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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往前一摊,嘴角含着笑意,阴鸷目光直逼老和尚。
老和尚微微一惊,忙道:“施主要什么?”
“老师父!”瘦高中年香客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又反穿皮袄,跟我装的什么羊,老和尚,我要你右袖里那东西!”
老和尚脸色一变,忙陪上一脸强笑,笑得心惊肉跳!
“施主说笑了,老衲何曾打诳语、装羊?袖里又哪来的什么东西?”
瘦高中年香客阴阴一笑,道:“老师父,我好话说到这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和尚忙道:“施主……”
瘦高中年香客脸色微沉,道:“老和尚,你是等我动手!”
老和尚一句话没说,翻腕而起,那只右手,直往嘴角里送去,他要把那张纸条吞下去!
只听瘦高中年香客冷叱说道:“和尚,你好大的胆子!”
抖手一挥,老和尚“哎呀!”一声踉跄倒退,一跤摔在天井里那方砖地上,鼻子嘴里流出的血染红了雪髯,而他那只右手仍握得紧紧地。
瘦高中年香客跨步跟到,一脚踩上老和尚右腕,老和尚又一声痛呼,右手立松,那已被揉成一团的纸条一滚坠地,瘦高中年香客俯身拾了起来,展开一看,立即变色连连冷笑。
“公子住宅,赐号相国,佛门藏龙,梵刹卧虎。这够明白的,等了这么久,终于等上了一个!老和尚,别装死撒赖,跟我到后面去吧!”
腿一缩再伸,老和尚一个身形硬被他用脚勾了起来,踉跄好几步才站稳,可怜这位年迈老僧灾称无妄,祸由天上来,血染红了前襟,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只低着头,一句话没敢多说。
瘦高中年香客阴阴一笑,道:“老和尚,你有腿,最好自己走,别等我再请了!”
老和尚仍没说话,转身颤巍巍地向殿后走去。
他在前头走,瘦高中年香客在身后跟,过大殿,穿拱门,走到了大相国寺后院。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大相国寺后院花木处处,禅房数间,恬静淡雅,令人尘俗之念全消。
两边禅房成列,正南却坐落着单独一间,在那间禅房前,却垂手站立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汉子。
他一见瘦高中年香客带着这等模样的老和尚走到,微微一怔,便要迎过来,瘦高中年香客却一摆手,道:“通报,说我求见!”
那黑衣汉子立即欠身答应,随即转身扬声发话:“禀指挥使,大领班求见!”
只听禅房里传出个略显尖锐的话声:“叫他进来!”
黑衣汉子欠身答应,随手推开了禅房的门。
瘦高中年香客一巴掌推得老和尚向前好几个踉跄,喝道:“老和尚,进去见见指挥使去!”
禅房里,对坐着两个人,那是一男一女,男的着一袭锦袍,身材瘦削,鹞眼鹰鼻,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看上去有五十多岁。
女的穿一袭白衣,二十多岁,美艳娇丽,堪称人间绝色,只是有点苍白,身子也显得有点弱。
他二人一见瘦高中年香客带着衣襟上满是血的老和尚进门,俱是一怔,瘦削锦袍老者立即凝目问道:“子玉,怎么回事?”
瘦高中年香客一躬身,道:“见过公主,指挥使!”
天,那妙龄美姑娘竟会是当今尊贵无双的公主。
那白衣姑娘矜持而冷淡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瘦削锦袍老者则一抬手,道:“罢了!”
瘦高中年香客跨前一步,双手呈上那张纸条,道:“指挥使,您请先过目这个!”
瘦削锦袍老者接过去看了一眼,脸色为之一变,霍地抬眼凝注,沉声说道:“子玉,这是……”
瘦高中年香客欠身说道:“回指挥使,适才有个女子到大相国寺来了……”
他详详细细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瘦削锦袍老者陡掀双眉,这时,那白衣姑娘暗腕倏抬,玉手一伸,瘦削锦袍老者忙敛凶态,头一低,十分恭谨地双手把纸条递向了她。
白衣姑娘接过纸条,看了看,颜色不变,只将一双清澈、深邃,犀利若刃、寒冷如冰的目光,由纸条上移注老和尚,凝注了片刻之后,她淡然喝道:“抬头!”
老和尚像没听见。
瘦高中年香客陡然喝道:“和尚大胆,公主叫你抬头。”
老和尚身形一震,这才惶恐地抬起了头。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如百花怒放,令人为之目眩神摇:“老师父,这‘公子故宅’,‘赐号相国’两句我懂,可是这龙何指,虎何指,我却茫然,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老和尚颤抖着说道:“公主明鉴,老衲与那位女施主素昧平生,缘仅今日一面,她拿这纸条要老衲解释,老衲也不懂……”
瘦高中年香客叱道:“老秃贼大胆,竟敢欺瞒……”
白衣姑娘望了他一眼,他一震连忙低下头去。
白衣姑娘收回目光,淡然笑问:“老师父,你真的不懂吗?”
老和尚忙道:“公主明鉴,老衲真是不懂。”
白衣姑娘截口说道:“老师父,佛门戒律,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和尚忙道:‘老衲不敢犯戒。”
白衣姑娘笑了笑道:“可是你却有一颗天胆!”
老和尚一震,低下头去。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柔声说道:“老师父,你知道我的身份?”
老和尚惊恐地点了点头。
白衣姑娘道:“你知道我带着锦衣卫出京,到开封来,是来干什么的?”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老衲不知道。”
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道:“老师父,你很机警,只是我要告诉你,你这机警用错了地方。
皇上寻找建文,并没有一点恶意,自当年的‘靖难’之后,皇上一直很后悔,尤其每一思及叔侄至亲,更是恨不得马上找到建文,把帝位还给他,所以我认为老师父不可为民间流言所惑,更不必隐瞒建文的所在,这话老师父你明白吗?”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回公主,老衲明白。”
白衣姑娘笑了笑道:“明白就好,那么现在请老师父把建文的所在告诉我。”
老和尚忙道:“公主,老衲佛门弟子出家人,与世无争,更不会过问官家事!老衲实在不知道。”
白衣姑娘笑了笑,道:“老师父,难得你忠心耿耿,只是我适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难道老师父你信不过我吗?”
老和尚低头说道:“老衲不敢!”
白衣姑娘道:“那么你又是为何不肯告诉我?”
老和尚道:“公主明鉴,老衲实在不知道。”
白衣姑娘微一摇头道:“怪不得皇上那么讨厌你们!老师父,你知道我是当今的公主吗?”
老和尚点点头说:“老衲知道。”
白衣姑娘道:“那么老师父就该知道,凭我的权势,尤其皇上那么厌恶你们,我杀了这大相国寺所有的和尚,然后再放火烧了这魏无忌的故宅,那并不算什么!”
老和尚机伶伶一颤,砰然跪倒,连连叩头地悲声哀求道:“公主开恩,公主开恩……”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道:“要我开恩不难,你以建文的所在交换这大相国寺,跟这大相国寺里数十名佛门弟子出家人的性命!”
老和尚悲声说道:“回公主,太孙已经走了!”
忽地爬伏在地,放声痛哭。
“胡说!”瘦高中年香客冷叱一声,抬脚便要踹下!
白衣姑娘一抬手拦住了他,道:“建文已经走了?”
老和尚哭着点了点头。
白衣姑娘道:“老师父,你没有骗我?”
老和尚哭着道:“老衲若是欺瞒公主,任凭公主处置!”
白衣姑娘脸色倏变,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老和尚强忍悲哭,道:“回公主,太孙走了已经有半个月了!”
白衣姑娘脸色又一变,抬眼望向瘦高锦袍老者,道:“这么说,密报没有错!”
瘦削锦袍老者忙欠身说道:“回公主,是的,卑职原说不会有错。那密报之人受朝廷奉禄,手下江湖高手极多,消息灵通,眼线四布,一向极为可靠。”
白衣姑娘道:“算算时间,当日锦衣卫南来时并不算迟,那时建文仍藏匿在开封,错就错在锦衣卫不该在三天后歇手撤回京师,如今二次前来,却已是迟了一步。”
瘦削锦袍老者忙道:“回公主,当时卑职是奉旨……”
白衣姑娘截口说道:“我并没有怪你!”
瘦削锦袍老者忙欠身说道:“谢公主恩典,禀公主,卑职不信……”
白衣姑娘微一摇头,道:“以大相国寺跟这儿数十名和尚的性命为交换,谅他不敢再骗我……”
转注老和尚,道:“老师父,建文他往那儿去了?”
老和尚此时已住了悲哭,老脸满是泪痕与血渍,看上去好不可怜,他闻言摇头说道:
“回公主,太孙没有说……”
“怎么?”白衣姑娘道:“他没有说?”
“是的,公主。”老和尚点头说道:“太孙是在半个月前一个深夜里走的,当时太孙只叫醒了老衲,说了声他走了,多谢多日来的照顾,别的什么也没说,然后就走了。”
白衣姑娘沉吟了一下,道:“他在这大相国寺里住了多久?
者和尚道:“住了不到三个月……”
白衣姑娘道:“这日子不算短,那么他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在一个深夜里走了,这你能解释吗?”
老和尚摇头说道:“老衲不知道,也许太孙不愿在一个地方长住,隔一段时期总要换个地方的。”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道:“嗯,这说法颇近情理,老师父,还有谁跟他在一起?”
老和尚道:“回公主,老衲不认识,只记得保驾的那位个子高高的,肩膀很宽很壮,三十多岁年纪,肤色黑黑的,器宇轩昂,很英武,隐隐有夺人之威。”
瘦削锦袍老者突然说道:“禀公主,那正是纪纲!”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道:“嗯,当世第二高手,难得他赤胆忠心,不愧为武林英豪。老师父,他两人住在哪一间禅房里?”
老和尚道:“就是如今公主所住的这一间。”
白衣姑娘微一摇头,道:“那就不用找了,他两人没有遗留下什么。建文虽然年轻,自幼生长在宫廷里,谈不上丝毫历练,可是他身旁有个精明干练、经验十足的纪纲,那就难怪咱们不容易找到他了,他也该十分的安全。”
转望瘦高中年香客,道:“尤领班。”
瘦高阴鸷的锦衣卫大领班尤子玉忙躬下身去,恭谨答道:“卑职在。”
白衣姑娘道:“陶领班跟踪那女子去了?”
尤子玉道:“回公主,是的。”
白衣姑娘道:“你刚才说,那女子多大年纪?”
尤子玉道:“回公主,她看上去约莫三十上下。”
白衣姑娘道:“年纪不小了,她长得很美?”
尤子玉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回公主,是的。”
白衣姑娘道:“你说她姓什么?”
尤子玉道:“姓卫,冯陈褚卫的卫。”
自衣姑娘眉锋微皱,沉吟说道:“姓卫?这女子是谁?”
抬眼接道:“陆指挥使,你知道吗?”
瘦削锦袍老者摇头说道:“回公主,卑职不知道,卑职也没有听说过武林中有个姓卫的女……”神情忽地一震,急道:“禀公主,当年武林中有个叫卫涵英的女子,号‘冰心玉女’,不知道是不是她……”
“冰心玉女?”白衣姑娘点头说道:“好美,好雅,好高洁,好孤傲的名号,顾号思人,她的确该长得很美,嗯!我是该看看她长的如何?”
抬眼接道:“只是,她跟建文有什么关系?”
瘦削锦袍老者迟疑了一下,道:“卑职听说,当年大祖打天下的时候,有一批为数不少的武林人投效帐下,不知这卫涵英是否在其中,假如是的话,那就跟建文扯得上关系了!”
白衣姑娘道:“你是说,他们当年辅太祖,如今看在太祖的面上,又要保建文?”
瘦削锦袍老者道:“除了这层关系外,卑职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望了望手中纸条,道:“那么,这张纸条又是谁写给她的呢?”
瘦削锦袍老者摇头说道:“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
白衣姑娘又在纸条上凝目片刻,道:“这字迹虽然劲道但不失娟秀,分明出自女子的笔,若说是建文写给她的,建文身边何来女子?……”
瘦削锦袍老者道:“公主,会不会是她自己写的?”
白衣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