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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道:“近年来,阁下作风与往常回异,善迹颇多,不知是否想藉此收服人心,而遂称雄武林之愿?”
“笑面阴魔”听了,连连怪笑不已,许久之后,他方才止住笑声,双目如电,冷冷地望着“金钱帮”主道:“帮主若干年来,处心积虑,不也是为达到此目的么?”
“金钱帮”主颔首道:“古语有之‘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无论阁下对本座印象如何,但不失为本座唯一知己。”
“笑面阴魔”冷冷接道:“承蒙谬奖,在下愧不敢当……”
他方说到此处,陡见“红发仙姬”卫嫦娥面容铁青,气冲冲地急步来至“金钱帮”主面前,道:“哼!这都是你的好‘堂主’,郭灵真是禽兽不如,竟将自己义女先奸后杀,而且伪装自缢,现在,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郭灵那厮擒来,活祭我那苦命的玲儿,到那时,哼哼,你也难脱关系!”
“金钱帮”主和“笑面阴魔”二人都是双目炯炯地望着“红发仙姬”卫嫦娥,默然不作一语。
“红发仙姬”卫嫦娥见二人反应冷淡,接着又道:“今天且先记在账上,咱们回头再算。”
她说着,又瞥了旁座的岳霖一眼,然后接着:“这个娃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他,我姊妹俩,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尤其是姊姊……”
“红发仙姬”卫嫦娥向以个性怪异着称,但毕竟是母女连心,当她目睹女儿小玲死后的惨象,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真恨不能立即抓住鬼爪子,吃其肉,而剥其皮,方始解恨。
她这时由于小玲的惨死,而连想到岳霖……
自己姊妹的生来薄命,姊姊月娥被劫之后痛不欲生,幸而逃出魔拳,嫁给忠厚老诚的“千里云烟一钓竿”岳尚岳,然而,好景不常,欢愉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又复被劫,而且不久,姊夫也惨遭杀害。
自己虽然嫁了个年少英俊,武技出众的孙少逸,不料命中多魔,半路里又跑出个“七巧婆”宫飞燕来,结果,丈夫也落个自戮身亡,弱女小玲跟随外公为了夺回“千年娃蛇”元珠,因而涉险潜入“葫芦堡”,后被郭灵窥破,爹爹被害,爱女被掳,而如今,如今……
这些,在他脑中电闪般掠过。她的眼圈红了,眼眶内蕴满热泪,莲足一顿,急匆匆地离开大厅。
府内,这时一片静寂。
“金钱帮”主黯然一声轻叹,内心之中,反而对“红发仙姬”卫嫦,兴起一股敬意。
这种敬意是发自内心的。
他缓缓转过脸,举目向岳霖望去,正见岳霖双眉微皱,满脸痛苦之色,怔怔地望着桌前,默然不语的!
就在他这一瞥之际,同时发现桌上那只锦盒。
于是,他想起那盒内所盛的,乃是擅自作威作福,而又懦弱无比的茅山派掌门人——忘我真人的首级。
他想,将这些首级,都挂在一处。
他又想,这些人身为一帮之长,却不为属下着想,而一味在作威作福,尽情享乐……
他要把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假冒伪善者,当众揭穿,让愚昧的人来盖棺定论。
他心念一转,随左护法凌晖说道:“请叫人将岳少侠桌上的锦盒拿来。”
凌晖应声站起,但他却亲自走了过去,望了那和尚一眼,然后双后将那锦盒捧起,送至“金钱帮”主面前。
那和尚仍自闭目湍坐,不稍一动。
岳霖依然怔怔地望着桌前,对凌晖的来去,视若无睹。
“巧娘”宫妍艳和“迎宾院”主白如雪,二人相互望了一眼,接着将目光凝注在那锦盒之上。
“金钱帮”主凌晖将锦盒放在桌上后,说道:“找开。”
凌晖应诺一声,伸手解开丝带,缓缓把盒盖取起放在一旁。
“啊——”
“咦?”
几种不同的声音,竟在同时响起。
“金钱帮”主望望凌晖,道:“护法!这……这是怎么回事?”
凌晖摇摇头道:“属下也感到奇怪,这颗头怎会不是忘我真人的?莫非当时……”
他说到此地,望着“金钱帮”主,忽地住口不言。
“金钱帮”主接道:“你是怀疑本座受骗了么?”
凌晖答道:“属下确有此想。”
“金钱帮”主摇摇头道:“不可能,本座在击毙他后,立即切下首级……”
凌晖听了,双眉微皱,呐呐地道:“那么……”
他没有再接下去,忽地向下首一桌道:“去叫孙无忌前来答话。”
凌晖一边就坐,一边喃喃自语道:“孙无忌没有这大胆呀!”
正在此时,厅外高声报道:“佳宾观临——”
随着话音,杜若君傍偎着她的母亲,姗姗入内。
后面,宝贝和小莺二人,紧紧相随。
这时,早有两名壮汉上前接待,将她们一行四人,引领至上首,与岳霖等相邻的一桌入坐。
厅内,随着四人的进入,又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杜苦君入坐之后,放眼向四下一扫,当她看见岳霖就坐在邻桌时,俊俏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欣喜之色。
然而,当她发现坐在岳霖两旁的,竟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时,心中一阵酸意,脸上的喜色也随之消逝。
小莺甚是机警,他已看见杜若君脸上的变化,随也发现了岳霖身旁的女子,于是,以肘碰碰宝贝,然后向岳霖坐处呶了呶嘴。
宝贝望了一眼,轻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就是大惊小怪的……”
小莺一撇嘴,道:“自然啦!你还不是也想……”
宝贝容色一整,道:“不!有你,我什么也不想了。”
小莺白了他一眼,道:“哼!谁稀罕!”
宝贝被她说得讪讪地,低头不语,忽然,他想起师父—那个和尚也在座时,于是,附在小莺耳旁道:“你没看见么?师父他老人家也在座呢?在这大厅之内,众目癸癸之下,坐在一处有什么关系的么?”
小莺冷哼一声,道:“当然没关系,你也去坐吧!”
宝贝见她无端取闹,而且竟生起气来,心中也甚不是味,一种被屈辱了的感觉,使他的潜意识起了反抗作用。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去就去,难道我连师父都不能看了?”
说罢,不待小莺有所表示,便已站起身来,踱了过去。
小莺不但弄巧成拙,反而激得宝贝赌气坐过去,但她已成竹在胸,是以装作不在意的吃喝起来。
知女莫若娘,杜夫人一见爱女的神情,又听小莺和宝贝的问答,已然猜出邻座的美少年,就是未来的佳婿岳霖。
她坐在那儿,仔细端详起来。
她一边望着,一边在心底暗道:“嗯!果然是一表人材,只可惜眼泛桃花……”
宝贝来到和尚身旁,轻声唤道:“师父!师父!”
那和尚仍是纹丝不动,恍如未闻一般。
宝贝忍不住伸手抓他上臂,摇撼着道:“师父!您老人家……”
蓦地,那和尚的身躯,竟然随着宝贝一抢之势,向后倒了下去,但听“卟通”一声,已然跌倒在地。
宝贝大吃一惊。
其他的人,也俱各一怔,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纷纷颈挠首,向倒卧地上的和尚张望不已。
宝贝连忙将和尚扶坐起来,但他依然是双目微阖,不稍一动,仿佛对摔这一下并不感觉似的。
宝贝脸色忽然一变,急道:“师父!您……您老人家……啊!师父——”
他双膝跪在和尚身侧,哀哀痛哭起来。
岳霖被他的哭声惊醒,当他看清周围的一切后,忙上前伸手扣住和尚腕脉,另一手去探他的鼻息。
他脸上掠过一层绝望的神色,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但就在岳霖松开和尚的腕脉时,和尚的手掌,竟自缓缓张开,只见掌心之中,隐隐现出一个血红的字:“悟。”
这个字是以内心,逼使手掌内的鲜血,聚储集在皮扶以上,所以看来,令人感到模糊不清。
如此的绝世高手,谁又想到会在酒席宴前,羽化升天?
凌晖趋前低声道:“没有救了么。”
岳霖摇了摇头,木然说道:“已气绝多时了。”
凌晖长眉微轩,凝目望着和尚的面孔,道:“少侠既与这位大师熟识,还望告知关于他的来历。”
岳霖想起这位和尚许多极其怪异而又神秘的行径,两次戏弄自己。江边痛惩小淫虫邬善……不觉轻轻地叹了口气。
凌晖又追问道:“怎么,是有不便相告之处?”
岳霖缓缓说道:“不!我是想,这位大师虽已算死得其所,但未免太早了一点,许多许多事,还没了结呢……”
凌晖惊顾岳霖道:“什么事?”
岳霖又是一声轻叹,道:“譬如……今日之局,以及即将到来的武林浩劫,这位大师功深造化,仍是消弥祸患的唯一人选……”
凌晖忽然一笑,道:“这位大师上下如何称呼?”
岳霖道:“法号?”
凌晖点了点头,双目望着岳霖,似在等待他的答复。
但,半晌之后,他见岳霖怔怔地望那和尚,脸上一片凄迷之色,两道又长又农的剑眉,逐渐凝聚一处。
他感到奇怪,以充满疑问的眼光,望着岳霖。
忽然,岳霖似有所觉,歉然地道:“这位大师父的法号,就叫作法号。”
凌晖感到十分新奇,接道:“什么,他的法号,就是法号二字么?”
岳霖点点头,又道:“不错,只是,我对他掌心那个字有些不解……”
凌晖闻言,不经意地向和尚掌心望了一望,字虽然隐约不真,但切毫不费力的可以看清。
他望着那个鲜红的“悟”字,一时之间,也陷入沉思之中……
宝贝仍然低声饮泣,悲伤欲绝。
这时,厅中已为这种悉惨的气氛所笼罩,静静地。
每一个人都感到心情沉重,如铅,如石……
“金钱帮”主似乎感触最深,自望见和尚手中的字后,即连连举杯,邀“笑面阴魔”频频共饮。
当他一看到那个“悟”字时,心中不觉就是一震,他有莫明其妙,但是,他却无法压抑心情的激动了。
他一生之中,全凭一己之喜好而行事,因此,所有的批评,亦是罪誉参半,但他全未放在心上。
然而,自从他获得卫月娥后,他的人生改变了,作风也随之改变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喜好女色,但只限对于卫月娥,以及原先就在“九幽帝君”身侧侍奉的这些女子。
他依旧嗜杀成性,不过,所杀的人尽是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以及各种样各样假冒伪善的人。
他一面举杯狂饮,一面醉眼惺忪地斜望岳霖,不觉点了点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做对了。
如此做,不但博得“九幽皇后”卫月娥的欢喜,而且,在他内心之中,也觉得无比欣慰和骄傲。
因此,场中所有的人,不下数百,而唯有他——“金钱帮”主,对那和尚手掌中的“悟”字,感受最深。
他直觉的认为,这个神秘莫测的和尚,是为了他才来到此地的,以“死”来规劝自己——该是悔悟的时候了。
他想到此处,有些得意起来,因为在这事未发生前,他对一切已有所安排,所以才召岳霖前来此的。
如今,和尚以“死”相谏,只不过使原先的计划,略微有所变动而已——因此,他为自己的先知先觉而得意。
他轻轻将双掌一击,大厅上立即静寂无声。
他两道犀利的目光,缓缓自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那些人在接触了他的目光之时,心中都微微一颤.只觉得他的眼神光芒四射,灼灼逼人。
他们——一个一个地,将头低下去,避开他的目光。
“金钱帮”主内心之中,这时的感觉是复杂的,他有骄傲的满足,同时,也有着无比的悲哀!”
他轻轻地喊道:“凌护法!”
凌晖恭声应:“是”,急步而来。
“金钱帮”主茫然地望着那和尚,缓缓说道:“以本帮最隆重的丧仪,为这位大师父安葬。”
凌晖迟疑了一下,终于应道:“是,敬领帮主令谕。”
他躬身退了两步,方始转在来,他迅速地向厅内众人一扫,想在他们脸上,看看每一个人的反应来。
但他所看到的,竟是一样的神情,茫然之中,微微带些惊讶,因为,他们不知道帮主何以对一个不相干的和尚,竟然如此礼待?
这种情形,在“金钱帮”中,是前所未有的事。
凌晖忽然高声说道:“奉帮主令谕,各位请起立,为本帮贵宾——一代高僧法号大师之羽化登仙,敬致哀悼。”
片刻之后——
大家复又归坐,凌晖着人将法号大师的遗体,移送于“万年冰窖”之内,以备择目举行葬仪……
法号大师的死谏,致使大厅之内,所有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