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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无所谓,有什么事吗?”
“倒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再也不会去你家了,请不要担心。我想告诉你这个才打的电话。”
“等一等,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她太着急了,不禁提高了嗓门。她赶紧看了一眼客厅的门,压低声音说,“你现在在哪里?”
雅也沉默不语。
赖江特别担心他会挂断。“喂,求你了,你在哪儿?”
传来了叹气声,然后他低声道:“涩谷。”
“涩谷?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涩谷哪里?”
“别过来,你丈夫在吧?”
“睡着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没关系。”
“可……”
“回答我,在涩谷的什么地方?”
雅也仍一言不发。赖江握着电话的手心已冒出了汗。
“好吧,我去品川,这样不会给你造成负担。”
“我从没觉得是负担……”
雅也指定了位于车站附近的酒店茶室,赖江问清楚后挂断了电话。她激动万分,看了看卧室,确定丈夫已经睡熟后,开始准备出门。必须快点,但她不想在化妆上偷懒,衣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的。
她在家附近找了辆出租车。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司机过于谨慎地握着方向盘,让她心里焦急万分。
她快步跑进酒店的茶室。或许是傍晚的缘故,客人很多,但她只用了不到十秒便在众人中找出了雅也。他正坐在里面的桌旁吸烟,还穿着刚才撞见时穿的那身衣服。她调匀呼吸,又深呼吸了一下后才向他走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体面的样子。
“你好像又瘦了。”她说着在雅也对面坐下。侍者走了过来,她要了一杯奶茶。
“你丈夫回国了?”雅也注视着她的眼睛。
“嗯,今天回来的,去成田机场接他。”
“哦。”他把咖啡端到嘴边。
“别说这个了,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雅也笑了:“说我为什么突然销声匿迹了?”
“我猜肯定有原因,但什么都不说就消失,是不是有点——”
“卑鄙?”
“没这样想。”赖江歪了歪头。
雅也伸手去拿香烟。“个人原因,和你没有关系,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侍者将奶茶端了上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雅也继续吸烟。
“如果想结束和我的关系,直说就可以了。难道你以为我会纠缠不休吗?”
“对不起,”雅也微微低下头,“我消失另有原因,没顾上通知你。至少该给你打个电话才对。”
赖江伸手去拿茶杯,但马上又抽回了手,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里已经说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突然下落不明的人会心血来潮地出现吗?”
雅也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他似乎不在乎赖江是否相信。“你丈夫回来了,从年末到新年应该有很多安排吧?”
“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赖江以为雅也打算约自己,虽然想着事到如今再提这个,不是让自己为难吗,但她已经开始考虑该如何对茂树解释了。
“是千禧年,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由于华屋的关系,你是否要出席很多场合?”
“我和华屋没有直接关系,我弟弟他们好像很忙。”
“有没有什么特殊活动?”
“听说除夕夜要在船上办Party,要在海上迎接二000年。”
“船上Party?”雅也的眼睛似乎闪了一下,“在哪里?”
“东京湾,应该从日出栈桥出发。怎么问起这个了?”
“只是想知道你在哪儿迎接新年。哦,在海上呀。”
“还不知道去不去,也许会有其他安排。”赖江眼睛上翻看着他,焦急地等待着他提出邀请。
但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拿出一张千元钞放到桌上。“能遇见你很高兴,祝你幸福。”说完,他站了起来。
“等一等……”
“希望二000年对你来说是美好的一年。”雅也向出口走去。
4
加藤停下了脚步,还是老地方。他叼上香烟,点着了火,边吸烟边抬头望着对面的华屋。自从去了深川警局,只要有时间他就会这样,但丝毫没有进展。水原雅也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呢?他毫无头绪。
水原肯定另外制了一把枪,因此才需要子弹。无疑,他想要新海美冬的性命。
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华屋的出入口已经关闭。若在往常,这个时间还应该开着。大约三天前加藤就知道,今年除夕夜华屋要比平常早关门一个小时,原因就在于2000年问题。电脑的错误运行会以何种形式、何种程度出现,现在都无法预测,提早结束营业便是为防止问题出现。银行之类的地方今年也会提早结束工作。首相说最好提前准备好足够三天食用的食品,各个行业自然会提心吊胆。
加藤他们今天也提早下班了,但上司叮嘱他们作好随时上班的准备,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尽管是千禧年之前的除夕夜,外面却并不太热闹,人们肯定是担心2000年问题。听说只今年去海外旅行的人数减少了。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最安全,大街小巷都弥漫着这种氛围。
加藤推测,从今天起,两三天内水原应该不会活动,因为考虑到美冬会待在家里不出来。如果水原采取行动,最早应该是华屋开始上班的日子,问题是他会瞄准哪个时机。
关于水原的情况,加藤根本没向上司汇报。不论怎么想,他都觉得上司不会理睬自己。私造枪支的人想谋杀华屋的社长夫人,那人可能和社长夫人同谋杀害了名叫曾我孝道的人,而社长夫人可能假冒了新海美冬这个名字,实际上是另一个人……那些头脑顽固老化的上司,以及只想明哲保身、继续升官的人,绝不可能相信这些。不,他连是否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都不敢肯定。如果他们只是付之一笑,说仅仅是推理加空想,再责备他以前擅自行动,就倒霉了。
而且,加藤本就不打算把这些事交给别人。他决心亲自追查那个女人。
加藤想,确实有一个能抓住新海美冬把柄的机会,就是水原要杀她的那一瞬间。如果能当场逮捕水原,就连她也不可能彻底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加藤刚吸完烟,华屋大楼的侧面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大衣的女子。加藤见过她,就是下落不明的曾我孝道的妻子,叫恭子。
前几天听她说水原曾来过,此外加藤还获得了一个信息,那是此前她一直隐瞒的情况——曾我孝道查出新海美冬联系地址的经过。
听说曾我找到了美冬以前的住所,从邻居那里拿到一张贺年卡,上面写着暂时寄住的朋友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按那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后,感觉电话被转了一下,然后就通了。曾我向接电话的人说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想寻找新海美冬的原因。
他当天就见到了那人,回家后还对恭子说:“太吃惊了。见面后才发现并非素不相识,竟然是美冬以前工作过的那家店的社长,而且还年轻了许多,容貌也变了。如果不问姓名,我根本就认不出来。”
恭子没说这件事,主要觉得和丈夫的失踪无关,而且美冬也嘱咐她不要说。
“美冬说那人以前曾特别关照过她,不想给她添麻烦,我就一直没有说。如今见警方也没有认真调查,就想还是说出来吧。”
听到这番话时,加藤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他觉出自己掌握了曾我被杀的真正原因。
对于冒牌的新海美冬来说,拿来旧照片的曾我确实是障碍,但也完全可以蒙混过去,比如说和小时候长相不一样了等等。问题是曾我早就认识这个冒牌的人,这对美冬来说才是最大的问题。
加藤走过人行横道。恭子正沿着中央大道向前走,看上去并不着急,只是时不时地低头看看手表。
她在咖啡店前站定。加藤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追过去从后面喊了声“曾我太太”。他特意尽量放缓语气,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她回头看清来人,略显吃惊地张了张嘴。
“您要回家?”他微笑道。
“嗯,您怎么在这里……”
“不用担心,不是专门等您,只是碰巧看见了,就打了招呼。”
“哦。”她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今年店里好像关门早吧?”
“嗯。由于2000年问题,听说需要对系统进行监控……我不太懂。”
“上面写着过完年从三号开始营业?”
“三号上午十一点开始。可如果因2000年问题发生了什么故障,也有可能变更。”
“开门那天,社长和各位董事都会到齐喽?”加藤若无其事地逼近问题的核心。
曾我恭子点点头:“估计会。”
“那样的日子里有什么特殊活动吗,比如所有董事一起开香槟酒之类?”
“不清楚。”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没有这种情况。”
“可明年是千禧年。”
“是啊,也许会有某些活动。”
“你们没听说什么?”
“没有,只是说让我们三号上班。”
“哦。”
加藤本以为公司会在年初有常规活动,水原雅也极有可能挑选那个时候下手,但从恭子的话来看,那种可能性并不大。
恭子将视线转向加藤背后,同时显得有些尴尬。加藤回过头,见一个身穿米黄色大衣、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向他们走来。加藤从没见过此人。
来人狐疑地注视着加藤,又把视线转向恭子,眼神似乎在问:“这家伙是谁?”
“这位是警察。”恭子对来人说,似乎带有辩解的成分。
“警察?”
“负责调查我丈夫的事情……”
她的说明完全消除了来人的疑心,他点了点头。“有什么进展吗?”他问加藤。
“不,倒不是因为这件事。”加藤看了看恭子。
“是我的科长。”她微微压低了嗓门。
“我姓森野,如果关于曾我先生的调查有了什么结果,我也想听听。”来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加藤。
加藤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是约好了下班后见面,怪不得刚才她一个劲儿地看手表。
“不,我只是碰巧看到了曾我太太,就打声招呼。很遗憾,目前还没有关于她丈夫的新消息。”
“哦。”恭子垂下眼睛,看上去并不怎么失望。对于丈夫的消失,看来她已彻底放弃希望。正因如此,她才会另寻配偶。
要责备恭子未免过于残酷。丈夫失踪后的这几年,她肯定从未从不安和孤独中解脱过。如果找到了可依赖的人,倒是值得欣慰的事。
加藤再次体会到时间确实在流逝,人的内心也在变化,而且,有些必须变化,否则人将无法生存下去。
“对不起,打扰了,我先告辞。”加藤交替看着两人说。
“2000年问题会怎样呢?”森野问道,“听说警察也作了各种准备,以防出事。”
“是啊,不知道会怎样。不归我负责,所以……跨越到新年的一瞬间,你们最好不要外出。”
“我们也是那么打算的,在家里老实待着。”森野看了一眼恭子。
加藤想,这人如果单身,也许会去她家。
森野接着说道:“而且我也不够资格参加船上Party。”
“什么?”
“我们社长召集了家人和公司高层,要举办船上Party,还说飞机可能会因电脑故障坠落,但船绝不会沉没。”
“是今晚举行吗?”加藤感觉到心跳明显加速。
“听说是。”
“在哪儿?竹芝?”
“具体情况不清楚,应该就是从那附近出发。”
“几点开始?”
“呃……”森野困惑地摇了摇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先告辞了。”加藤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5
酒杯里的黑啤剩下一半时,雅也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感受到了金属的沉重感,然后又把手伸向酒杯。不能喝醉,但要想尽量减轻沉闷的心情,只能借助酒精的力量。
从海岸大道进来不远就是这家酒吧,里面多是想和恋人共度二十世纪最后一夜的情侣,独自坐在吧台前的只有雅也一个。
侍者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对于这个进店后不脱大衣、模样可怕的男客肯定很在意。过了明天,负责凶杀案的警察也许就会来这里,让侍者看雅也的照片。他会作证:嗯,这人确实在除夕夜来过。
雅也想,警察为什么会追踪我呢?那时警察肯定明白这样干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们依然会继续干没有意义的事。这个社会就是由无数个无意义的元素堆积而成。
雅也选择这家店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