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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痛得头上冒汗,大叫道:“老爷松手,我说我说……”
钱百锋放开手来,那老头道:“不瞒老爷说,小人原是卖马的贩子,那一年……那一年,小人追一匹走失的好马,追得失了方向,当时天已黑夜已深,只好在山中过夜……”
钱百锋哼了一声,一双鹰目注视着那老头,那老头道:“……夜里,小人忽被惊醒,只见一个人正没命地逃,后面一人像流星一样追来,前面那人跑了一段路便倒在地上,后面那人追上来手中拿着一柄长剑……”
老头说到这时,脸上忽然露出恐怖之色,继续道:“小人当时吓得动也不敢,那提剑之人似是黑布蒙面,他用剑在地上之人的身上一阵乱砍,地上那人惨叫乱滚,但是似乎还没有死,那人砍完之后又蹲下去把地上之人的舌头割了……小人……小人……”
这时大伙围到这边来了,钱百锋面色木然,冷冷地道:“说下去!”那老头喘了一口气道:“那提剑的蒙面人道:“你们都以为老夫是姓钱的吧,嘿嘿,就告诉你老夫是冒充的,你又能怎么?你既不能说,又不能写,老夫就不杀死你,让你慢慢流血死去,嘿嘿……”
老头说到“嘿嘿”之时,牙齿都在打抖了,钱百锋面色铁青,喝道:“说下去!”那老头打了一个寒噤,继续道:“小人见那蒙面人如飞而去了,偷偷爬出来,那地上这人眼睛瞎了一只,舌头被割,四肢全断,但是居然还在血泊之中蠕动……小人……小人行走江湖也带有一些刀创良药,便替那人敷裹了,那人体质真是奇佳,居然……居然……活了下去……”
钱百锋冷笑一声道:“于是你就带他回家疗伤,后来发现他头坚如铁,你恶心一起,便改了行业,利用他到江湖上来卖艺赚钱,是也不是?”那老头点首:“是……是……小人……”
他话尚未完,那独臂胖子蒋老九已跳上来一个耳光,竟把那老儿打得昏了过去。
蒋霖上前去打破牢笼,一把将那残体怪人抱住,哭道:“六哥……六哥……你被折磨得好苦……”
这蒋霖是个至性之人,昏天黑地的大哭一场,挥袖擦于了眼泪,望着那残肢怪人,那残肢怪人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似是想哭,却是哭不出一滴眼来。
蒋老九道:“六哥,咱们回家去吧,咱们找汤二哥去。”
那残肢怪人转了转眼珠,点了点头,忽然掉下两颗泪珠来,蒋霖紧紧抱住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到他从激动之中平静下来时,忽然发现钱百锋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和尚,钱百锋呢?”
“我——我也没看见,是早走了……”
“怕是早走了……咱们也该走了吧……”“到那里去?”
“当然是回去寻汤二哥啊。”
且说钱百锋先一步悄悄地走了,他行在路上,计算距离嵩山只有半日路程,愈走近嵩山,心中倒还不自在起来。暗自忖道:“恁我老钱的名声,要想向少林方丈去讨大檀丸,那是大大不可能,但左老弟养伤这许久,最主要的是真气涣散无法提集,是以功力尽丧,看来又非借助灵药不可,说不得只有低声下气向老方丈求情了。”
如依他十年前的脾气,那是毫无顾忌,要不到便手去抢,但近数日他连解几重深重误会,别人都是听他一言而深信不疑,自念在江湖上已极有份量,倒是自惜羽毛起来,他盘算好久终于决定,心中忖道:“我就为左老弟忍口气吧!唉!左老弟为了探看我,身受五大门派掌门人攻击,伤势真是沉重之极,天保佑少林大檀丸能医好左老弟之伤!”
转念忽想道:“如果大檀丸不能奏功,那……那只有像我十年前我受伤一样,由一个内力高过左老弟的人替他打通脉道,但环顾宇内高手,南北双魏又真能高过左老弟么?除了那陆地神仙董氏昆仲还在人间,才有一丝希望。”
他想着想着,看看天色近晚,前面不远便是一处小镇,心想明天赶个早,午间便可到达少林山区,但进了小镇,找到一处酒店,饱餐一顿再说。
他一走入店中,见高朋满座,高高矮矮,竟坐了不少江湖汉子,他微一皱眉,挑了一处靠窗坐位,要了酒菜,一个人独自饮酒。
那邻位几个汉子酒醉饭饱,喝着茶正在高谈阔论,钱百锋听了一两句,都是言不及义,心想这几人不是镖师,便是大庄护院,但这众人都是一日江南口音,不觉暗自称奇。
忽然一个黑粗汉子道道:“张大哥,你知弗知伊格孙五弟得了单大爷赏识,平步青云,升了镖头!”
另一个被唤张大哥的汉子道:“人家出生入死跟单大爷十多年,阿拉说老弟,依莫要羡慕,伊个镖头可并非好干。”
黑粗汉子又道:“这并非算什么,听说单大爷还赏了一枚‘玉蝉丹’,老孙可是多了一条命啦!”
“张大哥”哦了一声道:“此话真格?”
黑粗汉子道:“阿拉亲眼相看到格,怎会有错?”
张大哥赞叹道:“异数!异数!”众人也是赞叹不已,那黑粗汉子低声附耳又道:“单大爷便下榻‘东来居’客栈,他老人家怕惊动中原武林朋友,是以行踪极秘,单大爷前来替咱们总镖头助阵,真是天大的面子。”
钱百锋心念一动忖道:“久闻雁荡无名老人练就‘玉蝉丹’是天下一绝,与大檀丸只在伯仲之间,那姓单的不知何许人也,他有雁荡的灵丹,只怕是无名老人的传人,但雁荡在江南开山,怎会到中原来?我却去打听一下,如果能要得‘玉蝉丹’,岂不大大少了一番手脚。”
他性子急燥,老来并未减色,想到便做,饭也无心再吃,匆匆会了帐走中来,向路人打听“东来居”,快步走去,走到客舍门前。正要向帐房打听,忽然心念一动忖道:这人既怕行迹被人知道,岂肯露出真姓,正沉吟间,忽见一个中年走入客舍,钱百锋是何等人物?他一眼立瞧出此人目中精光四射,分明是个内家高手,当下跟在他身后,转了两转,来到一个独院,这镇不大,但这客舍独院倒是亭台楼榭,大是气派,钱百锋忖道:“这客舍多半是江湖上那一派开的,用做联络各地英雄。”
那中年汉子走到花厅门前,低声叫道:“单大哥在么?”
里面一个声音道:“是李兄么?快请进,请进!”
那中年汉子一进花厅,口中连道:“左二哥剑三哥都来了,单大哥也是太不够朋友了。连作兄弟的也不通知,难道怕小弟几杯薄酒都请不起么?”
那屋内的人连声解释告歉,钱百锋心道:“我乘这机会去内室搜个天翻地覆,好歹搜他几丸来,一走了之,也免重和雁荡派生无聊口舌,说不定糊里糊涂还打一架!”
他昔年颇擅“空空”之技,这时想起得施故技,不禁跃,跃欲试,看好方向,正要长身进内,蓦然背后风声一起,一股强劲力道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钱百锋一生之中不知会过多少大敌,但只觉背后来势之猛实是生平仅见。
钱百锋只觉那背脊之上好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这一霎时之间,他脑海之中一连闪过好几个人的面孔,却是始终思之不透。
那掌风来得近了,钱百锋身形猛然向前一伏,整个身形紧紧贴着地面疾滚而开。
只觉耳边疾风如刀,轰地一声,那一掌走了空,击在土墙之上,登时打缺了一大块……
侠骨残肢第三十章 武林正义
第三十章 武林正义
这时室中惊呼之声大作,灯火立熄,兵刃出鞘之声连连响起,钱百锋百忙之中回首瞥了一眼,只见三丈之外端端站着一个人,月光下那一袭黑衫.头上低低压着一顶帽子,但钱百锋已可断定这人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
钱百锋直立起身来,只见自己身后都是屋舍,唯一的出路便是前面,但那人端然而立,急切之间不再多想,身形陡然一拔,突地向屋上一窜!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低哼一声,双手一扬,就待向钱百锋凌空的身形发掌,这时钱百锋身形陡然一落,势如奔雷,一掠而过。
那人一掌未发,钱百锋身形斗变,不由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钱百锋身形已和他交错而过,两相距离不过半只手臂之长。
钱百锋左手一挥,右掌猛然向下一沉再翻,狠狠拍向那人左肩。
这一式内蕴重重险着,那人低哼一声,身形纹风不动,左掌一张,竟是不闪不避倒迎而至!
钱百锋只觉对方手心一拂之处,竟有一股出奇的寒冷之风直逼而上,心中不由大大一震,情急之下,忍不住震天大吼一声,出气开声之际,掌心已然运用了一十二成功力!
“啪”地一声,两掌凌空相交,钱百锋只觉手臂一寒,整个身形向左平平推开半丈有余,身形一落地,只觉全身一软,竟然发不出力道!
霎时他只觉冷汗涔涔布上额头,但他内力精纯已臻化境,猛吸一口气,登时恢复过来,急忙看那黑衫人时,那人似乎站在当地呆住了!
钱百锋只觉一股豪气直冲而上,这一迅间,他完全忘记了存身所在,甚至室中的雁荡门人,及自己想得手的“玉蝉丸”也暂时不能分神去想,脑筋之中尽是如何对付这个生平大敌。
他上踏一步,右掌猛然平伸,剧烈一震,疾劈而出,同时间里左手向后急收,这一劈一收之间,一股古怪的上旋之劲应手而生,对方就是大罗神仙,也只剩出掌硬拼一途可适!
那黑衫人右掌一抬,斜斜推出,两股力道平空一触,钱百锋大吼一声,刹时须发俱张,仿佛在平空打了一个霹雳,那黑衣人身形一阵摇晃,左足向后踏了半步。
霎时之间,那黑衣人双掌齐胸。钱百锋只觉一股寒风又袭体而生,他吸了一口气,月光之下。只见他双颊间一片青气透体欲飞,左手反拍在自己背心之上,右掌半曲当胸。
刹时那黑衣人连退三步,忍不住大吼道:“玉玄归真!”
钱百锋只觉体前寒气一减,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字一字说道:“老夫知道你是谁了!”
那黑衣人仰天一声长笑,身形陡然一翻,好比一阵清风,在月色之下一闪而灭!
钱百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人远遁的身形,这时那屋内的雁荡门人却似乎被室外一幕看得呆住了,半晌才有人发话问道:“阁下是何方高人……”钱百锋心下飞快忖道:“看来那玉蝉九今夜是不易得手了。唉,这人也重出江湖,武林之中又是多事之秋矣!”
他猛可吸了一口气,冷然哼了一声,却是一言不发!
那室中雁荡门人目睹他的奔电神威,一时猜不透他的来历,但心中却大大明白这是武林中少数的几个人物之一,那里还敢再相问下去。
钱百锋心中默默忖道:“没有那玉蝉丸,左老弟的内伤正重,那少林大檀丸更是不易取得,但这玉蝉丸明面向他们相讨,必然遭到拒绝,下手却又糊糊涂涂被捣乱——”
一时心中考虑不下,这时那雁荡门人又有一个声音说道:“在下等人雁荡门下,老前辈有何见教?但请赐示,快请入室一谈。”
钱百锋心中一动道:“如此甚好。”
他缓缓走入室内,这时室内已经点燃了灯火,灯火之下对方看见他年过六旬,气度却是惊人已极,心中都不由暗暗震动。
钱百锋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对方那姓李的中年汉子,和另外一个年约四旬的汉子想来便是“单大哥”了。钱百锋向两人拱了拱手道:“打扰各位。实是过意不去。”
那姓李的身旁那中年汉子道:“敢问老前辈怎么称呼?”
钱百锋道:“不敢,老夫姓钱。”那中年汉子道:“在下雁荡单天祥,敢问钱老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钱百锋略一沉吟道:“老朽方才听说单大哥身上携有贵派疗伤圣药‘玉蝉丸’未知……”
他话尚未说完,单天祥脸上神色激变,他拱了拱手道:“原来老先生来此为的是玉蝉丸,在下身边所存不多,而且都有要用,老先生请便罢。”
钱百锋在盛年之上禁遭变故,石塔中渡过了十余年光阴,整个人的个性大有所变。若是依他当年的脾气,这句话如何听得进去,但是此刻他只是笑了一笑,心中暗忖道:“东西是别人的,不肯给又有什么办法?罢了罢了,还是赶上少林寺去一趟吧。”
他正待打个招呼便要离开,忽然一个震人心弦的声响道:“钱先生,慢行一步!”
钱百锋仰首一看,只见一个面色枯槁的瘦长汉子从内室走出,对着他说话,那瘦长的汉子道:“敢问钱先生要索玉蝉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