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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牛儿显然也是被刁氏这悴不及防的落水给弄得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氏倒是首先反应过来,几步就蹿到了溪水里,一把搀扶起刁氏来。
满头满脸都是水的刁氏,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瘟头瘟脑地靠在李氏身上直喘气儿。
“娘,你怎样了?”李氏吓得脸色发白,不停地给刁氏顺着气儿。
“哎哟……可憋死我了。”刁氏好不容易才顺匀了气儿,甩一甩头发上的水,一双三角眼立时瞪圆了:“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推的我啊?以为我不知道呢。李氏,你说,是不是你?”
她是个从来都不吃亏的人,刚才趴到溪水里,四爪蹬腾着,惹得那边洗衣裳的几个妇人在那儿叽叽咯咯地笑,她这张老脸上可下不来。索性就拿李氏开刀,出口恶气。
李氏一心都想讨好刁氏,又是为她洗衣裳又是扶她的,现在被她倒打一耙,满心里都是委屈,眼泪汪汪地辩解道:“娘,我怎么敢呢?您刚才是自己站起来的,我那会儿可是在你左边啊。”
明知道这话是真的,刁氏也不想放过李氏,一把推开正扶着她的李氏,恶狠狠地骂道:“别在这儿假惺惺的,是不是盼着我早些死了,你好带着小野杂种养汉子去啊?”
她满眼里都是恶毒的笑,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似一点儿都不费力气,可见平日里都是跋扈惯了的。
筱蓉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看来刚才摔得还不够,怎么就不把这老虔婆给淹死啊。就这么由着她作践李氏,筱蓉心里真不是滋味。
铁牛儿已经大了,听出刁氏话里的意思来,忙上前帮着李氏辩解:“奶奶,你怎么骂娘啊?这个妹妹很可怜,娘把她从城里带到家里养着,有什么不好啊?”
刁氏的眼珠子在铁牛儿身上打转转,冷笑连连:“铁牛儿,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这四年来你是怎么长大的?你娘回来看过你没有?”
铁牛儿一张黑红的脸膛儿慢慢地涨得紫红,望了李氏一眼,眼睛里明明灭灭地闪过一丝幽怨。李氏翕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生生地咽下去了。
这些年,她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带,却给人家做乳娘,深夜里,梦醒时分,她的心总是刀割一样。
当年走时,铁牛儿才五岁,正是缠娘的时候,她却狠下心来把他留下了。
可每一个当母亲的,哪有舍得和孩子分离的?若不是张顺赌得家里什么都变卖了,再下去就要卖她和铁牛儿了,她怎会那么狠心抛下五岁的孩子不管?
进了城,一年有十来两的月例银子,逢年过节的主子还有些赏赐,她一文都舍不得花,全部攒下了留给张顺和铁牛儿,希望张顺能看在她这么拼命的份上,好好照顾铁牛儿。
张顺每次来都像换了个人,满嘴里都是奉承话,又说家里都好,铁牛儿跟着奶奶,长大了又懂事又听话的……
李氏也曾提出要回家看看,都被张顺拦住了:说是在这儿好好地干,主子多一些赏赐,家里铁牛儿过得就更好。
谁知道四年之后回来,家里比以前更穷了,铁牛儿病在床上,也没见刁氏过去看看。
李氏想想就是满眼的心酸,但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妇人,她除了嫁夫从夫,别的没有法子。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张顺能够不赌,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哪怕穷点儿累点儿……
铁牛儿良久都没有说话,刁氏得意地笑起来,看着李氏那张伤心的脸,她心里就好过多了。作为一个过来人,她深深知道,一个母亲被儿子背叛的滋味是什么。
于是她不断地怂恿铁牛儿:“你娘如此待你,你早该就把她忘了,就当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这个娘。可你倒好,还见天儿地跟着她,上山下河的,你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该她来伺候你,你什么都别做!”
筱蓉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坏心的奶奶,挑唆着孙子不认娘,还把他往坏里教。
若是铁牛儿听了刁氏的话,从今往后就躺在家里等吃等喝,长大了铁定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一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了。
没想到刁氏为了对付李氏,竟不惜以自己孙子的将来做诱饵,真是坏得无可救药了。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汪着晶莹的泪水,泫然欲泣。
再看铁牛儿,抿着一张薄薄的唇,像是听进了刁氏的话。正在刁氏得意地望着李氏笑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说道:“我娘永远是我娘,在我心里,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一句话,李氏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刁氏一脸的得意还未收尽,就被那句话给惊呆了,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说不出来的怪异。
筱蓉则在身后跳着脚喊道:“铁牛哥哥,你最好了,你最棒了。”
“闭嘴,你个小野杂种,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恼羞成怒的刁氏挽了挽袖子,就要上来拧筱蓉的耳朵。
铁牛儿护犊子般拿着手里一根新剥的小孩子胳膊粗的柳树枝,虎视眈眈地往筱蓉面前一站……
铁牛儿快要赶上刁氏的个头,浑身黑乎乎地冒着油,那一双大眼睛铜铃一般瞪着,炯炯有神。
刁氏一看这势头,心里吓得也呼呼直跳,万一铁牛儿给她一棍子,她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到时候就算是张顺孝顺她,毕竟那是亲儿子,也不好下死手打的。
索性装作大人不想和小孩子计较的样子,刁氏骂骂咧咧地转身收拾了还在溪水里漂浮着的衣裳,拎了篮子提着盆。嫌李氏站在那儿碍事,她顺手推搡了她一把,差点儿没把李氏推到水里去。
一转眼,她已经悄悄地溜走了。铁牛儿这才抿抿嘴,对着筱蓉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妹妹,你别怕,以后谁欺负你,我来打他!”
一边就把那根柳树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倒也有点儿样子。
李氏笑骂了两句,带上东西领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章 贵人降临
张顺早就睡够了,正坐在堂屋里扇着扇子,一见娘儿三个回来,他那双神似刁氏的三角眼立即撑圆了,两条八字眉倒立起来,对着李氏就是一顿喝骂:“一晌午的死哪儿去了?半个人影都不见,想饿死我吗?”
筱蓉真是受不了这样不要脸的男人,撇撇嘴,躲到李氏身后。
李氏忙放下盆子把衣裳晾在院里的绳子上,回头小声小气地解释着:“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开了一块地,又洗了衣裳。”
“开什么地啊?你在城里这些年不是攒了不少体己吗?赶紧交给我,好好地在家里伺候好我就成了。”张顺不耐烦起来,见李氏陪着小心,倒也没有上前就打。
李氏眉头紧了紧,拍了拍身后的筱蓉,小心地笑着:“那些银子不是每年都让你带回来了?我身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主子一家把我给辞退了。”
“什么?把你给辞退了?为的什么?”张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鼻子里喷出一股酒气,熏得筱蓉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还不是因为见我干活儿不利索。”李氏低头呐呐地说着,脸上已经隐隐地有了泪痕。
“啪”地一声,李氏脸上已经着了一下子,她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凶神恶煞般的张顺,不敢多说一句话。
铁牛儿忙窜到父母中间,拉着张顺的衣角大喊:“爹,你不能打娘……”
“小兔崽子,连你也上了?好不好,我把你们都卖了,让你们还敢和老子瞪眼?”
铁牛儿怒视着张顺,一点儿畏惧都没有,高声叫着:“赌,赌,赌,你赌得什么都没有了就要卖我们,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爹!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敢和老子犟嘴了,看老子不打死你!”张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追着铁牛儿满院子跑。
吓得李氏忙大喊:“铁牛儿,快跑!”
张顺长期酗酒赌博,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追了几个回合就累得气喘吁吁,坐在门槛上只喘粗气。
铁牛儿则笑嘻嘻地站在篱笆院门口,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顺。
张顺气得把那跟棍子往铁牛儿身上掷去,铁牛儿离得他远,也不躲不避,那棍子堪堪地落在铁牛儿脚下,没有伤着他一丝分毫。
逮不着儿子,张顺索性又坐到那张黑得发亮的破桌子前,喝起酒来。
也没有什么下酒菜,李氏见他不闹了,忙走到锅屋里给他凉拌了一个木耳,又把煮熟的獾子肉给他肥肥地切了一块。有吃的有喝的,张顺也就不碍事了。
李氏又从从盆子里捞出两尾半尺长的“柳叶儿”收拾干净,放到锅里炖上了,筱蓉懂事地坐在一边儿,伸出那双稚嫩的小手,给灶底烧着火。
前日里,邻居狗子妈还送了一把玉米面,李氏和了水揉成面团,做了几个饼子贴在锅边儿。
一顿饭凑凑合合的,倒也吃得尽兴。
夜幕降临时分,李氏从壁龛里拿出油灯,倒满了白日里才炸的獾子油,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筱蓉笑咪咪地看着,心里总算是有了底儿,这日子会好起来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庄稼人睡得都很早,一家子人收拾完了,早早地就上床睡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李氏就起来烧了一锅稀粥,又捞了几条小鱼用獾子油煎了,配着昨儿晚上蒸的玉米饼子,倒也能填饱肚子。
吃过饭,张顺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李氏则带了筱蓉和铁牛儿上山了。趁着天儿还热,以后他们得勤快点儿,这山上的好东西那么多,多采摘点儿蘑菇、木耳的晒干了,拿到集市上还能换回一些米面呢。
只是今儿运气有些不好,铁牛儿找了半天,也没能叉到一个猎物,不由地有些垂头丧气。
李氏忙笑着安慰他:“你还小,哪能天天都能打到猎物啊?家里还有几条鱼,能对付几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采蘑菇、摘木耳吧?”
她们的背篼里已经装了大半,筱蓉两手不停,在林间的草丛里不断地寻找着。多采一些,她们才能有的吃。
铁牛儿气得索性坐在一块山石上,恨恨地拿那把铁叉捣在石头上:“我不信今儿抓不到猎物!”
正懊恼着,忽然有一只野兔晃晃悠悠地从他面前跑过,两只兔耳朵直直竖起,竟不怕铁牛儿。
铁牛儿一见,顿时来了精神,起身就拿了铁叉朝兔子扎去,平日里矫捷的兔子似乎没了力气,竟轻而易举地就被铁牛儿叉住了,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铁牛儿大喜,一蹦三尺高:“哈哈,我又捉到了野兔了……”
还未等他说完,山顶上就有一个声音大喊:“那是我的,快还我!”
李氏和筱蓉惊得都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级和铁牛儿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手举着一张精致的小弓箭,站在山头上正朝这边张望。
那孩子身着一件月白实地纱缂丝箭袖,一条玄色嵌玉石的带子横系腰间。额头上勒着二龙戏水金抹额,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支玉头箍束着。
脚下一双黑色鹿皮小靴,大红的裤脚掖在里头,干净利落,英气勃发。
待他走近了,才看清他面如敷粉,眉若春山,鬓如刀裁,端地一副好相貌!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铁牛儿跟前,一把就拎起了那只死兔子,说道:“这兔子是我射下的,你得还我!”
见那孩子拎了兔子就想走,铁牛儿急了,这可是他们家好几天的口粮啊,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给拿走了。
铁叉一横拦住了那孩子,铁牛儿一双大大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星来:“这兔子是我叉的,你不能拿走!”
“你可要看仔细了,这兔子我先射了一箭,中了箭之后就跑了。”那孩子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言语里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铁牛儿哪里肯信?那铁叉只是横在他面前,并不松手。见那孩子神色里满是倨傲,铁牛儿不服,气得直喊:“你说你射的,那箭呢?”
语气里有点儿无赖,反正他没看到兔子身上有箭!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一章 两小争霸
那丰神俊朗的男孩子似乎并不着急,只把死兔子肚皮翻上来,那里赫然有个血窟窿。“看到了吗?这就是箭射过的伤口,至于那支箭,许是兔子跑的时候在草丛里蹭掉了。”
“有血窟窿也不能就证明这兔子是你的,”铁牛儿两只眼睛一瞪,威风凛凛地辩解:“我还说这血窟窿是我叉的呢。”
望着铁牛儿一脸的无谓,男孩子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化作一声冷笑:“没想到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混小子,你想要兔子可以,凭真本事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