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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上蝶+番外 作者:高雨莫离(晋江vip2012.11.1完结,np,腹黑)-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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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乖觉地使劲点头。

霍南朔似乎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摸摸我的头起身出去了。

萧何定定地凝视了我一瞬,亦转身拂袖而去,帐帘呼地一声高高扬起,又悄没声息地落下。

唐煜从被子里拉出我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我的腕。

我有点不安地问他:“糖哥哥,我觉得刚刚,门主好像不太高兴?”那强大而压抑的气场,想忽略都难。

唐煜将我的手重新掩回被子里,凝了我一会,叹息般地道:“傻丫头!”随即扬手在我额上轻弹了一记,“以后再要感忆过去,记得挑些不妨事的说。”

我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隐约明白了什么,还没等想清楚,帐中再次一亮,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我怔怔地仰起头,望着眼前的人。他身材俊昂,高大,站在帐中令原本宽敞的空间都显得狭小起来。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面孔,长发掩在银盔下,密密匝匝,看不真切。

我突然觉得脑中一片恍惚,心底深处有恐怖的阴霾挣扎着似要呼之欲出。森冷昏暗的殿堂,冰凉的青石地面,粗蛮强壮的男人们。。。。。。眼前是层层障障的血污,血红色的模糊视线中,银色的面具高高在上,似乎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

从一进来就一瞬不瞬凝着眼前人的隋忆,即刻留意到了那双眸中流露出的抗拒与陌生,他登时醒悟,很快地摘下头盔,拿下面具,压抑着满腔激动,声音低哑地唤道:“若儿,是我。”

银如飞瀑的长发,璀璨的银眸,我似从噩梦中骤然醒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叫了一声:“阿忆哥!”

霍卓珏双手环胸,欣长的身躯随意伫立,目光远远放空出去,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碧空尽头层簇如锦的云朵,眸底深处却是一片幽深沉凝。

身侧忽然传来轻微声响,他侧身望过去,正看到唐煜挑帘从帐里走出来。

他微讶,迎了上去:“先生,您怎么也出来了?”

唐煜淡淡一笑:“让他们安静地聚聚。”

霍卓珏眉心微蹙,声音中已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虞:“那殷刃曾经做过那般事,怎能任由他和若儿单独呆在一起!”言罢,侧身便欲往帐里走。

唐煜横臂拦住他:“王爷稍安勿躁,那殷刃断不会伤害若儿。”

霍卓珏停下脚步:“他虽和若儿同族,但十几年未见,当初又曾对若儿做下那等阴暗龌龊之事。更何况他明知胥王乃灭族仇人,却能暗潜其侧侍奉十余载,直至如今胥王暴毙,胥太子被囚,堂而皇之地掌了帝位。此人心机之深古所难见,若儿心地单纯,怕是再被他谎言哄骗也说不定!”

与他无法抑制的愤慨相比,唐煜沉然依旧:“殷刃当年下悬重金缉捕蝶九不假,但那时他并不知若儿便是蝶九。尔来直至若儿从胥宫中被我们救出,他方知若儿真实身份。我猜想,那次他亲自带兵围截我们,便是想把若儿带回去。”他顿了顿,拍了拍霍卓珏的肩膀,“如今,若儿断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对于殷刃来说,由自己亲手犯下的错导致如今的一切,已足够他自谴半生了。过了今日,他二人怕是许久难以相见,我们又何必吝啬这一点时间?”

霍卓珏眉宇间仍是愤郁难平,但看到唐煜平静笃定的神情,终是停住了脚步,眼眸不舍地望向安静的帐篷,重重叹了口气。


手指缓缓拂过那张苍白的脸庞,指腹上的薄茧刮在凉而滑的肌肤上,似抚摸着上等的冰玉,腻滑的感觉柔软了心肺。鸦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是柔而软的羽翼轻掠过他心尖。小巧的琼鼻,青白得不见血色的唇,尖尖如削的下巴。。。。。。她其实没怎么变,虽比小时候长开了,也漂亮了,但五官轮廓依旧,就连眼眸里那汪清透稚真都依然如故。

他怎么会没认出她?就在她倒在他面前,遍身伤痕,血漫满地,他竟然没有认出她!

隋忆的手深深抠住盔甲,任由那锋利的铜片割入掌中而不自觉。

他们曾经相遇得很早,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她一条玉绡独闯千军万马,而他用一枝金翎箭对准了她。第二次,又是他,亲手将她送入生不如死的炼狱。

假如那夜没有遇到水依依。。。。。。他不敢想下去。

 “对不起,我竟然伤害了你两次。。。。。。”这是方才踏入帐中,四目相凝良久,他沙哑着嗓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微怔,随即乍开一个绚烂明媚的笑脸:“那时你又不知道是我!”断筋之痛、险被轮。暴的羞辱。。。便这么云淡风轻地消散在这片璀璨的笑意中。

他的心却没有因此而释然,反倒更沉重了几分。

她亲热地拉他坐到榻边,乍触到那凉如冰的肌肤,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他们族人长于冰雪之谷,体温比常人略低一些本是寻常,但绝不至冰凉如此,倒好似摸着那冰雕一般。

他晃了下头,迅速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掉。

她没有察觉他的心思流转,只是迫不及待地问起了他这些年的境遇,为何会在胥王身畔,又问起了水依依。其实他更惦念她的事,但知道她心中放不下,便详细地一一说了。

那宛如人间炼狱的夜晚是他再不愿念及的回忆。燃烧的火把,惨烈的哭嚎,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娘把他藏在厨房的水缸里,他揭开缸盖,从后窗看出去,看到的是一向只爱吟诗诵对,连只鸡都不曾亲手宰杀过的爹举着镰刀冲出去,血红着眼砍倒一个黑衣人,却被至少三把钢刀捅穿了身体。

娘扑上去,沾染着爹热血的钢刀从她的脖颈划割而过,那颗美丽的头颅飞旋而出,掉落在窗下,那双素来温柔的眼眸大大地张着,正冲着他藏身的方向,仿佛在说:“快逃!逃!”

他揭开水缸盖冲了出去,却不是逃。他用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砸向那帮人形禽。兽。他们转头看向他,目光似看着一个死人。一个黑衣人走上前几步,连刀都不曾举,只一脚踹向他胸口。他倒飞了出去,眼前黑沉沉的天幕染上了一片血红,那是从他口里喷射出的鲜血。

他再醒过来时,周遭是冲天的火光。他忍着胸口凌迟般的痛楚,双手撑着一点点爬出了火堆。

有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他近乎绝望地想:来吧,来杀了我吧,等我作了厉鬼定要回来向你们讨命!

马蹄声止在他身前,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隐约见到一个被团团簇拥着的男人,正向看着一条死狗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再次醒来时,已到了胥宫。掐着公鸭嗓的宦官告诉他,是胥国国君及时赶到,救下了他,整个村子就活了他一人。

他才不信什么“及时赶到”,年仅七岁的男孩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浩劫,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跟着爹娘后面讨糖,跟着小伙伴一起过家家酒的无忧无虑的孩童了。

他的童年,结束在那场大火里。

他始终对于殷坤“机缘巧合”救下他一时心存怀疑,但表面上却是极为乖顺伶俐。他天资聪颖,加之幼年逢大变,心思深沉,善观人心,没几年便得到了殷坤的赏识,令他和比他小一岁的太子等皇儿一起学文习武,且更是在他少年出征,一举创下军功后收为义子。

 而他,终于摸清了那一夜惨案的始末。

祸,源于那两句所谓关乎九州宿命的预言。而真正的幕后刽子手,却是那个被他唤为“父皇”的男人。

复仇的计划,在心中成形,一步一步缓缓推进。他已隐忍了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等待。他要让这个嗜血的刽子手,后悔在世为人!

他替他守江山,征战沙场,让他可以心无所忧地过着奢靡荒。淫的日子;他周旋于太子和三王爷之间,不动声色地离间着两人关系,为日后的大乱埋下伏笔;他严格治军,战功赫赫,在民间声望如日中天;他从西极之地引来血蛭,暗养于宫中,为复仇大计做准备。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一切都循着设计好的轨道行进着,直到那一日,他在战场上遇到了她。





第96章 浮生未歇(三)
 直到那一日,他在战场上遇到了她。

一条玉绫,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地。他意识到,这个强劲的敌手必不能留。

辗转良久,他才收到关于她的消息,零零星星,俱是传闻。据称她叫蝶九,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也是杲帝的新宠。只是关于她的过去,却是一无所知,仿似凭空冒出来一般。

后来传闻与日倍增,关于杲帝三兄弟的反目,关于红颜祸国,直至她从杲宫出逃,一路往胥而来。他得到消息,立时下书给江湖中威名最盛的杀手组织…如意门,出重金请其诛杀蝶九。

不想却被婉拒。

他也曾派出手下截阻,却是惨败而归。

不多久,便有了姚绿儿找上门,主动要求合作之事。

那时,他的复仇计划已经展开大半,血蛭也下至殷坤体内,他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威胁,于是颔首应允。

从那个决定起,已注定了他和她之间,无法扭转的悲剧宿命。
。。。。。。
怀里人忽然轻轻咳了一下,隋忆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手将裹着她的披蓬往上拉了拉,裹紧那瘦削的肩膀。低头望去,少女的长睫微颤,唇角勾起,在睡梦中也透着浅浅的满足。

直至后来从水依依口中得知她的身份,他惊愕大震之余,随即亲自领兵,想把她追回来。可惜,终究是迟了。

无功而返后,他随即意识到杲帝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大战在即,一切必须加快了。

他催生了杲帝体内的血蛭,在那个阴狠手辣,却已于近年沉溺于酒色的帝王饱受嗜筋啖肉的苦楚之际,表露终由,看着仇人带着满眼的恨意和不敢置信,辗转整整三日,方被吃空内脏,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伪造了遗旨,在太子和三皇子反目大动干戈之际,一举围剿了两人所率军部,并凭借早前拉拢的人脉和在民间如日中天的声望,顺利接掌了帝位。

然后,他在深深的内疚与期翼中,等待她的到来。

 方才他将这来龙去脉说与她听,她听得双眼大睁,晶亮如银钻的眸中是满满的心疼:“阿忆哥,这些年跟着那个老混蛋,你过得岂不是很辛苦?”

在听到殷坤饱受血蛭折磨而死时,拍拍胸口长嘘一口气:“我还怕不能活着见到他完蛋呢!早知道有阿忆哥在,我就可以安心了。”

听到姚绿儿已被他擒囚,等她发落时,小拳一攥:“我要把她扒光衣服,身上涂满畜尿扔到林子里,谁叫她那会打我还不够,竟还敢叫人欺负我!让她也被林子里我的‘朋友们’欺负欺负!”说完又忽然看向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哎阿尧哥,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在听到水依依现身在胥宫,一切安好时,一双大眼笑弯弯如新月,捉狭地望着他:“阿忆哥,我记得小时候依依最喜欢扮你的新娘子,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用再假扮了,你可要抓住机会哦!”
。。。。。。

担忧、心疼、欣慰、开心、喜悦。。。苍白的小脸上表情丰富百般,却没有丝毫是为了自己。

他问起她的身体,她大咧咧地道:“没甚么的,糖哥哥说了,只要把武功散了,就会好起来的。”说罢眉宇间显露出一丝惆怅,语气微黯:“可惜我练了那么多年。。。唉以后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

 “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他几乎是急切地说道,下半句本想说,“我会保护你”。却听得少女眼珠一转,盈盈笑道:“是啊,夫君们会保护我的。”说罢拉住他的衣袖,歪着头问,“你见过他们了吧?他们很好的,你们肯定能成为朋友。”

他的话噎在喉咙里,只觉满嘴苦涩。他是害她终身的罪魁祸首,又有何资格站在她身边?

 “阿尧哥,灭族仇人死了,依依好好的,你也平安无事,我真是太开心呀,开心得不能再开心了。”少女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心头大事,喃喃自语,“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二个最开心的日子。”

他忍不住低声问:“第一个呢?”

 “是。。。和夫君们成亲那日。。。”说话声低去,她的头渐渐靠上他的肩膀,无意识地陷入昏迷般的沉睡。

他静静地拥着她,帐子里静谧无声,惟见气窗里日影西移,橘色光晕笼着条案上碧玉雕花瓶中初绽的冬梅,清香宜远。十几年的忍辱负重,换来这一刻宁静的相拥。时光深处似有欢声笑语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无忧无愁。条案上的梅红映在眼中,渐渐模糊成团团迷离的红晕,最终凝成清薄水汽,顺颊淌下。

隋若元年,先胥帝养子殷刃与杲、离二帝於胥都外天甲亭缔结盟约,嘱三国互维相持,结百年安好。七日后,皋、离盟军撤兵。

隋若二年三月初五,殷刃正式登基,恢复原姓隋,修建雪郡祠,为九州浩劫中无辜惨死的雪眸一族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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