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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一沉，身子又被按了下去，耳边只听得霍南朔吩咐侍卫：“把衣服丢过来！”
一件外衣随即罩在我身上，禁锢在腰间的臂膀方松了开，我退后少许，紧张地上下打量他：“你的伤口如何？”
“无碍。”霍南朔微显不耐，“把衣服穿好！”
我将衣服系好，几个隐卫已将灌木丛里仔细搜索了一番，确定了没有危险。
霍南朔从狼尸上拔出匕首，擦去血迹，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直到一个身影挡住他的视线。
“在流血啊，你不疼的吗？”我皱着眉，抬手不客气地撕开霍南朔肩头的衣衫。伤口比想象的还要深，右胸的箭伤因刚才发力的动作也有裂开的趋势。我拉了霍南朔到潭边，把他按着坐下，自己半跪在他身侧，用手掬了水清洗肩头的伤口。
“学会‘照顾’人了？”他特意把“照顾”两个字咬重。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难道你喜欢受伤？”
“倘若天天如此，受点伤也不坏。”
我懵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地看着他：身边的男人衣襟半敞，伤处狰狞，脸上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浅笑，令坚毅的线条却柔和了不少。我只觉心里好像有根鼓槌在敲打，一下一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看傻了？”霍南朔伸手在我眼前晃晃。
我迅速回神，深吸一口气拉回失控的心绪，继续帮他擦洗伤口，只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个男人，我要对他好一点。
洗净了伤口表面的污血，我凑上去，对着伤口轻轻吮了下去，感觉身前的男人浑身一僵，我抬起头，对他解释道：“兽牙造成的伤口很容易感染，光用水洗怕是不够，唾沫有消毒的功效。”说罢再次俯下头。
霍南朔原本已伸出的手慢慢放回身侧，看着伏在自己肩头的小脑袋，眼中流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暖意。
第12章 不识情字
“这件事绝不是意外！”霍进廷激动地在帐篷里踱来踱去，“我问过若儿，她说现在还未到冬伏，按理说狼还未饿极到需要攻击人的地步，况且那一带地势平坦，附近并非狼群出没的地带，肯定是有人故意诱来的！会不会是蝠翼的？”
“不是蝠翼。”霍卓珏摇头，“我们已在回国途中，并未对离国造成任何威胁，蝠翼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难道是曹声凑的人？”
霍卓珏没有回答，看向一直没有做声的霍南朔：“大哥，你的意见？”
“若儿的衣物被熏了一种兽烟，可以用来诱狼。”
霍进廷眼睛一亮：“所以只要查查谁负责涤洗若儿的衣物便知内奸。我这就去！”
霍卓珏扫了一眼胞弟匆匆而出的背影：“大哥，要不让若儿先跟着我？”
霍南朔瞳眸微眯，沉沉地望着霍卓珏。
那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压饶是与他相处惯了的霍卓珏也扛不住，赶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不要授人以柄。此人跟了一路，一直寻不到机会下手，直到若儿出现方。。。”
“她不会成为‘柄’。”霍南朔干脆利落地打断他。
霍卓珏心中一松，随即又一沉：她不会成为他的‘柄’是指若儿不会有危险，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有危险？
一回营地霍南朔便不见人影，我叫周准送了热水，仔仔细细地擦洗着周身每一寸皮肤，末了闻了又闻，确定没有一丝异味方满意地穿上衣服。
我想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周准将热水撤了，又送了晚饭进来，我问他霍南朔什么时候能回来，周准摇摇头：“将军在议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我看着热气蒸腾的饭菜，狠狠咽了下口水。
霍南朔回来时，我正坐在离桌案最远的角落，旁边丢着空了的茶壶。
“总算回来了。”我有气无力地道。
霍南朔看着桌上原封未动的饭菜，微蹙眉：“怎么没吃饭？”
“等你一起吃啊。”我连拖带拽把他拉到桌边，按下坐好，塞了筷子到他手里，“你也饿了吧？快吃吧！”说罢迫不及待地抓向盘里的鸡腿。
手腕忽然被抓住，霍南朔道：“凉了，热热再吃。”
“等不及了。”说话间我已伸了左手，捞了块红烧肉丢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
霍南朔看着身边人眯着眼睛如猫般餍足的娇憨样儿，眉宇间的线条不禁柔和下来，也用筷子挟了块肉，放到嘴里，慢慢品着。
我吃了一会速度便慢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从鸡骨头上剔肉玩。
“吃这么少？”霍南朔觉察，停箸望向我。
“肚子胀。”我闷闷地道。
霍南朔探手摸了摸，果然鼓鼓的。他瞄了一眼地上丢的茶壶，心中了然：“以后按时吃饭，喝水充饥不可取。”
“还不是为了等你！”我嘀咕。
霍南朔嘴角微挑，伸手溺宠地摸了摸身边人的脑袋：“以后我不回来吃饭会告诉你，别傻等。”说完低头嗅了一下，“洗澡了？”
“嗯。”我只觉脖颈间被他的气息吹得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挠，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凝视我的瞳眸，与以往似乎微有不同，但只不过一瞬，霍南朔已转了头，冲门口道：“来人。”
话音刚落周准已进帐候命，霍南朔叫他将饭菜撤了，送热水进来。
周准能跟着霍南朔自然是个利落伶俐的孩子，手脚麻利得很，即刻送了浴桶热水，整理好换洗衣物，支起四页屏风。
我呆呆地看着霍南朔坦荡荡地在我面前解开锦带，除去外袍，又开始解里面的素衣，不由自主地脸颊发烫，喊了一句：“我出去走走。”一溜烟跑出了大帐。
出了营帐，凉如水的夜色没能让我的体温降下来，反而越升越高，脑子里旋转的全是那天给霍南朔擦身时看到的美好“风光”。我长吁一口气，见四下无人，一个纵跃跳上树冠，在数棵大树间窜跃着跑了几个来回，让冷风吹透衣衫头脑彻底降了温方跃下地，忽然想起霍南朔肩头和胸口的伤口，他自己洗澡怕是会很不方便吧。一想到这儿，我赶紧往回跑。
帐门口前我猛地刹住脚步，从地上拔了两缕青草搓成团，塞进鼻孔，方挑帘进去，走到屏风前，深吸一口气，转到屏风后：“我来给。。。”话还没说完便噎在了嗓子里，霍南朔抬起头，瞟了我一眼：“你要给什么？”
眼前的人已经穿好了里衣，正在披外袍，我呆了一会，郁闷地垂下头：已经洗完了啊，白让我下了那么大决心。。。
霍南朔看着眼前人傻呆呆的样子，嘴角扬起了几分，这丫头总有本事愉悦他。
“过来。”
我慢吞吞地挪到他跟前，霍南朔将腰带递给我：“帮我系上。”
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嘴里不禁嘀咕：“肩膀疼了吧？明明受了伤，还逞能。。。”边说边把腰带往他腰上绕，因为双臂张开，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脸颊几乎贴上了他的胸口。
沐浴后的皂香混着男人特有的气息瞬间盈满鼻端，我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开始加速，奔腾着涌向头顶。
晕乎乎地系好腰带，偏偏眼前那人还不肯放过，用手扳起我的下巴：“脸怎么那么红？”
我大窘，摇晃着脑袋想挣脱，他不放，另一只手环上我的腰按住，玩味的目光落在我鼻孔里的那两团：“怕看我洗澡流鼻血？”
我咬牙切齿地回道：“我才没怕！”
他点点头：“是不用怕，多看几次习惯了就好。”
我只觉脸颊烧得更旺，结结巴巴地道：“谁要多看。。。”
霍南朔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再多言，松了手，我兔子般地窜离他身边，躲得远远的。
太可怕，我抚着胸口对自己说：这男人，洪水猛兽一只！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困境中，背后几乎难以觉察的娇小成为最坚实的后盾，让他得以全身心专注于眼前。
满天箭雨中，那一闪而过的深深对视，那抹稚子般的清澈，就此凝结在他的眼底，尔后一点一点融开、渗透，浸入骨血。
玲珑的曲线，紧实的触感，挺翘的浑圆。。。那夜的一切清晰得仿佛不过是半刻前的事。
然而此时，同样的夜，她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他却不愿去想。
霍卓珏一手搭在眼睛上，遮住所有情绪。
“人揪出来了！”霍进廷风风火火地走进帐篷，看到霍卓珏的姿势不由一怔。
霍卓珏放下手，神态已恢复如常：“如何？”
“想咬舌自尽，被我卸了下巴，丢给谷剑去审了。不过估计问不出什么。”霍进廷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饮下。
“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霍卓珏起身开始宽衣。
霍进廷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忽然开口：“如果真的不想放手，为何不试着跟大哥说说？大哥一向淡薄女色，也许。。。”
“她非一般女子。”霍卓珏淡淡打断他。
霍进廷一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的确非一般，连你都放不下。”
霍卓珏眸色一沉，回头瞪了胞弟一眼。
那张与自己一致无二的容颜却没有丝毫怯意，反倒大咧咧地往软塌上一靠：“哥，我真搞不懂，大哥明知道她会武，千军万马都困不住，何况区区两头狼。为何今日偏偏要以身涉险？”
霍卓珏正解腰带的手顿住，一瞬后继续方才的动作。
霍进廷也没等他回答，自言自语道：“难道因为大哥不想戳破她刻意隐瞒武功的事，所以才替她挡下？”他侧头问，“哥，你觉得呢？”
霍卓珏已经侧身躺到床上：“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
“可大哥不是一般男子，万金之躯焉能轻易涉险？何况大哥一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霍进廷见哥哥面朝里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识趣地收了话头；起身吹熄蜡烛；静静退出营帐。
第13章 另类承诺
之后的归程顺风顺水，再未出意外。我和霍南朔相处愈发融洽，众人面前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苛厉的大将军，唯有单独对着我时，眼底处、话语间，会带着一丝浅浅的暖意。我能觉察得出，冰山的一角似乎在悄悄融化。这份认知，让我心底无比雀跃。
我喜欢缠着他讲杲国的风土人情，霍南朔见识深广，信口捻来，听得我津津有味。而他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在我急着催促下，慢条斯理地来一句：“你自己去看看看不就知道了。”
杲国在我眼中就如一块油腻滑亮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尽呈赤。裸裸的诱惑。
抵国前最后一晚扎营。每个兵士都因为即将归家而喜颜于色，整个营地笼罩在一派欣悦的气氛中。
我也因为终于要吃到垂涎已久的那块“红烧肉”而兴奋不已。
霍南朔破天荒回来得很早，跟我一起吃晚饭，整个过程中我一直掰着手指数着要去看去吃去玩的。
正说得兴高采烈，冷不防一片青笋塞进嘴里，对面的男人慢悠悠地道：“说得太多，吃的太少。”
“我不爱吃这个。”我皱着眉咽下，刚腾出口抱怨，又一块红萝卜塞了过来，我一个愣神没闪开，侧头要吐，被霍南朔一把捏住下巴：“吐了明天没肉吃。”
我囫囵吞枣地咽下，又一棵绿油油的小白菜等在眼前。我紧紧捂住嘴，霍南朔也不收回手：“多吃青菜会更漂亮。”
“反正我已经够丑了。”我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霍南朔剑眉轻扬：“谁说你丑？”
“师父呗，她很讨厌看到我这张脸。”
霍南朔微眯眼，长指攀上我的额头，沿着眉峰、鼻梁、唇角摩挲而下。我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丑。”他像鉴定珠宝般，研究后得出结论。
我下意识地摸摸脸，反问：“真的？”
“真的。”
我往他跟前挪了挪屁股，小心翼翼地问：“那好看么？”
回答我的是举到眼前筷子上的小白菜：“吃点青菜会更好看。”
我乖乖地张口接下，表情壮烈，如果可以为他喜欢的样子，就算放在眼前的是五毒散我大抵也会毫不犹豫地服下。
那时的我却如何知道，世上最毒的药不是什么五毒散、七步倒，有一种药，会在无声无息中侵袭而至，令你不知不觉地沉浸于其中，从新鲜到习惯，从习惯到依赖，再到穿肠刻骨，纠心搅肺，难以自拔，至死方休。
那种毒药，叫爱情。
“明日你和卓珏早些出发，先送去你岆山，在那边暂住几天。”
我正一脸痛苦地往嘴里塞小白菜，听了这话立时扔下手里的绿叶：“你不去？”
“我有些事需得处理，等事了结便去接你。”
我皱了眉，不说话。
霍南朔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生气了？”
我躲开他的手，闷闷地道：“本来不是这样的。”
霍南朔少有的和颜悦色：“我知道你想去玩，以后有很多机会，不急在一时，听话。”
我把头撇向一边。
霍南朔轻叹一口气，尽量放柔声音：“岆山四季常青，花草繁茂，珍禽异兽应有尽有。山顶还有一座琉璃池，传说是洛神下凡沐浴遗下的，内中之水有育肤养颜的功效。。。”
“你说过让我跟着你！”
霍南朔话音不由一顿，眼前的人眉头紧拧，抿着嘴，正不甘地望着自己，稚子般的眼神濯亮而清澈。
那一瞬间，他听到心中某一处在那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