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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良也不知道,慧丽独自在家等他到十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刚刚翻了脸,又不好打电话问他,只是自己干着急,时间分分秒秒过,过去种种都涌上心头。
手臂上蜈蚣一样爬着三道疤,那样可怖的伤口,只怕夏天出去会吓坏人,马天良会不会觉得心寒?那样宠爱的女子,纵有千般不是,打他骂他,怎么能拿刀砍他?要是他掉头而去,慧丽怎么办?
骄傲的女子说:〃男人去了,由他去。经济独立,怕什么?〃
怕什么?慧丽当然不是怕没人养活也不是怕没男人,她怕的只是没有这个男人,没有这个,每遇争执必定脸红脖子粗地同她争执,等她恼了却再委屈也忍气吞气地:〃我错了。〃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没有气性,他会气极败坏地同她吵,但是他看不得她哭,再无理时,她生气了,哭了,他都会昧着良心说:〃我错了。〃
她不要正人君子,她不要一个永远对的正确先生,她也不要一个温润如玉的绅士,她只要一个爱她爱到没原则的笨男人。
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你,他是王子又有什么用?黛安娜痛苦得想自杀呢。 马天良回来了,一如既往地认错。 慧丽过去种种犹在眼前,加上失而复得,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紧紧地。
而马天良摸不着头脑地接受她的拥抱,倒也从中感受到爱意,他挣了一下没挣开,忍不住微笑问:〃傻子?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傻念头了?〃
侯慧丽终于又回复正常神志后,立刻给他一记耳光:〃你跑哪去了?!〃
第二天一早,慧丽与马天良偕手去上班,慧丽上班本不用起那么早,不过她懒,不愿去挤公车,所以马天良日日绕个圈子先送她上班,再自己上班,为了让慧丽不做公车,小马也不迟到,只得早点动身。小俩口手挽手出门,让人羡慕得眼珠子掉出来。
下到二楼,中门正打开,大李,学名李滨的老婆柳如云走了出来,柳如云,人如其名,人美,气质佳,细细地肩膀有点娇怯。慧丽每次遇到她都唯唯喏喏不敢口出大气,怕哪一句不小心冲撞了这样斯文的人,再加上马天良每见到柳如烟必瞳孔放大,故此一直没成朋友。
但今日碰个正着,慧丽不能不客气两句:〃这么巧,一起走吧,正顺道,让天良送你上班。〃顺道,是去马天良的单位顺道,那么大李送她当然也顺道,可是这样一个美女老婆,大李却不肯早起二十分钟送她一下,可见做人讲运气,人与人讲缘份。
柳如云嘴里呜咽一声,大约是婉拒,但慧丽没听清,一只手揽过柳如云的香肩:〃别客气别客气。〃柳如云被她拉得一侧头,挡着半边脸的头发滑开,慧丽〃啊〃
的一声惊叫,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柳如云的右眼如熊猫一样,整个青黑色,眼皮肿得睁不开,黑紫的眼角还在向外渗着透明粘稠的液体。
慧丽一只手的手指指着柳如云的脸,因为惊吓的原故,一直没有放下来,马天良不得不帮她把手放下,然后问:〃怎么回事?遇到坏人了?〃
柳如云慌乱地用头发遮挡,嘴里喃喃地:〃没有,摔了一跤!〃
马天良与侯慧丽面面相觑,摔了一跤?那敢是摔在谁的拳头上了?这样齐整的一个拳头印?不过马天良同侯慧丽与这美女都无深交,故此,美女既然说是摔的,他们也不好反驳说:〃瞎说,哪点象是摔的?明明象是被人揍的!〃
侯慧丽几次欲言又止,当然都是被马天良的眼色给止住的。
柳如云拒不上马天良的车,一定要自己走,小马与慧丽只得开车走人,并在车上讨论:〃咋回事?明明是被人打的,为什么说是摔的?〃 :〃是不是大李打的?〃
:〃不会吧?大李不是那样的人啊?〃 :〃你哪知道他是哪样人!〃 :〃看起来比你还斯文些。〃 :〃天底下净是些斯文败类!〃 :〃靠,打女人,王八蛋才干的事!〃
马天良点头如捣蒜般:〃对,王八蛋才打女人!〃心想,靠,打男人就不是王八蛋了?
马天良其实满适合当警察的,凭着他得自生活的经验与灵敏,他用鼻子就能闻出犯罪的味道来。别说不过一桩小小的家庭暴力案。
柳如云的眼睛,马天良只一看就知道那是拳头打的。柳如云的表情,马天良立刻可以断定这一拳是谁打的。
不过,他不想让慧丽知道这件事,慧丽的脾气太暴,很容易感情冲动。李滨毕竟是他的同事,他不想把事情搞得不留余地,都是同事,弄得以后大家没法共事,不是一个成年人的行为。
马天良迟疑良久,还是认为最近少在晚上去喝酒比较好。有钱买酒肉的朋友总是少不了狐朋狗友的,而老婆才是会陪他一生的人。当然也有人说,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裳,那么就不要奢望一件衣裳提供柔情蜜意不知道那某品牌著名的百万元的皮草是不是懂得温柔拥抱,至少应该是个轻而暖的拥抱吧?
综上所有废话所述,马天良决定还是中午吃饭时同大李谈这个家庭暴力的问题比较好。 :〃嗯。〃马天良说:〃嗯,那个,那个,早上遇到小柳了。〃
李滨抬起脸来,看着马天良,马天良说不下去了。 李滨问:〃怎么了?〃目光忽然凌利起来。
马天良叹口气,替别人的老婆出头,还真不太容易,他只得直说:〃她的眼睛,是你打的吧?〃
李滨出一口气:〃啊,我当什么事呢。昨天晚上,吵了两句,我给她一拳,没留心,打眼睛上了。怎么?严重吗?〃
马天良叹口气:〃老兄,用不着那么大劲吧?又不是阶级敌人?你这一拳不打眼睛上,也能打断她骨头。〃 李滨笑了:〃切,我又没拿刀砍她,怕什么?〃
马天良哑口无言,瞪了半天眼睛,最后只得道:〃好好好,算我狗拿耗子。〃 李滨笑道:〃喂,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夫妻之间一时失手,是难免的。〃
马天良闷闷地吃饭,心想:〃我真该揍侯慧丽一顿,看看,我在别人眼里成了什么人了?〃
李滨笑道:〃其实慧丽的脾气也挺可爱的,我刚上班那时,她父亲带她来,这小东西还要我教她擒拿术呢。学了几次,听说回家被她妈妈臭骂一顿,说她已经够象野小子了,再学打架,不用嫁人了。〃
马天良目瞪口呆:〃什么?侯慧丽还学过擒拿?〃 李滨笑:〃别小看她,学得似模似样。尤其是女子防身术,跟她打仗时小心点,那丫头踢得才准呢。〃
马天良不由得〃呸〃一口:〃踢你踢准了?〃
李滨笑,然后叹口气:〃你们夫妻俩关系好,你让着慧丽,你心甘情愿,可并不是每家都这样,你认为是我的错,我也没话说,不过,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谁不愿情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打仗是因为感情不合,感情不合不是一个人的事。〃
马天良张了张嘴,想说:〃感情不合是两个人的事,但动手打人却是你的事啊。〃可惜的是,马天良自己有短处在人家手里,不便发表这样严正的声明,只得草草收场。
周六,小马为了争取更多的外出时间,积极地表现,给老婆洗衣服,慧丽搬个小凳,坐在一边精神鼓励,两人正有说有笑,忽听敲门声,慧丽起身去开门,原来是婆婆大人驾到,慧丽忙摆出个欢迎的笑脸来,赵玉蝶只管往里走,还没看到在厨房辛勤劳动的马天良,边走边问:〃天良呢?〃
慧丽笑道:〃洗衣服呢。〃她倒不觉有什么不对,哪想到,赵玉蝶一见自己儿子竟然在洗老婆的衣服,一时间百感交集,竟呆在当地:回想起自己从三公斤抱到大,眼珠子一样呵护,从小连地也没扫过一次的儿子,竟在给一个女人洗衣服。
慧丽是个傻丫头,马天良何等伶俐,立刻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当下喝斥侯慧丽:〃看看,白衬衫就得这么洗!知道了吗?还不过来自己洗!〃
侯慧丽扬起半边眉毛,意思是:〃你是疯了,还是找抽啊?〃
马天良瞪大眼睛,杀鸡抹脖子似地要求侯慧丽配合,侯慧丽终于明白过来,却不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过去,坐在马天良让出来的小凳上,笨手笨脚地洗起来。
马天良那边出尽百宝把老妈哄进屋里去,没敢问老娘悲从何来,只顾左右而言他,连天气都讨论了三次:〃今天天儿挺好。〃:〃风也不大。〃:〃看起来,是越来越暖和了。明天也是个好天吧。〃
赵玉蝶只是不答,面沉似水,半晌才说一句:〃儿子啊,你受苦了。〃
马天良耐心用到尽,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的耐心一大半只用在侯慧丽身上,一小半用在领导与同事身上,对自己家人,他基本上没什么耐心,他哄着他娘,完全是出于孝顺,此时他的耐心已到达极限,一听此言,马天良竖起眉头:〃妈,你唱戏呢?〃
赵玉蝶这一场苦情戏本来已酝酿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鼻涕眼泪、唱念做打、指桑骂槐、敲山震虎,一看马天良的脸色,除了眼角的眼泪止不住淌了下来,别的都没使出来。
马天良那一脸绝决,横眉立目,坚决坚定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他站在他老婆这边,如果赵老太太他的妈,敢站起来开骂,他百分百会驴性大发,比老太太更大声地嚎叫起来。赵老太太是被她老儿子降服了的人,马天良对自己的父母不是不好,但他就象有些父母对自己子女一样,好孩子是孩子,不听话就不是孩子。马天良在家,一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父母顺着他是父母,不顺着他,就是仇人,老太太要是敢拿出对付自己老伴那套对付他,他立刻驴一样叫起来,再急了,就要开始砸东西了。
因为他不在家住已经很久了,赵老太太有点忘了自己儿子是什么样人了,现在一看马天良,她又找回从前的感觉了。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一口气,生生憋回去,真是郁闷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样一个整日笑眯眯禁不起马天良一个指头的女子,是怎么把她的驴儿子给驯得狗似的?想不明白,只得叹口气:〃前世冤孽啊!〃
马天良一见他亲娘的大戏不准备开唱了,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妈,你中午别走,我做两样拿手菜给你吃,啊,不不不,是慧丽做两样拿手菜给你吃。〃
赵老太太无限哀怨地看了马天良一眼,终于忍不住道:〃不用了,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做了我也不敢领教。〃 声音端地不小,马天良急得扬起眉:〃妈!你小点声。〃
赵老太太有意,扬起嗓:〃啊?小点声,我生来就是个大嗓门!〃 马天良沉下脸:〃你来劲啊?不吃拉倒,走走走!〃 老太太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侯慧丽又不聋,在厨房将这对白听得一清二楚,见婆婆大人气乎乎要走,她一来尊重老人的意愿,二来不敢去掳那个虎须,焉巴巴地躲地厨房里猫着。
待马天良送走自己的亲娘,侯慧丽才冷笑一声:〃儿子啊,你受苦了!〃 马天良哭笑不得:〃靠,我抽你啊!〃
侯慧丽已一巴掌抽过去,要不是马天良身上有功夫,凌波微步已练到第八层,一闪身躲了过去,免不了脸上又要挨一耳光,虽然说侯慧丽没修过内功,这一巴掌打在脸上也不会有大碍,但毕竟有伤马天良做为男子汉大丈夫的人格尊严。
马天良笑道:〃我闪我闪,我闪闪闪。。。。。。〃
没等说完,被侯慧丽一巴掌抽在下巴上,倒是没多大力气,下巴不由得往上一扬,糟的是马天良正吐着舌头气人,这一下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的牙齿咬了舌头,幸而劲不大,马天良〃嗷〃得一声,象踏了猫尾巴一样跳起来。
侯慧丽吓了一跳,看马天良的表情比较夸张,知道没事,大笑三声,转身就跑。马天良的凌波微步,虽然多数时候是用来逃命的,便用来抓人也一样灵光,他一伸手已将侯慧丽衣领薅住,一边说:〃你是不是皮子痒痒了?〃一边要请她吃炒肉,侯慧丽挣扎,两人立时滚成一团。
这一场戏最终以少儿不宜画面收场,侯慧丽只在最后喃喃说几句:〃给自己老婆洗两件衣服就受苦了,那站在寒风里卖水果,还不得哭死?〃
马天良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老婆你说啥呢?〃 慧丽笑道:〃儿子啊,你受苦了。〃立刻被马天良抓住搔痒,笑得几乎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