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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驰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遍地死去胥兵的尸骸散落分布,他方勒住马,静静地伫立眺望着那空无一人的远方。没有人看到,面具后那双深若幽谷的眸中,流转着一抹浓重的悲凄。
…
萧何在马屁股上轻击一掌,让累了一夜的马儿自行饮水食草,抱着少女走到河边,单膝半跪,将她置于自己腿上,俯下。身,将惺红的双手浸入河水中,细细搓洗干净,待水色复清,以手掬起一捧,凑到少女嘴边。
如丝清水从指缝间滑落,滴入少女溃裂的唇中。一捧喝完,他俯身又掬了一捧,刚凑近,少女却撇头避开,抬起仍被缚在一起的双腕。续接的手筋仍在恢复中,两只手掌被纱布缠裹了大半,完全无法动弹。女孩费力地抬臂将露在纱布外蜷缩的指节探伸过去,沾了萧何掌中掬的清水,随即将指节凑到他脸上,小心地擦拭着。
冰冷而湿漉的触觉游走在面颊上,萧何却一点也不觉得凉,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湿漉漉的已分不清是河水还是什么别的,他猛然低下头,攫住那一双毫无血色的唇瓣。
第58章 险境余生
纠缠甫分,怀中人立时大口喘息起来,苍白的面颊微微漾红,胸膛间却发出“嘶嘶”如破碎风笛般的闷响。
萧何轻轻抚捋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曾几何时,那个精力旺盛,鲁莽彪悍的小丫头竟成了今日这副赢弱模样?
心窝处刺痛如锥。
片刻,女孩气息渐稳,他垂眸望她,她却鸵鸟般地将头埋入他怀里,再不肯抬起。
满口的甜蜜皆变了涩苦,萧何轻抚她散落脊背的长发,低低叹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膝下的地面传来轻微振幅,萧何顿住手中动作,静静听了一会,抱着少女站起身。
女孩随着他的起身抬起头,从他怀里向外张望,可惜漾满金色的晨辉的河边仍只得他们二人。
片刻后,低闷的马蹄远远传来,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女孩呼吸急促起来,情不自禁地从他怀里用手肘撑起身体。
萧何体贴地拢臂将她抱高,迎着马蹄声走去。
疾驰的马匹渐渐出现在视野中,一匹、两匹。。。五匹、六匹。。。疾奔的马蹄有力地踏在沙土地上,卷起片片尘埃,雾一般弥漫开来。
领头的正是一匹伟昂的黑鬃骏马,额前一撮亮眼的红毛,马上之人正是杲帝霍南朔。他甫见萧何怀中之人,眸光讶然骤亮,随即转为浓烈的暴风雨:
“怎地还停留于此?不是让你带她先过河么?!”
萧何冷哼一声,对于杲帝的威怒恍若未见,低头对怀里人说:“你的糖哥哥无事,可安心了?”说罢也不等少女答话,打了个唿哨,在河边吃饱喝足了的马儿颠颠小跑而来,萧何抱着女孩跃上马背,勒转缰绳直奔前方而去。
霍南朔无奈地挑了下眉,回头对一众人道:“撑着点,过河到了离境再行疗伤。”
他身后,霍进廷半边身体全被鲜血染红,左臂已无法动弹,身姿摇晃显是勉力支撑,怀中的博夕却是没有伤到半分,只是脸色惨白,受了不小惊吓。霍卓珏策马上前,从他怀里抱过博夕,放到自己马上。他背上、大腿各中了一刀,好在创口不深。
另一侧,唐煜臂缠玉绡,凝眸望着萧何怀里的人,一身白衣触目绯红,神色却依然温和淡泊,看不出伤重与否。而随同突围的乌甲骠骑只余不足十人,亦是个个身上挂彩。
萧何已率先驱马渡河,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个小脑袋从他臂弯里探出,然后被大掌按回去,安静片刻,又探了出来。
金璀璀的朝辉如绮,整个地面似被抹了一层蜂蜜般,丝丝渗着甜,片刻前的血雨腥风顷刻间飘散无踪。虽然明知她的担忧不是为自己,霍氏兄弟等人脸上仍不由自主露出欣然笑意。
…我是险境脱生的分割线…
小径上,一队没有任何旗帜标识的车队正全速奔驰。其中两辆华盖四轮马车厚幔低垂,左右前后各有数十护卫拥簇,束衣黑马,刀剑明晃,神情肃然。
宽敞的马车中铺了厚厚的绒垫,唐煜正忙着给众人疗伤。
小丫头今日的精神一直很好,倚坐在马车另一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始终在几人身上徘徊。
博夕也缓过劲来,在一旁忙前忙后给唐煜打下手。
几分皮肉之伤自是奈何不了霍家男人,然因心牵的少女就在对面,疗伤全程中霍氏兄弟从头至尾嘴角挂笑,神情那叫一个温柔。直把博夕看得莫名其妙,小声问唐煜:“师父,你给他们上的什么药啊?是不是麻痹脑子的?”
唐煜微微扬唇,沉然的眸光流转在少女身上,似有所思。
霍卓珏大腿上受了一处刀伤,唐煜持剪正欲剪开伤口周边的布料,却被霍卓珏挡住,他不大自然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咳了一声道:“若儿,先把头转过去一下,好不好?”
少女不仅没有转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反倒瞪得更大。
唐煜也回首,温声道:“若儿乖,闭上眼睛,一会就好了。”
少女看了唐煜一眼,澈透的目光落回霍卓珏手捂的伤处,认真地道:“你不要怕,很快就不疼了。”
“扑哧”一声,旁边的霍进廷没忍住,笑了出来,牵动胸前伤口又倒吸了一口气。
这下连博夕都憋不住了,脆声道:“喂,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少女听了,侧头嘟着小嘴似在思忖,秀眉渐渐颦起。
这副可爱模样看得几个男人皆是心头一热,霍进廷忍不住探出尚能动的右臂,习惯性地便想去摸她的脸,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而今自己于她而言不过是“糖哥哥的朋友”,伸出的手臂硬生生顿在半途。
正在此时,车中忽地一亮,车帘被挑开,萧何面无表情地探身进来,猿臂一探将小丫头捞了出去。
车内几人面面相觑,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小丫头招惹了萧何这个魔头,真真算是自讨苦吃了。发生了如此巨变后,他们几人出于深深的自责,恨不得把那小人放到心窝里捂着,哪舍得凶她分毫。也就只有萧何,对她依旧如从前。
队伍前,霍南朔肃然坐於乌金上。他身上伤口一经唐煜处理后,便先行离了马车,亲自在外监视。今次敌境险还,是他登基以来所行最冒然之事,无论之间哪个环节出了丝毫差错,又或者他们没有这么幸运,今日大杲怕便是要无君无储了。然,丢下江山基业,洒尽近百年轻将士的鲜血,两个弟弟身受深创,这一切的一切。。。他的目光落在萧何怀中那个纤薄的身影上。。。终究是值得的。
看着她指着马车说了句什么,萧何面无表情地不搭理,少女扁了扁嘴,郁闷地窝了回去,没安静片刻,又被路边被疾驰车马惊起的一只小鹿吸引,费力地用手肘撑起身子,不安分地在萧何怀里动来扭去。
他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抹弧度:从未忘记,初见时,她便是这般宛若稚子的挚真神情。是他教会她爱恋情。欲,让一双琉璃般晶莹澈透的眸渐渐被红尘浸染成枫。
倘若人生只如初见,今日的他和她,会不会更幸福一点?
他记得卓珏曾说:他以情爱为茧,将她束缚在这深宫。当时的他何曾听得进。可风云变幻,他终是令了她哀恸、心殇、绝望,义无反顾地挣破这束缚,远踏而去。
他,是伤她最深的那一个。
而今,老天怜悯,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唐煜说得对,忘了,或许真的不是坏事。
…
为免暴露行踪,霍南朔一行并未进离都,而是在永乐侯郊外的庄园休息整顿了一夜,谷剑率领的接应人马亦已到达。次日一早,众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数日后悄无声息地重返大杲。
一抵境,霍南朔连袍服都未及换,便赶回宫去,霍卓珏随他一同而去,霍进廷则因为伤重留在府中休养。
瑾王府和沛王府府邸相连,唐煜一行便皆暂宿於王府中。
最珍稀的药材源源不断地从宫中送到王爷府,再加上神医的悉心呵护,闻若的伤一日好过一日,皮肉外伤大多已结疤,唯有那双手,再不复从前灵活。
断筋已接驳,两只手掌虽能动,但软绵无力,连一只碗都无法端起。唐煜给她安排了复健,从最简单的拉绳圈做起,每日陪着她一点点锻炼手腕。
小丫头很配合,做得极认真。有时牵扯到断裂的敏感处,疼得脸色惨白汗如豆大,却是吭也不吭,继续练习。
只看得几个男人心疼不已。
霍南朔只要有时间,每日必来王爷府。他来时大多已是夜深时分,小丫头已然入睡,他便在屋外静静地站上一会。
这一会,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是一夜。
随着闻若伤势的渐渐好转,时间飞疾如梭,转眼已过去月余。
霍南朔自回杲起,便致力安排攻胥一事。经上次密林遇险,与胥的盟约自是不攻自破,再无顾忌,一向冷静沉凝的杲帝此次是铁了心要将胥国一举拿下。
众臣虽不清楚个中缘由,但看到皇上心意决绝,偶有的反对之声不起丝毫作用。况且胥杲争战多年,彼此觊觎对方之心只增不减,与其坐以候之,倒不如主动出击。
霍卓珏、进廷及一干武将数度开会商议。因胥杲中间亘离,路途跋涉,粮草、马匹等成为首要顾虑。经再三斟酌,霍南朔决定先赴离国,拜会离帝翼无岑,劝其结盟合兵,联手攻胥。
众臣中有半数对此持反对意见:离国位处虎狼之口,多年来在胥杲两国威慑下侥幸残存。如今大杲突然求盟,离帝未必会领其情,倘若由此生猜忌,反倒於杲不利。
几番争讨辩论下来,霍南朔耐心告罄,沉声宣布将亲自赴离签盟。这一决定宛若石入湖面,激起浪花千层。一众老臣纷纷以国不能一日无主,皇乃国之根基万万不能以九五之尊亲赴险境等种种凿凿辞令,上书叩请皇上收回成命。
卓珏和进廷心中暗叹:倘若被这般臣子得知他们尊贵的皇刚刚九死一生地从胥国脱险而归,大抵会一夜白头,老泪纵横,愧对先皇嘱托云云,最后再来个以头装柱的死谏。
幸亏瞒得紧,以霍南朔身体抱恙移驾岆山为由,罢了那数日的朝政。除了左右丞相等个把亲信,朝中尚无人知晓真相。
霍南朔对于各种劝谏置若罔闻。群臣屡谏无效,倍感无奈,深知自家帝王素是心思深沉,冷静执着。曹家被除后,更是帝威难测。好在御驾亲征都去过两次了,签个盟约总不会险过上战场吧?如此一番自我安慰,朝中反对之声渐渐平息了。
随行人马、献呈礼物、沿途保卫等一应事宜很快安排妥当,拜帖也已命人快马送往离都。瑾王霍卓珏留守宫中代理朝政,沛王霍进廷随帝同行。
而王府中,唐煜等自是早已得知消息。萧何亦预备动身,唐煜与他交谈过一回,知他将往胥亲自擒那门下叛逆姚绿儿。霍南朔等人得知,自不会阻拦。虽然尚不清楚萧何与姚绿儿之间有何纠葛,但姚绿儿虐伤闻若却是事实,罪无可恕。
萧何虽从未言说,但众人皆明了,每每看着那双原本可以舞出冠绝天下的“春落”的双手,变成如今连茶盅都无法持稳的苍凉模样,他心中怕是比任何人都来得悔责。因此,由他亲自出面料理那罪首,最适合不过。
第59章 倾肠诉
启程的那一日,骄阳璀璨。王府后花园里,繁华如锦,灿烂若霞,巨大的水杉缀满一树绿得可以掐出水的叶子。树下,一条透雕紫檀贵妃榻横亘,榻首摆一只缠枝梨木小几,上面放着各色瓜果。
一袭杏红织锦轻罗长裙的少女斜倚榻上,肩上裹着烟色貂绒披帛,碎金荷纹裙摆下露出一双凝若玉脂的细腻足踝,不安分地晃荡着,明眸澈波,嫣漾流转,正冲着侧身坐于榻边手端瓷碗的男人说着什么,浑不知自身已成为这园里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霍南朔三兄弟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
三人相视,无声摇头,知道必是小丫头又在耍赖不肯吃药。在昨日之前,此等“大事”一直是由萧何督办的。反正小丫头在他跟前,闹也好,撒娇耍赖蛮横无理也好,通通毫无用处,萧何的方法很简单:要么你自己喝,要么我给你喂下去。
被他“喂”过两次后,小妖终是斗不过大魔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萧何监督的目光下,乖乖将药喝下。
然萧何已于昨日先一步动身,所以今天,喂药的重任落回唐煜肩上。几人之中小丫头与他最为熟稔,加之他性情温润,小丫头少不了要耍点小心思。
三人走近,果见少女扯着唐煜的衣袖,唧唧喳喳地扯着各种不着边际的话题,唐煜唇边带着浅浅笑意,耐心地作着听客,待她一个话题说完,方慢条斯理地道:“药快凉了,喝完再说。”
少女顿时皱了小脸,可怜巴巴地道:“糖哥哥,我每次喝药总觉得心里苦哈哈的,一苦就会影响食欲,妨碍睡眠,还。。。还会便秘!”
唐煜摊开另一只手,语气温柔:“把药喝了有糖吃。”掌心中赫然是一块桂花糖。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