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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霜轻嗤了一声:“那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看到他们的这些有趣的表现呢。”
穆公公和西凉霜的对话顿时令场上鸦雀无声,很明显的,这两个人之间有一些是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们的当家主母似乎和这位位高权重的穆公公极为熟悉。
有些被恐惧冲昏了头的,竟也不辨事情的具体情形如何,只觉得心中大喜,觉得有救了,便立刻冲了上去,就想抱住西凉霜的腿求情,但是却忽然被锦衣卫的人一把揪住了领子扔开来,直跌得头晕脑胀,甚至当场就摔断了肋骨,惨叫不已。
而有些机灵点的早已经从两人的对话里嗅闻出不同寻常的味道,警惕又狐疑地来回看着穆公公和西凉霜。
虞侯到底忍耐不住,他满怀希望地看着西凉霜:“夫人,您认识这位公公是不是,快请他帮帮忙!”
西凉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而穆公公却仿佛极为好心地回答了他的话,轻笑着道:“虞侯除了嘴利,眼也是个尖的,咱家是认识慧贤郡主。”
慧贤郡主?
虞侯家中众人都一脸茫然,西凉霜什么时候被册封为郡主的?
这样大的消息,他们怎么不知道?
“郡主?”虞侯狐疑地问,脸上的肥肉因为疑惑而抖了抖。
穆公公点头轻嗤了一声,随后一抬手,袖子里又滑出了一份明黄的圣旨,开始宣读——“靖国公府邸,西凉氏三女西凉霜,姝秀敏辩,恪娴内则。,敬慎素著,品行纯淑,今日着册为慧贤郡主,赐郡主府邸一座,良田千亩,黄金百两,纹银千两,钦哉!”随后,不等虞侯众人反应过来,又见他取了一份东西搁在了虞侯面前,似笑非笑地用尖利的声音道:“好了,虞侯,您请在这上面签字用印吧。”
虞侯一惊,奇怪地低头看去,却见那上面三个大大的字——合离书!
他仿佛瞬间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向西凉霜。
虞侯到底不是个蠢物,否则当初也不敢跟着韩尚书、韩贵妃一起干这种叛国的事情,而且还干了好一段时间没有被发现。
如今这样自己全家抄斩流放充入奴籍,而自己的夫人却不但一点不惊惶,而且还与先册封了郡主,又有抄家的司礼监、锦衣卫的恶鬼阉人逼迫着他来签下这分明早就准备好的休书,意味着什么,早已经不言而喻。
“西凉霜——西凉霜——你——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害我一家!”虞侯愤怒地瞪着西凉霜,浑身都因为怒火而颤抖起来,脸上的肥肉更是一颤一颤的。
西凉霜轻蔑地看着他:“是的,那是你的一家,并不是我的一家,当初你听信谗言,逼迫我喝下堕胎药,禽兽害死我的孩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你们都会有这一天的不是么!”
她眼睛里都是怨毒和痛快:“那是你们家的骨血,那就由你们一家人去陪葬吧!”
“你……你……你疯了么,这般残忍!”虞侯最宠爱的二夫人忍不住冲着西凉霜尖叫起来!
西凉霜轻嗤了一声,看向那些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淡淡地道:“那就要去问你家侯爷了,他当初怎么会勾结西狄人做下这些事情,问问本郡主可有一个字是冤枉了他的。”
其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全都脸色惨白,谁不知道这个大夫人刚进门的时候还算得宠了一段时日,结果性子刻薄又善妒,到底失了侯爷的欢心,又被底下人算计,沦落得面上风光,底下凄凉,连孩子都没有了,倒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又重新入了侯爷的眼,放低了她国公府小姐、千岁王妃的身份。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计!
“种因得果,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当初我既不愿嫁你,你既沾了我的身子,却又这般薄情寡义。”
西凉霜冷笑一声,随后双手下移,抚住自己的小腹,咬牙切齿地道:“若是只对我薄情寡义也就罢了,我却是发过誓绝对不让我的孩子再和我一样做个庶出子,受尽白眼,但如今却不想,我连生下他的机会都没有,一切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说话之间,西凉霜削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森寒怨毒之色来,连声音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她忽然一伸手,从身边的锦衣卫手里猛然抽出长刀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朝着虞候的胸口狠狠地刺了进去。
“嗤!”
长刀入肉的声音和西凉霜那样决绝又出人意表的狠辣决绝瞬间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情景。
连着虞候爷不敢相信,那个素来尖刻却总是曲意承欢的女子尽然敢拿长刀直刺他的胸部,不相信一个女子失去孩子的痛苦竟然能让她化身屠夫,直到西凉霜蓦然地再将长刀抽了出来,温热的鲜血飞溅上跪在虞候身边的二夫人满脸。
二夫人瞬间瞪大了眼,从喉咙里发出了接近歇斯底里的惊恐尖叫声。
“啊——!”
西凉霜自己的脸色也极为惨白,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所以连身子都是颤抖的,方才不过是凭借着一时间的意气,如今见着虞候满身鲜血,面如恶鬼地捂住胸部,她亦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了两个锦衣卫,被人扶住,方才勉强算是站住了脚。
她看着虞候捂住了胸口噗通一声倒地,再也没了气息,她瞬间红了眼,仰天凄然地大笑了起来:“孩子,娘为你报仇了!”
众人看着西凉霜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随后,西凉霜手一松,“咣当”一声,手中长刀落地,她踉踉跄跄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卫,一路向门外跑去。
“公公,您看,这慧贤郡主私下处决了人犯……?”一名的锦衣卫千户低声问穆公公,穆公公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上的扳指,仿佛才从震惊中回神,他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得了,不必了,这慧贤郡主原本就是得了千岁王妃特许之人,何况这人犯在谁手上死不也都是个死,不过是……。”
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地道:“这弱女子狠辣起来,就是男子也要甘拜下风。”
众人皆默默无语。
穆公公摆摆手,他看了看天,神情也变得冷酷起来,声音尖利地道:“行了,且不说这些废话了,如今时辰要紧,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把所有人带回大牢,清点抄查完毕之后,禀报千岁爷,择日行刑,若有反抗者,老规矩,不问何人,就地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整个园子里此起彼伏的哭声瞬间响彻了整片暗夜的天空。
西凉霜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没有人拦她,厂卫们都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和千岁王妃的关。
所以,西凉霜便一路走到了虞候侯府之外,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虞候府身处玄武大街之上,也是个门贵云集之处,寻常就是打更的更夫从这里走过都会被附近权贵圈养的恶犬们吠上一回,但是今日虞候府邸之中如此这般喧哗,却没有一个人探头看一眼,连狗都安安静静地,仿佛长街瞬间就变成死城。
听着那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凄惨的呼号,西凉霜扶住门楣忍不住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呕吐了起来:“呕!”
她到底不过是个不曾见惯杀戮的弱女子,初次杀人,依旧是受不住那样剧烈的冲击。
就在她吐得一塌糊涂,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难受之后,泪珠子就再也忍不住一串串地落下,仿佛彻底地放松,又似痛似悔,似解脱,种种难言滋味让西凉霜抱着柱子哭得鼻涕眼泪齐流,哪里还有当初那上京才女的清高矜贵的风范。
直到一方雪白的帕子递了过来。
“哭够了,便重新站起来,今日你已经不再是国公府庶女,也不是拥有十八房小妾的虞候小妻,你已经是忠孝报国的慧贤郡主了,不是么?”
女子低柔而凉薄的声音在西凉霜的头顶响起,她的声音有一种金玉质地的奇异冰冷之感,掠过耳膜之上,让西凉霜只感觉仿佛有什么极为冰冷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心底最软最痛的那一块,她瞬间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一身靛蓝胸口绣飞羽鬼头的男装锦袍,袍底绣着同色海水暗金流火龙纹,身后是一顶八人抬的步辇,由戴着惨白没有五官的鬼面人扛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在她的身后。
西凉霜愣愣地看着那那人美丽而凉薄面容,那是上位者的冰冷与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冰冷的夜风吹拂起她束缚在头顶的乌黑秀发,那人一身男装,平肩窄腰,身上有一种夜晚的气息,超越了性别,就像夜晚强大的、美丽的……鬼神。
她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
西凉茉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怎么了,不认得我了么?”
她伸手用手上的白绢为西凉霜擦去唇角的污渍,淡淡地道:“这般狼狈的模样,永远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看见了,你已经是郡主了。”
西凉霜莫名其妙脸上一红,低头别开脸,窘迫地踉跄着退开两步,顺手扯下西凉茉手上的帕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冷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温柔,咱们不过是银货两清罢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绑上花轿,我又何来今日之祸!”
西凉茉看着她的背影,也不以为忤,正要说什么,而此时身后有锦衣卫的厂卫过来为她奉上披风,同时恭敬地道:“督卫大人,千岁爷有请。”
应着官面上的规矩,西凉茉在穿男装的时候,便是飞羽督卫,而不是千岁王妃,所以众人在这个时候都只会称呼她为夫人。
西凉茉让人给自己披上了披风,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上辇,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道:“回国公府邸呆一段时日吧,如今那里对你到底还能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处。”
随后她便坐上步辇,抬了手,鬼面卫士立刻抬起轿子踏夜风而去。
西凉霜转身的时候,只能见到远去的身影。
她有些若有所失地看着那空旷的长街,慢慢地拿起手里的帕子看了看,又伸到自己的鼻间闻了闻,不知道为什么,那上面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竟然让她陡然觉得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连着院子里那些渗人的惨叫声和浓郁的血腥味似乎都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心惊肉跳了。
西凉霜看了看手上的帕子,想要往地上扔,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扔出去,她轻叹了一声,盯着帕子许久,她最终还是将帕子仔细地叠好,然后小心地放入贴身的内襟里。
捂住放着帕子的那一处,西凉霜觉得心头仿佛都安定了一些,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个时候进府,还是直接这么走到国公府去,这样黑暗的天色……
而此时,两个锦衣卫忽然过来,恭敬地对着西凉霜一拱手:“郡主,督卫大人让我们护送您回国公府邸,等到后日虞候府邸里面查抄干净之后,会有人将您院子里的东西都送到您那里去的,若是有什么少了缺了的,您自管知会咱们一声,在查抄府库里取就是了!”
西凉霜一愣,随后心不在焉地低头‘嗯’了一声,心中颇有些百味杂陈。
本来,自己最应该怨恨的不是那人么,但是……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忽然闪过方才那人长身玉立为她擦去唇角污渍的样子,她不由怅然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老子是邪恶的好想好想吃掉九爷九爷的骚动分界线——
长风春暖自天上而来,吹进人间万户家。
三月第一场春雨过后,天气依旧仍是寒冷的,而这春寒料峭的上京街头之中,挂满了枝头的嫣红布条为整个上京增添了一抹暖意。
这是轰动整个上京的婚礼——西狄贞元公主与宁王的姻亲缔结。
虽然从去年西狄送来请和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举办的婚礼,但是却因为贞元公主身子不好等种种原因一拖再拖,如今终于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候举办了。
而且更因为两国的决策者皆到场观礼,而且同为主婚者而异常的让周边国家都异常的关注,谁都知道这是两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缔结盟约的标志,于是都续送送来了许多奢华名贵的礼物。
场面之盛大几乎比得上册封皇后的迎亲之礼,吹拉弹唱的鼓乐之声,再并上十里红妆,让京城的百姓们都踊跃地想要看热闹,在路两边站得满满的,争相目睹俊秀英挺的宁王迎娶西狄第一美人。
不知这一夜,多少心系宁王的闺阁少女们都心碎了。
鼓乐声依旧喧天,宁王府之中人声鼎沸。
婚礼进行的非常顺利,西狄皇帝百里赫云、天朝的无冕之皇——九千岁都亲临了宁王府,而千岁王妃、飞羽督卫则做了个证婚人,这样的组合,足可见两国对这一场奢华婚礼的重视。
随着一声新娘新郎送入洞房,所有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王妃,您且小心些,这边地滑,一会子您摔了,奴婢们可吃罪不起呢。”那喜娘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传说中荏弱不堪的美艳西狄公主给搀扶进了房内。
贞元公主坐下之后,她伸出手摆了摆:“好了,你们都在门外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