唇微扬,浅笑,“我愿意只做苏州的郗城,自此,和幕府的长子身份,没有丝毫关系。”
陈屹年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抽紧,这孩子竟然要为了囡囡放弃家业的继承权。
“傻孩子,你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不会。”慕郗城说,“目前我可以经营‘威森’,就算它相较于慕企庞大的集团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它让我充实,我的每一分钱均是来自我自己的辛勤劳动,新公司有很多隐患,我明白,但是我会竭尽全力去学,就算日后我真的没办法将其在经营下去,我就陪着您和嘉渔,做一个最平静安然的普通人。”
“郗城,你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
“陈叔放心,这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绝对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
这个孩子的决心这么显而易见,陈屹年还能再说什么拒绝为难他的话来伤害他?
叹了一口气,他终究释然,“郗城,你的心意和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再想一想,毕竟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多,这个甚至能决定你一辈子的命运。”
“陈叔不用为我担心,我明白的。”
将手里已经冷却的茶水喝完,陈屹年对慕郗城说道,“郗城,先前陈叔为了强迫你不像囡囡表露心意,让你找了那个女朋友,我看得出来,你对薄家小姐兴趣不大,是我私心作祟,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陈叔为阿渔好,我也想她好,怎么会不理解,她16岁我开始喜欢她,现在她18岁,我至今不变,以后更不会变。”
“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会再干涉了。”
活到现在,他自己无比清楚,这世间,唯独‘情’这个字控制不了,他强迫了这个孩子两年,足够了。
慕郗城凝视着他,他说,“我明白您担心的是什么,陈叔大可以完全安心,我不是我父亲慕封,阿渔更不会是我母亲,有我在,绝对不会让我们的感情走到他们那一步。”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屹年是欣慰的。
“行了,收拾一下,准备吃晚餐吧。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晚点,你们再叫我吃饭。”
“好。”
嘉渔是陈叔的全部,他接受一切还需要时间,慕郗城给他时间。
毕竟,只这么一次谈话,他就完全妥协已经实属不易。
在他心里,陈屹年其实一直是个心思柔软的人,就是这么一个内心缱绻的男人,他对他做出放弃和囡囡交往的要求时,那么强硬。
现在让步,内心怎么不挣扎?
陈屹年离开,慕郗城收拾棋盘,嘉渔却站在一楼的拐角处,很久,很久。
一边整理,他一边道:“阿渔,出来吧。”
嘉渔一愣,没想到慕郗城早已经发现了她。
“全都听到了?”
她点头。
“想为什么?”
“你和薄学姐在一起,是因为我爸爸?”
“不然呢?”
嘉渔被问住了不答话,原本让她介怀很久的人,原来不过是她父亲爱女心切下向慕郗城提出的不尽人意的要求。
嘉渔说,“都不重要了,只要我们在一起。”
慕郗城原本紧绷的情绪,就在这一刹那近似放松,这丫头真的太懂他想听的是什么了。
“嗯,我们在一起。以后,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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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6号的这天晚上,嘉渔在台灯下写了一封亲笔手记给自己的爸爸。
隔日1月17号,陈屹年戴着眼镜看着,女儿的亲笔手记,直到最后一行:
……爸爸,我长大了,已经可以照顾你,也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陈屹年喟叹:是啊,他的女儿长大了,是他一直限制,顾虑要求她太多。
青春年华,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
冬季开窗,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没想到就让他咳嗽不止,陈屹年到浴室去,不断咳嗽的时候,却压抑的咳出了血丝。
学了一辈子医,搞了一辈子医学研究,这骤然咳血的缘故,他大致可以猜测。
可,就因为能猜的到,所以惧怕。
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对镜子里的那个人说:“你把你和宋菱的孩子养大成人了,这么多年拼命工作,是该歇歇了。”
打开水龙头,捧着清澈的水将嘴唇上的血迹冲洗干净,陈屹年去上衣口袋的维c口袋里找药片。
一边嚼,他一边想到,很多年前。
囡囡怕苦,不爱吃药,爱吃糖,他就把药片放进她爱吃的糖果罐子里,那时候,骗她,是哄她吃药;
现在他还是骗她,也是为了骗自己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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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9号,后天就要到除夕。
陈屹年在客厅接了宁文静在英国的电话,学生时代的朋友相互问过新年好以后,闲聊了很多。
闫霜在一旁清理房间,看得出先生的心情似乎很好。
半晌后,陈屹年刚和宁文静聊完放下了听筒,就见郗城和阿渔两个孩子从超市买了年货回来。
站起身,他说,“郗城,囡囡,宁夫人来了通电话,这么多年她因为演出都不得不在国外,从没有好好过一个春节,我给你们准备了机票,你们20号准备飞英国,刚刚好。”
“爸爸,那你呢?”
“我就在家,等着你们回来。”
慕郗城说,“陈叔,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从小他们就和陈屹年在一起过年,现在要分开,自然总觉得不舒服。
即便宁文静很重要,可陈屹年也很重要。
“不了,机票我就准备了两张,你妈妈一个人在国外,你和囡囡过去陪她,多待几天,玩一阵子,别急回来。”
嘉渔问,“爸,你只一个人么?不在你身边,我总觉得不踏实。”
陈屹年笑她,“囡囡多大了,还这么缠着我。先去陪陪你宁阿姨,等你回来了,你和我有的是待在一起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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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号,嘉渔虽然不舍,可在父亲的执意要求下,她还是和慕郗城离开了家。
走之前,她允诺,“爸,我包了饺子在冰箱里,你要是不喜欢我包的,就让闫霜姨给你重新包。初二,我会回来的。”
“去吧,别给你郗城哥找麻烦。”
嘉渔点头,朝陈屹年挥了挥手。
陈家府邸外,看着那辆黑色劳斯莱斯越驶越远,陈屹年转身回去,不用客厅的电话,用私人手机回室内给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