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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十恶”低声道:“再让他进上几步,行云非败不可。”
那“扶桑刀法”向以气势取胜,招式简单,如论武学之精妙,远逊于中土武学。但那股气势,却足以令人心惊胆寒而不敢还手,是故往往有武功超出对手两倍的,也难以取胜。对付此类刀发,便惟有以气势相搏。自大唐扶桑刀法由“遣唐使”带入中土以来,世人皆知其理,然而当真要做时,却又极难做到。行云如何不知应对之策?然而中土武学,例以守中有攻为特色,佛门武功更是以柔为主,尽量化解其中杀意。他纵使有心正面相搏,却也情不自禁地又退出一步。
“杀!”
“天杀星”再度大喝,脚不离地,快速迫向行云,斜斜上撩的长刀也突然劈下。
此时他气势已达颠峰状态,劈出的一刀登时携出无比惨烈的杀气。行云大惊之下哪敢强迎,斜退一步,滑开五尺,避过了这一刀。同时竖掌道:“‘天……’”却是只说一字,便猝然住口。
原来“天杀星”一刀劈空,却其势停也不停地继续向前。他双手持刀,刀尖拖地,上身前俯向左、脚不离地地一直冲向人群,任谁也能看出,他身上空门甚多,此番谁也不肯让他再次逃脱,两柄丈二禅杖,登时呼呼有声,一左一右向他砸下。谁知眼见那两柄禅杖距他仅仅三寸,忽然一声大喝:“杀——”那“天杀星”手中的长刀已经撩出,“当”一声,左边禅杖被荡开,砸在右边禅杖上,右边禅杖遭这两股力量一撞,顿时脱手而飞,“天杀星”长刀顺势劈出,“咯”一声,禅杖脱手的和尚登时断做两截,“天杀星”生生刹势,飞起一脚,踢中左边禅杖,一刀递出,左边持杖和尚,立刻被扎个透心凉。
他劈杀两人,看来十分繁杂,其实速度奇快,行云刚避开天杀星的攻势,便见己方有两人死亡,呵斥“天杀星”弃刀的言语,便再也说不出口。
只这一缓之间,一柄仆刀、两根禅杖、一柄重剑已经一齐袭到,快绝无轮。眼见“天杀星”即使能避开一种也避不开其他的兵器,“天杀星”又是大喝一声:“杀!”声音之大,令得四人心神一分,其势微缓。仅此一缓间,“天杀星”已经连进两步,避过了那两条禅杖的致命攻击,同时左撩右挡,“当当”两声,仆刀与重剑一齐被震飞,“天杀星”毫不迟疑,再向前踏出一步,“杀!”一声,一名中年和尚手中的虎头刀刚一扬起,头颅已被劈飞。
刹那间,“天杀星”再吼两声,又震开三名和尚的兵器,将一名和尚劈做两半,冲入人群。
众和尚措手不及,纷纷闪开,一时乱做一团。
“天杀星”刀快如电,喝声如雷,每一击必然伴随一声震人魂魄的“杀”,或劈或砍或撩或斫,刀刀不空,不是震飞拦截者的兵器,便是把人劈伤或劈死,当真是杀星出世,不愧“天杀星”此一名号。转眼间便伤了数人,杀了十余人,冲出了十丈。
行云大步赶来,眼见一个个或伤或死的在天杀星手下无一合之将,心中嗔怒已极,也难受到了极点,劈手夺过一名和尚的禅杖,叫道:“闪开!闪开!都散开!”众和尚顿时醒悟,纷纷散开。如此一来,“天杀星”即使气势再强,武功再高,也陷入重围,一时难以脱逃。
两名手持禅杖的和尚仗着兵器长,拦了数下,行云已然赶到,呔的大喝一声,“天杀星!看杖!”挥舞禅杖,一头砸下。
“天杀星”闻声急冲,同时反手一刀,“砰”火花四溅,长刀登时断为两截。行云杖势不停,依然砸下。“天杀星”斜冲一步,让开这一杖,断刀划出弧光,人已借势转回,面对行云。行云大步迈进,禅杖拦腰横扫,“天杀星”不避不闪,待到禅杖到面前不及一寸时才陡然大喝:“杀!”反手撩出。“当!”一声,禅杖被震得荡开一尺,“天杀星”的断刀也再次折断,仅余刀柄在手。
可是对方此刻只有刀柄在手,行云顿时踌躇,他收杖喝道:“天杀星!老衲一念之慈,竟致如此伤亡,我佛慈悲,今天说什么也要大开杀戒了!”
那“天杀星”双手握着刀柄,保持着弓背反撩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他声势惊人,此时虽是一动不动,手中只剩刀柄,却也无一人敢当先出手。
行云却是一怔。“咦?”袍袖一挥。
“扑通!”天杀星僵硬地倒在地上,竟然已经死去。
众和尚都松了一口气,均想天杀星好大的名头,却原来只依赖着气势过人,遇到了内力充沛的行云,自然是一合之下,立刻被罡力震碎内脏,难得的是他连死也能保持原来的姿势。
有几人便想上前补上一刀以泄心头之愤。但便在此刻,忽然间隆隆的巨声响起,夕阳下,数里外尘烟滚滚,其内光影闪烁。“五逆十恶”面色大变,低声叫道:“糟了!有大军赶来,至少有两百。”病丐目光一闪,也急急低声叫道:“快退!”方一回头,立刻大惊道:“不妙!快走!”众人回头一望,原来身后也是尘烟滚滚,而且已在一里之外,尘烟中光影闪闪,竟是一队骑兵。
忽听行云大声道:“快做准备!鞑子铁骑卫队到了!”
众丐无不大惊,均知“铁骑卫队”乃是蒙古人的精锐之师,个个以一当十,一队五十人的“铁骑卫队”,便可毫不费力地歼灭五百人的军队。多年来“扑黄尘”者不乏武林高手,但一遇到“铁骑卫队”,便只有争相逃命的份了。
忽然间众和尚一同高呼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驱逐鞑虏,还我河山!驱逐鞑虏,还我河山!……”个个手持兵器,高声呼叫,向前冲去。
武才扬心潮澎湃,忍不住也跟着呼叫:“驱逐……”募然病丐一指点出,封了他的穴道,低声道:“跟我走!”向东窜去。“五逆十恶”随后飞奔,众小不假思索,紧紧跟随。突然有人喊道:“那是谁……啊!”一声惨叫。武才扬被挟在病丐肋下,虽是动弹不得,却看得甚清。那叫喊之人,便是先前蛮横凶狠的“恶和尚”。他落在最后,瞧见了众人脱队,但刚喊一句,原以为死了的“天杀星”,却突然跃起,手中又多了一柄刀,一刀便将“恶和尚”头颅斩飞。
病丐轻功极佳,又伏身飞奔,因此武才扬只看到此处,便见眼前尽是荒草,想是病丐贴地而冲,避开众人视线。他再也看不到此后的情形。
似是有人斥叫,有人惨叫,紧接着隆隆的巨大声音遮住了一切声响,夜幕与荒草也遮掩了视线。
一直飞奔了盏茶时光,病丐才停了下来,解开武才扬穴道。只听得远处杀声震天,病丐放下武才扬,厉声斥责道:“妙离!不听命令,便想行动,忘了你身负的使命么?!”武才扬站直了身资,立刻回头望去,但见三里之外,杀声震天,正有束束火把接连映亮,说道:“是鞑子军和扑黄尘者,长老,咱们也去吧?”回头望向病丐,骇然住口。
隐隐的亮光下,但见病丐面色沉冷至极。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传来,众小纷纷赶到,最后才是“五逆十恶”。
病丐扫大家一眼,道:“大家都在。很好。”冷哼一声,盯着武才扬道:“妙离,你身为杜长老的徒弟,我们对你所抱期望,超出任何人!但最不成材的也是你!时局混乱,我们不得不冒险露面,搅入这趟混水,那是迫不得已。到了此时,只有冒险离去,你却无视大局,莫不是想让大伙一起死去?”
“五逆十恶”也厉声斥责道:“妙离,丐帮大计你不顾,却一心协助‘黑风寨’,你心里还有没有本帮?!”
武才扬怔道:“他们……他们是‘黑风寨’的?”
病丐冷冷道:“不错。‘黑风寨’打出旗号,便利用武林人的着等愚蠢心理,迫使天下各派为之卖命,黑风寨却只需牺牲些小兵小卒,数年之后,‘扑黄尘’者若是成功,‘黑风寨’自会坐上江山,若是失败,江湖上也再无派别可与它争长短,这一招确是险辣至极!”
武才扬呆了一呆,道:“可是……那是鞑子军……”
“五逆十恶”怒喝道:“鞑子军又怎么样?那黑风寨又能好到哪里去?”病丐摆了摆手,制止“五逆十恶”继续说话。武才扬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回首看看交战双方,道:“鞑子军人数超过了‘扑黄尘’者数倍,咱们……”忽然住口,意识到越是这样越是无法说服别人。
若是换做了未在死谷学艺时,他自然是长辈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在死谷学艺中,杜恶的“权谋、纵横、将军”要想练好,就必得在任何时刻都有自己的见解,并努力使他人接受自己的意见。是以武才扬心中有什么,便说了出来。
病丐看了武才扬一眼,道:“那些和尚,在此地一带势力庞大,可是这一役后,再也莫想东山再起。我们如若也似你一般,只逞匹夫之勇,这一役之后,你自问能否保住性命?!”
武才扬摇了摇头。战场上的厮杀,不同于寻常的江湖较技,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不敢自夸能在战场上进退自如。病丐又道:“即使你活了下来,咱们也都活着,而且一点伤痕也没有,这一役后,你我的行踪,还能如何保持隐秘?”
“五逆十恶”突然道:“快走!不然来不及了!”众人转头一望,但见火把如繁星,杀声惊人之至,战线越拉越长,只这说话的一阵工夫,已经到了一里开外。
“走!”病丐急喝,众人迅速向东奔去。
正自飞奔间,前方忽然也传来了隆隆的巨响,病丐面色微变,低声说道:“能避则避,能逃则逃,一旦分散,各凭机遇,走散者五天后正午时分,在大青山娘子庙汇合,侯到末时,若不见接应,自谋生路。不得以丐帮子弟自称,不得对任何人谈起年余来的经历。三年后,七七夜,仍于出发的庙里等候,提前三日于庙外留干草三束,以便示警。如仍未见接应,便忘却自己身份,隐居江湖,直到丐帮的‘丐中之丐’重现!——大家都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众人齐道。病丐急道:“快隐藏!”再无声音。武才扬张目望去,一队人马,已在半里之外,他侧目四望,已经见不到病丐等任何一人,心想大家藏得好快,这年来的学艺可真不是白练的。眼见那队人马飞亦似地弛来,无暇细想,向北面斜窜五丈。天色虽黑,仍隐约可见那里有棵大树。窜到近前,见是一棵大槐树,忙凌空一跃,藏于树顶。
他藏好之后,遍听得踢声如雷,一队人马自不远处冲过去。有人连连催促道:“快!快!”紧接着,人马越来越多,忽然“驾!”一声,一面大旗插在树干上,一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软甲的汉子叫道:“加快速度!第一路,第三路,抄到后面,断绝退路!第二路、第四路,主力攻击,务必把鞑虏逼到河边!第五路,清理战场!”
武才扬暗暗叫苦,了不到自己的藏身处,居然被那人当作了中军大帐。他缩在树枝之间,一点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觉。耳听得喊杀声募然增大了许多,想是这些人也加入了战团,再看周围,骑兵依然源源不断,想来这队人马至少也有一千。又过了一会儿,马蹄声稀稀落落,树下那人拔下大旗,拍马离去。他心中稍定,转头望向战场。
但见数里外,火把犹如满天星辰,极目所望,全是战马冲杀,虽然看不到交战的情形,但一看那漫天的灰尘、一听那震天的杀声,就足以感知那壮烈的场面。
过不多时,战线向西移去,他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可好了。鞑子军被赶过去了。那条河定然在西边不远出,鞑虏军队一到河边,就只有惨败的份。如果是条大河,单是被河水淹死的人就有不少。若是小河,上游也必然有蓄水处,一待鞑虏军队被迫入河道,立刻放水;河对岸,也会有埋伏……”他学了行军打仗之术后,对如何排兵作战,已经有了模糊的认识,故此只凭那人的几句话,便推断出当前形势。
隐约中又听闻有马蹄疾驰的声音,象是有几匹马向东而去,他也未曾在意。
看了也不知有多长时间,只见火光而不见人影时,才定定心神,向四下里望了一眼。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涌上心来,“糟了!”他惊呼一声,“他们已经夺马走了!”一跃下树,行不多远,便见到一具尸体,那人身着软甲,一望而知乃是摔下马背颈断而死。四下察看片刻,不多不少,正好八具尸体。他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惊呼:“天哪!他们……他们果真夺马而走了……”知晓定是病丐等人所为。
他呆了片刻,忆起病丐最后的吩咐,凛然一惊,脑子里“嗡”的一声,便只有反反复复的三个字:
大、青、山。
(“大青山!那我我的家啊!娘子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