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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百超道:“从麟儿之死状,可以见出凶手功力之高,已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就是昔日年轻时的董兄弟,也未见有如此功力,老夫定非其敌手,故须先布置一下。!”
左冰心知老人要布阵式待敌,便随他离开秘处,回到钟乳洞,李百超拾了几十块石子,在洞前划了几十条线,逐一摆下。
左冰这时对阵图之学已能登其堂而窥其奥,知道老人摆的是外虚中紧的赤寅阵,在黑暗中,外人人阵之前决不会察觉出来。
两人便分别躲在洞内暗处,几个时辰过去了,飞瀑溅石之声隆隆不绝于身,忽然一阵脚步声透过水声传了过来!
左冰在不知不觉中冷汗流了满身,手掌紧紧的捏在一起,在心中呼道:
不知会不会是他?不知会不会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声音忽近忽远,左冰心中紧张得有若上满的弓弦,不时望着李百超。
他心中忽然想道:“如果白大哥在此,那么便是天大的敌人,又何足道哉?”他此刻才深深感到武功的重要了。
这时候,白铁军却在遥远的地方——
且说白铁军一路行走,这日天色已晚,他赶了一阵路,走到一处小市集,落店睡了,正朦胧间,忽闻一阵萧声,白铁军一醒,心中忖道:“老四怎会又在附近出现了真是奇怪!”
当下聆目听了一刻,只觉萧声凄凉寂寞,真令人悲从中来,仿佛天下不如意的事都陡然而临,白铁军再也睡不着沉,心中烦恼暗骂:“老四成日间忧思如缕,那里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闯荡江湖,刀尖上憩血,生死这事不在乎,那还有什么鸟忧?”
当下着衣翻窗循音而去,走不多远,来到郊外栗林,这时月色甚好,那玉箫剑客正坐在树下,箫声愈转凄迷,真如扁舟航海,忽遇大雾,茫茫天涯不知所往。
白铁军一声喝道:“老四!你也来了?”
那玉箫剑客一惊,箫声登时断了,但余音袅绕,犹自回响不已。
玉箫剑客回头见着这威仪如山的帮主,正用轻责关怀的目光瞧着他,一时之间,眼泪都发落下了,他定了定神叫道:“白大哥您好!”
白铁军目光何等利锐,只见他左臂衣袖空空,白铁军乃是至性之人,急叫道:“老四!你怎样了?”
玉箫剑客淡淡地道:“那人要我说出杨帮主遗骇葬埋之地,小弟与他比斗吃了点亏!”
白铁军几乎怒吼的叫道:“一条膀子没有了,这还是小亏,老四.是谁下的手?”
玉箫剑客道:“是西方来的,好像是姓伍。”
白铁军用手一拍栗树,他虽施力极轻,那树叶一丝不动。半刻,忽的滑喇一声,那碗口粗细栗木从腰而折,便如利刃砍切一般,栗木坚实无比,这一掌之力玉箫剑客又服又羡忖道:“白大哥外貌举止粗豪,可是却练成了,这般可敬可畏的功夫!”
白铁军怒叫道:“不报此仇,有如此木。”
他伸手拉起玉箫剑客,大踏步回到客店,两人谈到深夜,合衣而睡,只片刻,玉箫剑客便听到白大哥均匀的鼾声,他心中真是羡慕已极。
次晨白铁军问明玉箫剑客那姓伍的所走的方向,又向王箫剑客叮咛数语,头也不回往东南走去,玉箫剑客叫道:“大哥,小弟也去!”
白铁军回头凝视他一会儿笑道:“老四,你别婆婆奶奶成不成?敌人是很强的么?你留在这一带,设法和汤老三联络上,我办完此事,自会来寻你。”玉箫剑客振作的道:“天下岂有人能胜过大哥擒龙手的?小弟遵从指示。”
白铁军哈哈一笑,迈步前去,那步子又稳又快,不一会便翻过小丘,心中却喃喃地道:“高手辈出,武林又要大乱了么?能将老四制服得无还手之力的人,天下也是寥寥有数了。”
他赶了一天路,这时已是傍晚,忽然一阵暴雨,由铁军疾行想找个避雨之处,转个弯忽见林中露出一角红壁来,他连忙上前,原来是个野庙,失修多年雨,碎破不堪,白铁军心想总胜似在露天淋,便闪身入庙,才一入门,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婆婆!又有人来避雨了,这小庙多年无人光顾,菩萨有灵,否极泰来,今天只怕是最热闹的了!”
另一个和霭的女音道:“敏儿,你对天地鬼神都不敬重,父母更不用说了,真是个小小混世魔王也。”
白铁军一听,知道是一对母女也在庙中避雨,他走上前去口中道:“在下路过此处,遇雨无法行走,暂借此躲闭一时!”
那少女在庙中另间,当中隔了一层幕布,灰尘厚积,那少女咯咯一笑道:“这是无主野庙,你爱住没有人管你,何况避雨,你这人也真太啰嗦了,啊!对不住,对不住,只有叫花子才住破庙,我说错了。”
她一个人说说笑笑,分明是寻开心,但声音极为悦耳,白铁军听了一会,只觉极为熟悉,他心中暗暗好笑道:“我当真是叫花头子,这小姑娘说得一点也不错。”
当下他便盘坐地下,等待歇雨,隔间那少女又道:“婆婆,如果雨不歇,咱们只有在这荒庙中过夜了!”
她“婆婆”哼了一声道:“在这里过夜便过夜,又有什么好笑的,小丫头,你当婆婆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那少女嗫嚅地道:“婆婆!你说这次爷爷会责打我么?我……我……其实并没有犯什么不对的事儿,成天提心吊胆的,这种生活真不要再过了。”
她“婆婆”道:“你怕回家挨打,便不该淘气跑,如果爷爷住岛上见咱婆孙俩久不归家,出来找寻,那你可有得好看的了!”
那少女半晌不话,白铁军听着听着,心中暗自叹息:“有爹娘打骂又有那一点不好了?我却想也想不到。”
但觉那声音愈听愈熟,几乎忍不住要探头去瞧,那少女又道:“不成不成,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可以随便责打我,婆婆你如不替我求情,我只有再……再……”
“你再怎地?”
“只有再……再……逃家流浪江湖了。”
她这招果然生效了,她“婆婆”叹了口气道:“敏儿,你当真是长大了,好快,时间过得真快!”
谈话之间,雨渐渐歇了,那少女和她婆婆掀帘走出,白铁军只觉眼前一亮,一个轻盈少女陪伴着一个银发满头的老婆婆。那少女忽然大喜叫道;
“白大哥!白大哥!原来是你呀!”
白铁军蓦然想起,此人便是上次自己在太湖滨解救之少女,当下微微一笑道:“董姑娘别来可好?”
原来有这二人正是银发婆婆和董敏,她俩人上次在飞帆总舵遇到查天心出手解围,便四下找寻太湖陆公子,却未料到陆公子回太湖搬救兵去了,银发婆婆和董敏,在四周转了数日,恰巧和陆公子相遇,董敏强迫婆婆到太湖去了一趟,盘桓月余,和陆公子母亲相晤极洽,这才启程归去。
董敏笑答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混日子呀!”
那银发婆婆和这粗壮魁伟的大汉有笑有说,心中对这宝贝孙女颇为不满,不禁打量白铁军两眼,看着看着,那眼睛再也移不开了,脸上一片惊奇之色。
白铁军道:“董姑娘,在下还要赶路,这便告辞。”
他又向银发婆婆一颔首,正要走出庙门,忽然银发婆婆喊道:“喂,请慢!”
白铁军一回,只见银发婆婆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银发婆婆道:“喂,你……你……姓董是不是?”
白铁军一怔,尚来不及答话,董敏拍手笑道:“婆婆真有先机,他正是姓董!”银发婆婆喃喃地道:“多么像一民,真像!”
白铁军心中一凛,想起秦淮河畔兰姑娘的话来,一时之间脚步再也走不出去了。
白铁军道:“请问婆婆怎会认识董一民?”
银发婆婆大喜道:“那么阁下……不,那么你和一民见过面了。”
白铁军凄然出地点点头,银发婆婆喜道:“在那里!在那里,快告诉婆婆!”
白铁军心中已有七八分,当下凄然道:“在秦淮河底!”
银发婆婆颓然叹息道:“大伯的话还是不错,死了!死了!”
白铁军望着慈祥悲伤的婆婆,心中突然激动起来,一种报复性的快乐从心底泛起,他忍不住冷冷地道:“那逼死董先生的人心中也未必快乐!”
银发婆婆点头道:“正是,正是,他母亲这十多年来那有一天开心过?”
白铁军奇道:“婆婆,你说什么?”
银发婆婆慢然道:“一民的母亲自他出门后,那曾有过一天好日子过?唉!”
白铁军瞪大眼睛,奇道:“婆婆,她……她……不是你?”
银发婆婆一怔,她乃是极聪明的人,忍不住叫道:“你便是董一民的孩子了,唉,苍天……苍天,大伯行侠一生,终算有后。”
董敏睁着大眼,望着白铁军,问银发婆婆道:“婆婆,他真是大爷爷的孙子么?”
白铁军恍然大悟忖道:“银发婆婆原来是我叔祖婆了!我认是不认?”
但回顾前尘,实是不堪回想,不由得怔住了,银发婆婆道:“孩子,你爷爷想你郁郁寡欢,你婆婆念你念得发疯,快跟咱们回去吧!”
白铁军仿若未闻,董敏欢天喜地道:“大哥哥,真是我的大哥哥,有你这高本事的大哥哥保驾,我可以遍游天下了。”
白铁军仍然不语,银发婆婆和声道:“孩子,可怜你何曾享受过半点温暖?你跟我们回去,你爷爷婆婆不知要多高兴了。”
白铁军心在发抖,他冲口道:“姓董的不要我爹爹,不要我姆妈,我……我真这么没出息,一定要去巴结么?”
他说这话时实在激动已极,多时积压在胸中的一股怨气吐了出来,只觉一阵舒服,但接着又是一阵激动。
银发婆婆道:“孩子,你要怎样,只要你回去,便是要你婆婆向你认借也是肯的。”
白铁军心中不知到底要什么滋味,那银发婆婆说得委婉,自己实在该要跟他们去,但心中再也解不开这个死结,他情理交战,心中真是五味俱全,百感交集,他是个坚毅的大丈夫,一咬牙,道声珍重,施展轻功头都不敢回,飞驰而去,他确知,只要轻功施开,天下能追到自己的人那是少而又少了,耳畔却听到银发婆婆低喟道:“这祖孙三代都是一般倔强的性儿。”
白铁军狂奔一阵,心情渐渐平静,算算路程,这一奔至少已走了数十里,已是三更天,雨过而后,月亮分外明亮。
白铁军刚刚坐下身歇歇,忽闻“咕”“咕”之声不绝,他顺手拾起一粒小石,头都不回一下,砰的一声,坠落一只夜猫子,他心中暗道:“该死的东西。”
那树上另外数头夜猫子不再鸣叫,四周一片寂静,白铁军望着那雪亮的夜猫子眼睛,忽然想起幼时听师父的老佣人讲的神话:“夜猫子幼鸟长大,便将母鸟吃掉,它在黑暗中数着人的眉毛,当数清楚的时候,这个便完了!”
白铁军想着想着,心中竟起了一片寒意,他默然自忖道:“白铁军啊!白铁军,你难道和这夜猫子一般要做无父无母的畜生?”
过了一会,他索性在站起,继续前往,越过一个山口,另一边山下确是一个市镇,万家灯火,有如天上繁星,白铁军到镇上投宿了。
他这一夜整整思索了一晚,仍是缠结不开,他次晨又走,真像行尸走肉一般,穿过大片田地,这时太阳未升起,农人已早起作田,白铁军低头疾行,突然大声一喝,他不禁吓了一跳,定步一看,原来一头老母牛走得慢了,那农夫吆喝催促。
那母牛不住回头,白铁军仔细一瞧,原来后面还跟着两头小牛,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白铁军心中一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还是跟银发婆婆回去一趟,只要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念头一转,乘船溯长江而下,此时正当顺风季节,船行极速,不数日便又到无锡,只望银发婆婆尚未离去。
那帆船靠无锡已是午夜,白铁军上了岸,漫步往城中走去,正走到城中心,忽见不远之处黑影一闪,一条人影飞快而逝,白铁军心中一凛忖道:“前面那人身法之疾真是有若闪电,天下那一派的轻功能臻于此,难道是我左老弟来了?”
他是武学的大行家,见猎心喜,施展轻追上前去,但四下一片漆黑,那还有那人影子,过了半晌,忽然一声惨叫,白铁军反应何等敏锐,身形疾扑发声方向,才一落地,先前那黑影一闪冲天而起,白铁军紧跟而起,但前面那黑影实在太快,白铁军追了一阵自忖是很难遇到的了只好转身回城,往适才那黑影作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