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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皂靴一步步踏在青石地面上,素色的鞋帮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暗红色。银月面具在烛火下闪着微微光泽,看在殿中诸人眼里,却是如见魔尊般的惊悚恐畏。
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我胥国黎民百姓辛勤劳作,纳钱缴税,养的就是你们这帮禽。兽不如的兵士么?”
一众禁卫早已三魂出窍,纷纷扑倒在地:“属下知错!”
银月面具随着主人缓缓转向跪在一旁的统领:“王卫,军法所规,奸。淫。之罪如何置处?”
王卫额上已沁出一层密汗,却不得不答:“论罪当。。。当斩。”
随着面具转动,场中众人只觉刀剜般的冷厉目光从脊背掠过,威严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都带下去!”
“是!”,立时有人上来擒拿殿内诸人。
跪在地上的禁卫被押着往殿外走去,有不服的嘶声大叫:“大杲杀我兄弟,毁我家园,兄弟们拿那狗皇帝的一个女人出出气,何罪之有!”
“想出气可以上战场,拿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出气乃懦者之行!”
王卫绝望的目光移向身边默不作声的姚绿儿,姚绿儿恍若未见,头都不曾动一下。他收回目光,重重地叹了一声,垂下头去。
那双染了血渍的青底皂靴站到了他面前。王卫抬起头,对上银月面具下深不可测的眸瞳:“王卫愚莽,愧对将军多年栽培。今日之后不能再跟随将军左右,谨请将军保重身体。”说罢伏身叩拜下去。
“王统领擒拿蝶九,交锋受创,不治而亡。家人老小,一经统筹司安排日后生计。”
王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对上的是眼前挺拔沉默的背影。他明白,这是将军为保存他名声作的最好安排。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流血不流泪的男人,终于热泪满盈,对着那运去的背影,重重地磕了最后一个头。
第54章 女人谋(三)
殿里安静下来,泛着血腥味的空气紧张而凝滞。
一直恍若置身事外的姚绿儿微微蹙眉,看了看地上生死未卜的女子,又看了看侧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男人,终是上前一步,施了个礼:“殷将军要的人,绿儿已经如约擒来了。”
闻言,男人微微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脚边不远处浸在血泊里的女。体。虽是仰卧之姿,小脸侧到一旁,被乱发遮了大半,看不真切。一双手臂横亘伸展着,手腕处皮开肉绽,筋脉尽断。
他脑中忽然闪现出当年战场上那个灵矫的身影,身入万军丛中仿佛蝶戏花间般的轻盈矫捷,白缎若舞,似精灵误落人间。而如今,那精灵就躺在他眼前,如血泊中折翼的蝶,再也无法起舞。
狠辣如他,一瞬间也不禁有那么几分动容。
“你我的契约里,好像不包括私自用刑这一条。”
姚绿儿镇静地答道:“这妖女先前曾以卑鄙手段加害于我,江湖儿女讲的是恩恨自了,我只是讨回旧账罢了。她虽伤重但性命无虞,绝不会影响将军的计划。”
殷将军嘴角扯起,似笑非笑,反问了一句:“我的计划?”
姚绿儿方惊觉失言,正踌躇着言辞补救,耳边只听得那低沉的男声又道:“所以,你便做主擅以我令牌,请出那两位‘贵客’至此?”
姚绿儿脸色彻底白了,急道:“绿儿所为或许有欠思量。但那两位王爷见到此女,已承诺应允一切条件。。。。。。”
男人终于转了身,面对于她,面具下的双眸深墨难测,透着股阴冷锐利:“如此说来,我倒要谢你了。。。”
姚绿儿虽心思诡狡,但终究是江湖中人,那口舌比之宫中自小精炼出的人自是差之万里,面对如此反讽已慌乱不堪:“绿儿不是这个意思,但无论如何,结果总是一样的,将军不也是想要。。。”
“够了!”那声音自有一股凌寒之意,生生扼断了姚绿儿余下的辩解,“本将军想要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臆断!来人,把她带下去,好生‘照看’着。”
姚绿儿紧咬娇唇,眼见着一群高壮的禁卫围拢上来,心中快速权衡了一下利弊,终是不发一言,随禁卫而去。
男人解下身上的披蓬,长臂一挥盖在地上几近赤。裸的女。体上,转身大步而去:“把人抬回去。”
步出偏殿的时候,橙中带金的晨辉洒在脚面上,渡亮了深不见底的宫闱。他命人撤了灯笼,在黎明与暗夜明明灭灭的争斗中回到宫中配给于己的院落。
常侯屋中的众婢女端了新茶、水盆、净巾鱼贯而入,他洗了手脸,拿起茶盅一饮而尽,将空盅放到桌上,起身欲往外行,屋外却迎面匆匆跑进来一名小太监。
他顿住脚步,小太监行了个礼,上前几步,放低声音道:“将军,杲帝的车队已到了东城门外。皇上昨夜招了梅嫔兰嫔,寅时才歇下,这会子谁也不敢去惊扰。太子和三王爷倒是都赶过去了,只是您也知道,那两位爷儿。。。小太监翘着兰花指比了比,“薛公公派我过来,说还是请殷将军您过去一趟才放心。”
面具后的浓眉微微蹙动,出口的声音平静依旧:“转告薛公公,我换身衣服便过去。”
那小太监显是松了口气,施了个礼匆匆走了。
几个婢女上来伺候着他换了身墨蓝官服,一切拾掇妥当。他扬声唤来一名近卫。
那人脚步轻盈利落,面容沉静,看得出是个极精干之人。
“谁负责看守蝶九?”
“丁仁。”
他沉思了一瞬,吩咐道:“叫刘轶留下与丁仁一道看守,再从禁卫中调一营过去。今日或有人劫囚,来者杀无赦。”
那近卫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随即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是”。
“可招了大夫?”
“遵将军的吩咐,从宫外找的,已经过去了。”
“水姑娘那边,派人好生伺候着。”
“属下明白。”
他伸手似要揉额角,顿了一下后复又放下,大步往屋外走去,身后近卫紧紧跟随。
…
两个时辰后,胥宫金澶殿。
侧殿里,一个挺健的身影负手站在窗前。
年轻的婢女送了新茶进来,将案上已冷的茶盅撤了去,一边收拾着,一边忍不住偷瞄着窗边的男人。
这位年不过二十的神将可是胥国家家交口相传的大英雄。这些年来平定内乱,抵御外扰,可算得胥国最坚固的一道铜墙铁壁。为人虽是冷淡倨傲了些,却从无那些个花草缠身的绯乱消息。只是不知怎地,皇上对他似乎总是不大亲近。这般显赫功勋,早该赐了良田府邸,却只是在宫中辟了一处院落与他居住,真是偏心啊,虽是养子来的,但比起那个荒淫的太子和残暴的三王爷不知强了多少。。。
小婢女暗自嗟叹着,悉心地将茶壶茶盏一一布好,又往窗边瞟了一眼,心里偷偷地想:住在宫里也好,至少一众姐妹常常能看见。这般男子,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是那有福气的。听姐妹们说,二公主和七公主都喜欢得紧。。。只盼着哪一天,能被分去了伺候这英武的神将。。。想着,小圆脸不免烧了起来,赶紧伸手拍了拍,不敢再耽搁,轻手轻脚地离去。
殿里再次寂静下来,只听得窗外风打枝梢的扑簌声。
约莫又等了一柱香功夫,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殷将军,皇上宣。”
他从窗前转过身,略掸了下手,从容地随着小太监往金澶殿而去。
迈过高高的朱漆门槛,一阵高昂的大笑声已传入耳膜。笑声虽响,却薄而无气,显示其主精肾亏竭、中气不足。
正中五步金梯上,胥国的最高统治者正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中,大笑着向右手边的男人举起了九龙葵纹酒盅。
男人微微浅笑,亦持起手中盅,一饮而尽,随即漫不经心地往殿门处瞟来。
他只觉一股凛厉的寒意扑面袭来,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绷紧,肌肉贲起;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面对着同类赤。裸裸的挑衅,毫不退缩。
在战场上他们曾经两度如此对峙,隔着千军万马,目光如炬,寻找着对方可能闪现的一丝一毫的破绽。以坚韧的心智为盔甲,黠睿的计谋为兵刃,军马为棋,天下为盘,两局盛世豪赌,未见分晓。
眼前之人正是胥国最强大的威胁,他平生所遇最不容小觑的敌手:杲帝霍南朔。
霍南朔淡淡一瞟即收回目光,却另有两道冷寒如刀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正是坐在霍南朔身侧,以俊美无俦名冠天下的瑾、沛二王。
他毫不在意地迎上俩人的目光,甚至微微颔首示意。
霍卓珏面无表情,很快便敛了视线,而霍进廷则依旧怒目而视,眼中浓烈的杀意一览无遗。
他视若无睹,大步走到金梯下,一撩袍角跪倒于地:“臣叩见皇上。”
龙座之上的胥帝殷坤笑着招呼:“刃儿,来,见过霍皇和两位王爷。”
一声“刃儿”引得坐于另一侧的太子和三王爷纷纷侧目,目光中是他早已习惯的不屑和鄙夷。他面色如常,依言见礼。殷坤命人在七王爷下首赐了座,又赏了御酒。
“想不到有朝一日朕能与霍帝对坐于席,把酒言欢啊。”胥帝殷坤笑着冲一众人道,常年浸。淫于酒色的苍白肤色下透着隐隐乌青,“胥与大杲相争多年,也是时候该调养生息了。能化兵戎为玉帛,实乃胥杲两国之福,亦是天下苍生之幸啊!”愈发响亮的笑声仿佛是一道屏障,遮蔽着深藏不堪的心思
太子与三王爷皆应景地点头称是,霍南朔浅浅而笑:“正是如此。”
“先前两位王爷造访,朕未及时知晓,多有不周。。。”殷坤的目光转向他:“刃儿,还不向两位王爷赔罪?”
他垂下眼,将一切情绪掩没:“悄然潜入”说成“造访”,“强制囚监”说成“招待不成;在需要他的时候亲切如父地唤声“刃儿”,背后处处排斥提防。。。。。。这就是皇家,有着世上最真实的谎言和最虚伪的嘴脸。
他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作揖为礼恭谨诚恳,神情却是不卑不亢:“多有得罪。”说罢持了手中盅,静候对方反应。
霍进廷冷冷地看着他,凤眸中有压抑的暴戾。霍卓珏神情淡漠,并未起身,亦未执酒,只道:“殷将军恪尽职守,何过之有?良将如此,胥之福祉。”
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接受他的道歉。
他在心底无声地一笑,静静伫立。旁边太子和三王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霍南朔摩挲着手中的酒盅,浑然置身事外。场面一时僵着,殷坤咳了一下,解围道:“刃儿,两位王爷皆不计较,还不快来谢过!”
他沉默地再次躬身,随即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霍南朔此时方抬眼,适时地岔开话题,与殷坤再度谈笑起来。
半个时辰后,霍南朔拒绝了殷坤再三挽留,声称两位皇弟出外已有月余,国事久搁,坚持即刻归返。
他蹙眉,却苦于没有立场开口拦阻,眼见着那个脸上带着最自然不过笑意的尊贵男人一步步走下来,霍卓珏、霍进廷紧随其后。
目光交错间,他清晰地看到霍南朔望向他的眸中,那掩藏在殷殷笑容下的冷酷戾气,无声的挑衅与宣战,瞬间搅急了空气。
他微微一笑,坦然迎视:今日你的两个弟弟落入我手,你不得不奔波千里,屈尊议和。所谓谋勇双全的杲帝,不过尔尔…
霍南朔眸光愈寒,深深一凝间便收回,越过他大步而去。
太子代胥帝送杲帝一行,他随侍陪同。
眼见着队伍行远,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做了个手势,身后近卫悄无声息地领命而去。
队伍一远,太子脸上的笑意立时换了嗤讽:“外间将这杲皇传得神乎其神,如今还不是要卑躬屈膝地来求我们!”见他无甚反应,靠近一步,语气中带了些许拉拢讨好的意味:“那两个王爷空长了一副皮囊,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微服入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殷将军面前,简直是愚蠢迟笨如小儿!”
他客气地应道:“太子谬赞。”
太子似乎仍不尽兴,抚着没毛的下巴道:“虽说这杲帝痛快地割了城池,签了议和书,但我总觉得这帮大杲蛮人恐言而无信,倒不如让他们留下个皇子当质子稳妥。父皇也真是老糊涂了,几杯迷糊汤下肚,就这般轻易放了他们离去。。。”
他眉心蹙得更紧,却未发一言,眼见着已过两道宫门,便冲太子拱手为礼,再不耽搁,疾步离去。
太子看着远去的背影,宛若变脸一般,表情顷刻阴霾,恨恨道:“一个野杂种,披身人皮还真把自己当皇族了!早晚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他快步回到别院,早有近卫守候,见着他立时跪倒:“禀将军,蝶九被劫走了!”
他心头蓦地一冷:“什么时候的事?”
“两刻之前。”
“刘轶丁仁何在?”
近卫声音低了下去:“已毙。”
身侧的手力攥成拳,青筋迸露:“来了几个人?”
那近卫头垂得更低,快速答道:“一个。”
“砰”的一声闷响,木屑飞溅,厚重的檀木桌应声而碎。他缓缓收手,面色青白,怒意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