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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孝太后却仿佛知道百里赫云的心中不虞,在这个时候忽然转过脸来,深深地看着百里赫云道:“云儿,母后只是希望好好地守护着你们和这西狄的江山天下罢了,母后这一辈子都走得这么艰难,好容易才让我们母子有了这样的未来,母后不希望出任何差错,所以,你还是早点处置了那女子,母后不想让她死得太难看,毕竟……母后知道自己儿子的心。”
百里赫云看着明孝太后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幽凉的光,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是的,母亲,哪里有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呢?
一边的章姑姑看着明孝太后离开之后,忍不住上来道:“陛下……您……太后娘娘……。”
百里赫云忽然抬起手,阻止了章姑姑要说的话,声音有点喑哑:“姑姑,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人子者不能非议父母。”
哪怕,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他。
但是,她始终是他的母亲,他唯一的母亲,就像……
“哥哥!”
百里素儿焦灼的声音在百里赫云身边响起。
百里赫云抬头看去,看着那美丽而任性的少年,闯了进来,一脸焦灼地看着他:“哥哥,你不能听母后的,你要救救茉儿,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不可以死的!”
百里赫云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声音尖利地叫着,吼着,眼睛里甚至含满了泪水,他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为什么?”
百里赫云忽然发问,让愤怒的百里素儿忽然楞了楞,有些茫然地看向百里赫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救她?”
百里素儿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赫云:“哥哥,你……我以为你明明……。”
“朕明明什么?”百里赫云忽然起身,一脸冷漠地道:“朕的心思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能随意揣测的么,大呼小叫,在朕面前成何体统,百里素儿,莫要忘了你虽然是朕的弟弟,却也是臣子!”
百里素儿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百里赫云虽然是个威严的帝王,但是对自己身边的亲人,尤其是他还是相当宠溺的,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冷酷地质问他。
百里素儿眼里瞬加堆满了委屈的泪珠,但是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强迫自己不要流泪,随后狠狠地瞪着百里赫云,随后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原来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原来你和母亲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没有心的人,满脑子只有权势、权势、权势!我恨你们!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随后,他一转身飞也似地冲出门外,一路奔塔外而去。
章姑姑看着百里素儿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转身担忧地看向坐在皇座上的百里赫云,却见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眸子,淡漠地道:“由他去,若是要死便让他去死!若是这世间一切都是靠要死要活就能顺顺畅畅的话,朕倒是宁愿多几次死去活来!”
章姑姑垂下眸子,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冤孽!
家不像家,这便是皇家的家。
……
明孝太后出了白塔,回头望了眼那戒备森严的白塔,眼底的柔色散去,闪过一丝冰凉锋利的光来:“去把琢玉叫来。”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有些迟疑:“太后娘娘,琢玉是……。”
明孝太后冷冷地道:“我自然知道她是咱们养在陛下身边最得力的棋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她,但是如今正是要用到她的时候,当初保下她就是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那嬷嬷有点不明白明孝太后的固执,或者对要置那个女子死地的执念为何会如此深刻。
若是让明孝太后自己解释,她也解释不出来,只能说是一种直接,那个女子的存在会毁灭她所拥有的一切的怪异预感和直觉。
而这种直觉在她前半生几十年的生涯之中伴随她度过了无数的危机,从来就不曾出过差错。
所以明孝太后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而且百里赫云和百里素儿两个儿子对她的反抗,也让她非常的愤怒,她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为了别的女子,忤逆她!
这让明孝太后非常、非常的……愤怒!
而同样愤怒的十八皇子的那一声声愤怒的尖叫,更传得老远,至少在离白塔不近的海清宫里还是听到了。
西凉茉不必费太大的功夫,便让魅晶探听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虽然这故事听起来很简单——十八皇子和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吵架了。
这位十八皇子飞扬跋扈,吵架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西狄宫里也不是秘密。
但是西凉茉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讥诮来:“呵,开始了么。”
魅晶有点不理解地看向西凉茉:“您为何要自己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明孝太后,这太危险了。”
西凉茉淡漠地一笑:“危险?就是要危险啊。”
随后,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去让魅六到这里来,他潜伏了那么久,也该有点事儿要做了。”
“是。”魅晶轻声道,随后走到了海清宫窗边,左右看似无人,便从袖子里播出一只小小的瓶子,随后倒了下。
里面落下了两条灰色的、毫不起眼的小蛇,刺溜一下便消失在了花叶繁茂的窗边。
魅部驯养的信号蛇,天生灵巧异常,从来就不是一般活物能比的,而且其毒无比,寻常没有天敌。
魅晶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异常,便将门窗给关上了。
两条小小的蛇在钻过了花叶丛里,一路寻着自己熟悉的,只有蛇类才能闻到的味道一路爬了出去。
只是他们并没有爬太后,却忽然停住了小小的身子,其中一条警惕地抬起头,伸出鲜红的信子在空中吐出吐进,而另外一条则迅速地缩在了一团,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弹射出去一般。
一道风声忽然掠过,一只信号蛇忽然恶狠狠地朝那风声所在处咬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定住了身子,随后软绵绵地倒立刻下去,另外一条见势不妙,正要溜,却忽然整个被罩进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再无声息。
“抓到了么?”有女子微凉柔和的声音响起。
“回琢玉大人,已经抓住了。”两名男子恭敬地道,顺带抹掉一头汗,这种蛇其毒无比,若是不小心被咬到,是连解药都来不及服用的。
也不知道天朝的那些宦官们怎么敢圈养这些毒物。
一身秉笔一品女官打扮的端雅女子静静地看了一眼那袋子,随后点点头,又看向那远处的海清宫,淡淡地道:“好了,继续监视,这蛇既然已经出来了,怕是她们也不会有太好传递消息的别的途径的,别让她们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两名男子点点头,将袋子交给女官身后的侍女,随后又消失在了树丛里。
琢玉女官转身便领着侍女们向白塔走去。
一路上都有宫人向这位翰林第一女官行礼,她矜淡地点点头,便一路进了白塔。
长年看着她,微笑道:“陛下等你许久了。”
琢玉点点头,随后便跟着长年一路上塔,随后在参见了百里赫云之后,让侍女将捕获的东西交给百里赫云。
百里赫云低头看了看那里面的东西,随后看向琢玉微微一笑,轻叹:“琢玉,果然也就是你最让我放心,这段时间朕这份思虑便要交托给你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后宫之道,确实是女人的天下,身为帝王,却无可奈何。”
他的母亲浸淫这后宫之中多年,他必须承认,正如他的母亲说的,这后宫是她经营了多年的,是她的天下。
他防不胜防。
而对付女子,便只有交给女子去对付。
他的后宫里没有一个合适的皇后、甚至一个合格的能与母亲一斗的嫔妃,唯独只这位琢玉女官,虽然身为犯官之后,但聪明沉稳,让他想起了当年女帝武皇身边的那位上官女相。
而她确实也不负所望,从宫中低阶宫女成为一品女官,甚至在外界有文明女翰林之称谓不过用了短短的三四年。
“陛下,您忘了,臣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的,如何敢担此之任。”琢玉静静地行了一礼。
长年微微颦眉道:“琢玉大人,虽然您一向自持清净,但是当初若不是陛下不曾阻挡你的破格提拔,又让你出任翰林院首任女官长史,太后娘娘再提拔你,也不过是在宫里做个尚宫罢了。”
百里赫云看着琢玉沉默下去,随后眸光微微一闪,似笑非笑地道:“琢玉,朕并不想逼你,只是以你的聪明,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琢玉沉默了许久,而百里赫云则很有耐心,直到她忽然出声道:“不是长宁大人告诉太后娘娘,海清宫那位的真实身份的,也不是太后娘娘自己查出来的,而是海清宫的那位自己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太后娘娘的。”
此言一出,长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这怎么可能?!她疯了么,还是想要找死!”
琢玉端丽的面上一片淡然:“琢玉想,她并没有疯。”
而百里赫云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没错,她并没有疯,她只是在实践她的诺言,迫不及待地去实践。”
长年莫名其妙地看着百里赫云:“陛下,那妖女……那西凉茉许了什么诺言?”
百里赫云没有回答,而长日则脸色有些阴沉地说出了一句话道:“……否则,我会竭尽全力地让您失去很多东西。”
长年闻言,瞬间一震,想起了昨日那女子看着他们慢条斯理说出的话,。
而琢玉则慢慢地道:“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她算定陛下不会杀她,也不能杀她,至少在这个时候必须保她,而太后娘娘却是会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不顾一切要取她性命,那么陛下和太后娘娘,甚至十八皇子之间便会有了嫌隙,微臣想,她的目的在今日便已经达到了。”
长年和长日闻言,只觉得心中不寒而栗,这个女子不过才到来了两日,轻描淡写之间居然就立刻激化了陛下和太后之间的母子矛盾,这实在是……。
百里赫云轻勾勒下唇角,看向窗边那随风摆动的精致玉雕腊梅:“朕素知她是聪明的、毒辣的,只不想她是越发的厉害了。”
“陛下……。”琢玉恭敬地看向百里赫云:“微臣只能在这几日尽力保住她的性命,其他的,却不能向陛下保证了,琢玉不过是区区女官,而太后娘娘才是母仪天下的人,还请陛下速速想法子。”
百里赫云点点头:“朕明白。”
有琢玉在,起码这几日他不必为西凉茉的安危担忧,虽然……
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笑意,虽然,她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琢玉恭敬地退了下去。
琢玉离开了白塔,转身看向那白塔,眼底眸光流转,带出一丝异芒,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端丽的模样,领着自己的侍女径自向海清宫而去。
海清宫的人看见琢玉亮了下腰牌,立刻松开了一扇门,让她领着人穿过戒备森严的前殿门进去了。
来到西凉茉歇息的地方,琢玉让人敲了敲门,魅晶打开门一看,警惕又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端丽而陌生的女子。
“你是谁?”
琢玉淡雅一笑:“西狄翰林院首席女官,琢玉前来拜见大公子。”
魅晶一皱眉,就想把门关上,却被琢玉忽然伸手拦住了,琢玉淡淡地道:“这位姑娘,你家主子都没有阻止我,你何必不问问她的意思。”
魅晶刚想说什么:“你……。”
西凉茉懒洋洋的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魅晶,让琢玉大人进来,翰林之花,书卷之香,名闻西狄的翰林院首席女官来访,岂能拒之门外。”
魅晶方才没有说什么,警惕地盯着琢玉,琢玉却仿佛全然没有看见魅晶身上那种阴沉的杀气,而是径自摆了下手,让伺候自己的人留在了门外,径自跨进了门内。
西凉茉刚刚午睡起来,青丝未束,看向那款步进来的女官,慵懒地道:“琢玉大人,在下失礼了。”
琢玉从容坐下,微笑:“大公子不必多礼,琢玉是来拜访的,自然客随主便。”
西凉茉看着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琢玉:“哦,是么,那在下非常好奇,琢玉大人是代表谁呢,皇帝陛下还是太后娘娘?”
她手头上有些这位传奇女官的资料,虽然不多的,但是这般奇特的升迁速度足以证明她的手腕。
琢玉看着西凉茉许久,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翻涌,随后,她忽然伸手取了水晶水壶,又取了一只水晶杯子,将水晶壶左右各自晃动了三圈,然后在水晶杯子里轻倒了三注水,然后再摇晃里面的茶水,最后才将茶杯注满,递给了西凉茉:“琢玉不代表任何人,琢玉只代表自己,或者说代表大公子。”
西凉茉从她开始倒水那一刻开始,眼底的光芒就在不断闪动,直到看见琢玉端起了杯子。
西凉茉的手却接不住那杯子,她只不敢置信地看向琢玉——
“哐当!”第二只水晶杯子再一次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