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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唤做“斗换星移”,乃是佛门迷踪身法中最精微的功夫,白铁军一个俗家人竟能把这最上乘的佛门绝学运用得圆润无比,实是因为白铁军天赋异秉,更兼嗜武学若狂,只要碰见精好的功夫,无一不用心学习,是以年纪轻轻,竟成了兼容数家精华的大高手,否则纵然南魏魏若归学究天人,悉心调教,也绝难造就出这么一个少年高手来。
那人身法之快,简直令人不敢置信,他招式还不曾落空,身形已经转了过来,但是却并未继续发招,只是阴森森地注视着白铁军。
白铁军一面纳气丹田,一面把全身功力集聚起来,准备随时应变。
那人瞪了白铁军一会,忽然道:“小子,你识得我老夫么?”
白铁军道:“不识得。”
那人又道:“你从何处学得佛门绝学?”
白铁军笑道:“自然是从少林寺学来的。”
那人逼近了一步,声音也变得出奇的紧张严厉,他一字一字地道。
“你跟少林寺有什么关系?”
白铁军看他那样子,心中暗暗惊骇,但他表面仍十分从容地道:“没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那你从少林寺何人处学得佛门绝学?”
白铁军见他双目牢牢盯着自己,那模样十分可怖,但他依然镇定地道:“他对这一点追问那么紧迫于什么?这其中必然另有缘因。”
他口中又轻描淡写地答道:“这个么?在下见过几个少林门人施过这身法,就私下揣摸着学学练练,也就会了,本来嘛,天下武学道理总是差不多的,是么?——”
那人听他这么说,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只是呵了一声,淡淡地道:“不错,你这小子大概悟性不错。”
白铁军愈想他的态度愈是可疑,忍不住试探着道:“老前辈您也精通佛门绝学?瞧在下自己练的可还对么?”
那老人一听“你也精通佛门绝学”几字,脸色陡然一变,喝道:“胡说——佛门绝学算得了什么!哼”
白铁军忽然想起崖底那具白骨是个和尚,心中恍然,暗道:“原来这两个师兄弟都是少林寺的。”
那人见白铁军沉吟不语,便道:“小子你在想什么?”
白铁军冷冷地道:“在下正在想你老人家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凝目盯着白铁军,忽然目中又露出了杀气,他一步步逼近,白铁军和他碰过一掌,着实有几分寒心,但他却是丝毫不退,那人忽然大喝一声,举掌缓缓拍出一招。
白铁军身犹在丈外,但他已觉到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仿佛觉得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无一不在对方掌力控制之下,似乎要想找个空隙逃避一下,都成了绝无可能的事。
白铁军自弱冠出道,数战成名以来,会过天下名门各派的高手,甚至连北魏这等一代宗师的手下也曾递过招,但是此时这种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他望着对方这一招飘忽不定地攻了过来,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之间,一个异样的灵感飘过白铁军的脑海,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崖底那山洞中石壁上所刻的几十幅图形来,霎时之间,白铁军仿佛醍醐灌顶大开其窍,他猛吸一口真气,双掌一开一合,左手扫出,右手一记百步神拳轻轻地拍出——
两股力道一触之下,立刻各生其变,霎时之间变幻百生,轰然相撞了十几下,方才渐渐消去,奇的是两股力道所产生变化竟是大同小异。
那人脸上神色一片灰白,他指着白铁军,大喝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铁军冷笑道。
“在下只是白铁军。”
那人厉声吼道:“你……你是从崖底下上来的?”
白铁军道:“是又怎样?”
那人的声音忽然软弱了下去,有气无力而抖颤着道:“我……我师弟教你的功夫?”
白铁军傲然道:“一点也不错!”
那人道:“他……他收了你做徒弟?”
白铁军冷笑道:“管他有没有收我做徒弟,他要传我功夫你还管得着吗?这套奇绝天下的功夫难道是你发明的不成?”
那人一听到这句话,忽然仿佛像是被刺了一针似的,呼的一下对着白铁军一掌拍来。
白铁军据掌就架,不料那人攻出一半,忽然自动收招,用一种近乎可怜的声调向白铁军道:“我师弟他……他……他可安好?……”
白铁军忽觉火将起来,他冷笑一声道:“好呵,他老人家当然好得很。”
那人丝毫没有听出白铁军话中刺意,只是长嘘一口气,喃喃地低声自言自语道:“师弟师弟,老天保佑你还在人间……”
忽然,他双目圆睁,盯着白铁军喝问道:“你既有这一身功力,为什么不帮着我师弟把他弄出绝崖来?”
白铁军仰天大笑,笑声如雷鸣,足足半盏茶时间之久、笑声依然荡漾空中不绝。
“是我学会了武功以后,就忘恩负义偷偷弃他于不顾地逃出来了。”
那人气得脸色发青,但居然仍旧忍着没有发作,却用恳求的眼光望着白铁军道:“告诉我,我师弟究竟怎么了?”
白铁军本想说:“你自己下去看吧。”
但他一接触那人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份,他沉声道:“你的师弟早就死了。”
那人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大笑起来,白铁军一愣,只听得那人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今日你这小子是逃不了啦,老夫非宰了你灭口不可”
白铁军见他忽然满脸得到解脱的样子,他心中一寒,暗道:“这人好坏的心术,今日他只怕是非取我性命不可了。”
果然,那人笑声才完,已经对着白铁军发动了攻势——
白铁军环目四顾,他心中怯意又生,自己有自知之明,即使没有内伤,也不会是这人的对手,更何况此刻内伤尚未痊愈?
白铁军自成名江湖以来,立刻威震天下,然而近来一连串被天下顶尖尖的高手逼着要取他性命,把他打得九死一生,这时竟然有了怯战的感觉,对白铁军来说,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着,手上可是丝毫下敢迟缓,只见他双掌并举,一虚一实,施出极其怪异的招式。
白铁军掌式才出,那人招式又变,白铁军一面出招,一面揣摸着把洞中习得的内功缓缓用上,同时竟然忙里偷闲注意对方的运劲提气之道。
那人潇洒自如地攻出几招,都被白铁军勉强躲过,到了第十招上,白铁军竟然依着他的样子从百忙之中反攻出一招来——
白铁军在洞时虽然研究了几日,但对那些残缺不全的图形只能做到神悟的地步,却是无法运用,这时在那人相逼之下,一面硬用这套内功勉强拒敌,一面竟从对手出招之间悟出许多道理,居然还手反攻出一招来,这不能不说是武林的奇材了。
那人怒喝一声:“小子敢尔!”
双掌一封一旋,一股古怪之极的力道随之而出,虽是奇异之极,但却丝毫没有邪气,竟是一派玄门正宗的风范,白铁军大胆一接,忽然一声大叫,整个人仿佛掉入旋涡之中,随着那人的掌力转了一个圈。
那人冷笑一声,紧接着痛下杀手——
白铁军身在危中,但头脑依然清醒万分,他忘了对方功力在他之上,也忘了自己内伤未愈,只是单掌斜劈,一口真气逆向一沉,右掌如推窗望月一般向上一点——
只听得“哧”地一声异,那人掌下所发出之古怪力量竟然控制不住白铁军这一指,他封掌一收,退了半步,脱口叫道:“好一招‘仙人指南’!当年杨陆赫赫威名之时,也不过如此!”
这一招“仙人指南”乃是昔年丐帮帮主杨陆平生绝学之一,白铁军一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可想到一件事,他收招问道:“你和杨老帮主交过手么?”
那人正想回答,忽然似乎警觉了一下,便道:“杨陆是什么东西,他配与老夫交手么?”
白铁军不理他,只是继续问道:“可是在星星峡交的手?”
那人一听到这句话,忽地脸色大变,他厉声喝道:“小子,你胡说——”
白铁军不理,仍是自顾自地道:“敢问那时两大高手决斗,阁下赢了还是输了?”
那人喝道:“你休胡说,今日老夫绝不让你活着离开。”
他说着又攻了过来,这一次,才看出这怪老人的真功夫来,只是几十招内,白铁军已经无法招架,他边打边退,不知不觉间,又退到那绝崖边上。
白铁军心中忽然想起一个念头,他一面勉力招架,一面缓缓向崖边退,他心中暗忖着:“但愿我没有记错,经这里跳下去,大约五十几丈便该是那个石缝的所在,但愿我没有记错……”
他退到方才上来的地方,便不再退,那人双掌击出,力可开山,白铁军猛然俯身抓起两把泥沙,对着那人撒了过去,虽是两把泥沙,但在白铁军内力贯注之下,一粒细沙不啻一颗钢珠暗器。
那人长笑一声,闪身跃开两丈,但那一股掌力依然丝毫作偏地沿原方向直扑白铁军。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人已离开,掌力居然照旧,白铁军半推半就一声不吭,翻身跌落崖边。
他头下脚上地翻跌下去,身体却是贴着崖边不超过一尺距离,这时他全身功力运足,双目凝视那石缝所在,堪堪将飞过那石缝之时,他忽然猛一伸手,五指就如同五根钢爪,噗的一声插入的石壁石屑上飞,足足划了半丈长五道深痕,落势已灭,只见他一个翻身,身子正好落在那石缝之中。
那怪人在崖上躲过两把泥沙,一掌把白铁军打落崖底,他走到崖边向下看去,只见云雾茫茫,白铁军的影子都不见了,他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被我这一掌多半打成肉泥了。”
崖下不知其深,他呆呆望了一会,忽然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声渐远,只见他几个起落,穿过丛林而去。
白铁军躲在石缝中,面对着那一具不名身份的髅骷,心中暗忖道:“我在这里一面休息,等个一天一夜再上去,那人多半走了。”
他闭目休息,到这时才感到全身疲乏之极,不知不觉间,竟是昏昏睡去。
等到醒来之时,天已黑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白铁军努力运功调息,天亮之时,体力已经恢复。
他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跳上崖来,只见景色依旧,他自己却是险些儿又两世为人了。
他飞快地绕过丛林,向南走去,正走着之时,忽然听见前面水声淙淙,不听水声也罢,听到水声就觉得口渴起来,于是他便循着水声的来源走去。
没有多远,便看到一流清溪,水流十分湍急,绿波白浪相映成趣。
他正待下去痛饮一阵,忽然瞥见溪边坐着一个人,背着自己这边,看那模样似是正在沉思,白铁军就先隐身在一棵树后,观看动静。
从树后望过去,只见那坐在溪边的人,黄衣黄裙,一头长发披在肩上,又乌又黑,身材十分娇小,白铁军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暗暗惊道:“这人不是那菊儿吗?”
他施展轻功缓缓走了过去,那女子丝毫不觉地坐在溪边,不时把手浸在水里玩玩溪水。
到了十步之内,只听见那女孩子忽然长叹了一声,接着低声道:“唉,找遍了整座山,什么也没找到。”
白铁军听她的声音更加断定她是菊儿,他心中忖道:“这个鬼丫头又在找什么东西?”
却听得那女孩子喃喃道:“他这人也真怪,我明明要他不要往这条路走,他偏偏要走这条路……”
白铁军吃了一惊.暗道:“原来她是在找我?——”
想到这里,立刻无名之火又冒了上来,他暗忖道:“哼,找我?大概是在找我的尸体吧——”
忽然想起那日北魏一定要得到自己尸体之事,他暗中恍然大悟,心想:“是了,这小妖女必然是和那北魏有什么关系,大约北魏发动所有的手下,直到现在还在搜寻我的尸体。”
那菊儿又自言自语道:“师父是愈来愈不喜欢我了,我说的话他根本听也不听,唉,菊儿呵菊儿,谁叫你没爹没妈呢?”
她说得很是凄苦,说到最后已是哽咽,白铁军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擒住她在荒郊过夜时,她唱着:“我是一朵小黄花,没有爹也没有妈……”
那菊儿轻声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地不知画些什么。白铁军轻飘飘跃上一棵树,居高临下,只见地上划着一些歪歪斜斜的字,仔细看去,只见全是“白铁军”这三个字。
白铁军不觉一怔,那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