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仰头望了望枝桠繁茂的树冠,嘴唇一碰:“爬树。”
曦月的眼睛登时一亮。
曦月跟着“蝠翼”长大,虽未习武,但手脚灵活。她边麻利地往树上爬,边叨叨不休跟我讲小时候和阿尧偷了她爹谢惟达的藏酒,一起躲在树上喝的趣事。
我因为手腕旧伤,本就有些吃力,耳边偏生还听得她左一个“阿尧哥”,又一个“阿尧哥”的,只觉胸中郁涩,闷声埋头往上爬,权当身边跟了只喳喳闹人的喜鹊。
俩人爬到与宫墙齐高,待要横爬过去时,曦月便有些害怕,紧紧拽着我的袖子,小脸发白:“这,这不会掉下去吧?”
我试了试横亘的那根粗枝,觉得没问题,为了保险起见,便道:“我先爬过去。没事的话你再过来。”
我顺着横亘而出的长枝一路往外爬去,长枝受力不断震颤,我也不管,待估摸着距离差不多时,我身子一沉,用力往下一压,随即籍着枝桠反弹之力向前高高跃起,一下便跳到了墙头之上。
我转过身,招呼曦月跳过来。
曦月一副想试又不敢试的样子,我无心多等,摆摆手叫她先回去,正打算自己下去,她却似下定决心般,快速地顺着枝桠爬过来,随即闭着眼一跳。
我没有提防,猝然伸臂接住她,过大的冲力令俩人一起栽下了墙头。
落地的动静引来了宫人,我拉着她就地一滚,躲入旁边的杂草丛中,待得宫人来时,学了几声猫叫。
宫人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只道是野猫捣乱。曦月在身后捅捅我,兴奋地道:“你学得可真像!”
我被她刚刚那一坠压得脊背生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起身往里走。
曦月从后面拉住我,急急道:“你打算怎么骗过那些宫人?”
我右手搭上左腕,手掌下感受到冰硬的质感,冷声道:“闯进去。”
曦月一怔间,我已大步向前走去。
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的宫婢骤然见到我俩出现,顿时一惊,张口刚要询问,我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肘刀撞到她胸口,虽无内力,但胸口要穴寻常人岂能承受,宫婢一口气上不来,登时软倒。
听到动静,殿里又跑出两个宫婢,见到此状,开口欲呼,我顺手揪下对襟上的铜扣打过去,正中咽部,虽不致毙命,却令得二人捂着喉咙再不能言,只能发出“嗬嗬”嘶响。
曦月被这番变故唬得怔在原地,见我大步往殿里走,方回过神,几步追了上来。
丝丝缕缕的斜阳从琉璃窗渗漏进来,将精琢的白玉如意花地面分割成碎,斑斑绰绰。翼梓莘坐在临窗的一张八仙椅上,长发绾成简单的髻,并未戴任何首饰,垂头望着脚下跳动的斑影,手里执着一把梳,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尾。
听到促急的脚步声,她抬头,瞳眸骤然收缩。
“竟然能闯到这儿来。你那五个夫君都看不住你么?”她把手中木梳放到侧几上,侧过身子。
我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她多说,直接上前两步,在曦月的惊叫声中提溜着翼梓莘的襟领将她重重抵到身侧的墙壁上。
“门主在哪里?”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
翼梓莘凤眼一眯,骤然放声大笑。
在她放肆的笑声中,我的脸色愈来愈沉,手愈收愈紧。
翼梓莘很快就喘不上气,笑也变得断断续续,可她仍不停地笑,用悲悯的语气道:“他们没告诉你?啧啧,真可怜,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你。。。。。。”
心里渐渐弥漫起一种慌,竟像是三岁那年被娘放进水桶沉入井里,在那无边的黑暗中等待时的彷徨和慌乱。我咬紧牙,将她拽离墙面寸许,又重重地往后一抵,翼梓莘的头撞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快说!”我厉声喝道。
翼梓莘被撞得太阳穴嗡嗡响,那抹嘲讽的笑却始终没从嘴角抹去。她笑得愈发嚣狂,往前挣了挣,语气中带了几分诡异的温柔:“真的想知道?呵呵,可怜呀,那我就告诉你。你那个号称当今武林第一枭霸的门主,已经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了。。。。。。”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翼梓莘疯狂的笑声,外面侍卫促急的脚步声,枪戟碰撞声,曦月焦虑的呼唤。。。全都消失无踪。耳边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击着心房,渐渐地连心脏都在颤。有丝丝缕缕的痛楚弥散开来,沿着血液流淌周身,每一寸关节皆开始震颤,然后便是痛,剜筋剐骨般的痛,我不自禁地开始颤抖、蜷缩,佝偻着直不起胸。
翼梓莘满意地欣赏着眼前人骤变的神情,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凭什么就得到所有宠爱于一身的下。贱丫头,终于也会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她几乎抑制不住再度狂笑起来。
蓦地,她的笑声忽地一顿,空气中弥漫起铁锈味道。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左肩胛插着一支银色袖箭,半截陷入,另半截正被握在一只攥得极紧的手里。
“你骗人!”我全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是颤的。
翼梓莘虽然痛得几欲昏厥,但仍咬着牙,维持着脸上的笑,讥讽道:“上百个御林军中的神箭手,他就算是会飞,也飞不出去!我亲眼看着他胸口上插满箭,啧啧,足足有几十只,密密麻麻地倒像个刺猬,嗬嗬。。。”她再度笑起来,却又断续着开始咳嗽。
仿佛有彻骨的寒气从五脏六腑里渗出来,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手却是异常的稳,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这里是你的琵琶骨。我现在只插。入了半寸,我会慢慢地全部刺进去,那种感觉,就像是骨头被一点点分离。我想我不用解释太多,因为你很快会体会到。然后,我会向右上方慢慢挑开,剥断两根筋,很快你的左臂将再也没有知觉。。。”
冰冷的话配合着肩胛里一波又一波不断加深的痛楚,翼梓莘终于停止了笑,她喘了几口粗气,恨声道:“先帝留有遗旨,不得伤本宫性命。你有几个脑袋胆敢抗旨?”
“扎扎琵琶骨不会死的。扎完这边还有另一边,然后我会。。。”我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前胸滑下,落到左肋上,“再从这扎进去,你会觉得喘不上气,那种感觉就像是肚子破了个洞,呼哧呼哧的漏风,但不会死,至少不会马上死。。。”
翼梓莘的瞳孔开始收缩,她终于相信,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满眼缀满绝望的少女,是真的再毫无顾忌!
宫婢喊来了门口的侍卫,侍卫又叫来了更多的侍卫,将挺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人人手持枪刀戟,围拢着,窥视者,欲伺机逼上。
我听得身后有刻意放轻逼近的脚步,头也不回甩出余下的袖箭,险险插在几个意图靠近的侍卫脚前。
“不要过来,否则我立时要她的命!”我将手中袖箭用力推进几分,如愿地听到了翼梓莘克制不住的惨呼。
惨叫声成功地阻止了侍卫们的脚步,众人面面相觑,纵然翼梓莘已被废去长公主名号,却也没人敢拿她的性命冒险。
曦月被骤然惊变的情景吓呆了,现在方回过神,一迭声地喊道:“你。。。你别冲动,她是阿尧哥的姐姐,你杀了她你自己也活不了。。。”
身后的熙熙攘攘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那双向来骄跋的凤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惧色。
“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如此地想一个人死。。。”从屠尽天狐帮,到入宫欲刺胥帝,这一切於我而言,更多的是责任。然从未有哪一次,我如今日这般,只想听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哀嚎,用她的每一片血肉,来偿还!不,那根本不够,远远不够!
汹涌的恨意如潮汐般一波一波冲击着心脏,转瞬湮没理智,我将袖箭拔出了几分,再度狠狠戳进去。
鲜血迸溅,翼梓莘惨号一声,额上沁满豆大的冷汗,咬着牙强硬地支撑:“你不能杀本宫。。。”
“不能杀?”我恍恍惚惚地摇头,“是啊,就算将你寸寸剐了,也抵不回门主一个手指头。。。”
霍南朔和唐煜赶来时,意外地在门口看到翼子尧的身影。霍南朔路过他身侧时匆匆瞟了一眼,没时间质疑他为何没进去反而站在这里,便疾步冲进屋去。
屋子里倒是很安静,训练有素的宫中侍卫虽多,却没有发出异响,惟有翼梓莘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间歇液体坠落地面的“滴答”轻响。
霍南朔没有仓促上前,先轻轻唤了一声:“若儿。”
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瘦削的背影蓦地一颤,似是被惊醒般,不断地轻微战栗着,却始终没有回头。
第87章 梦里无寻处(下)
我知道他们来了,却不想回头,也无力回头,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如拉锯:“门主死了。”
霍南朔望着那个背影,仅仅是从背影,已能看出少女的憔悴与无助。他心底抽痛,瞒了这么久,她终是怀疑了。可她没有询问他们,却用了这样直接而极端的法子。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下去。
“萧门主没有死!”一息间,唐煜已飞快地接过话。
我难以置信地转过身,一手依旧牢牢地禁锢着翼梓莘:“什。。。什么?”
唐煜面色平静;语气笃定地道:“萧门主中箭坠入湖中后,御林军遍加搜索,始终未曾寻到尸身。那湖乃是活水,有暗道通往宫外,既未见到尸身,便是仍有生机。”
“正是。”霍南朔反应疾敏,立时接道,“眼下种种迹象表明,萧门主已然逃脱的可能性极大。只是他伤势不轻,怕是仍在隐蔽休养中,是以目前仍寻不到他的下落,如此才未曾告知於你。”
“真。。。真的?”仿佛沙漠里的人骤然见到绿洲,我只觉周身近乎溃败的感知似乎再度鲜活起来,有温暖的小小光亮在心底燃起,盼着它旺燃成实,却又恐惧着再度熄绝。
“你就算再信不过,萧门主是何等人物,你总该对他有信心的。”唐煜凝着我,神情始终坦然平静。
我犹豫着,这句话萧何曾经亦对我说过:“这世上最强韧的力量,便是相信。”或许我应该选择相信,他答应过我,谁都不会死,只是暂时分开。。。
就在我恍神间,霍南朔和唐煜已同时出手,风带衣襟瞬间便到了眼前。我只觉手腕一麻,身体转瞬已被坚实的臂膀揽住,同时,唐煜亦已将翼梓莘带离我的桎梏。
我骤然觉察了什么,几乎在瞬间疯狂挣扎起来,却突觉背心一麻,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翼子尧怔怔地站在原地。方才他原本是第一个匆匆赶来的,但就在他将要跨进屋门时,少女嘶哑绝望的声音传入耳中:“就算将你寸寸剐了,也抵不回门主一个手指头!”
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流似乎都凝固了,心底像有千万根针在扎,钝钝的疼,又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酸涩,麻涨。。。。。。他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希望一切不过是场梦,她不过是个叫小蚊子的寻常少女,可他终究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屋里牵扯着心肺的少女,正为另一个男人而痛苦绝望着。
就这么一怔间,霍南朔和唐煜已赶到,那屋,他就更不必入了。
屋里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每个字都像锥,实实在在地凿在他的心窝上。直到霍南朔抱了人出来,冲他微微颔首后便匆匆离去。他只来得及瞟上一眼,见到的是少女苍白面容上满目泪痕。
那泪痕一直蜿蜒到他心底,和着先前从未痊愈的伤口,腌渍渍地翻出一片溃烂的疼。屋子里嘈杂起来,有人跑出来,见着他恭敬行礼,然后匆忙去找御医。心底的疼痛一波接一波,他有些不能承受地佝偻了脊背,胸口震颤了几下,似要咳嗽,最后却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身体猛地被撞了一下,随后被大力抱住,少女尖脆的哭声爆开在耳畔:“阿尧哥哥,她只说想问一句话,哪知道突然就。。。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呜呜。。。”
他慢慢地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抱着他的少女正哭得梨花带雨,可不是她,她不会抱着他哭,她已经是别的男人口中的“若儿”,再不是他的小蚊子。
他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仿佛星光被乌云遮蔽,终黯淡了下来。
我整整闹了两天一夜,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桌上、床上所有的物件都被我丢了出去,以阻止人来。霍氏兄弟一开始几次试图闯进来,后来见我情绪激动,加之唐煜的劝阻,便留了我一人,不再硬闯。
…
香炉、茶盏、花瓶、被子。。。四下滚翻,遍地狼籍,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霍南朔皱着眉用脚尖轻轻挑开横在脚前的一个黑釉蓝斑瓷枕,大步走到床边。那人儿显是疲得紧了,身子半伏在床榻边,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霍南朔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儿小心地抱起,放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