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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放在丈夫的脸上只想说一句话:“你回来了。回来了再不要走。”然后,她
扒在他的胸上,再一次想对他说,“我的生命早已放进了你的体内,就象你刚才再
次将你的生命投入了我的体内一样。你是不能走的,你是走不了的。”
初三的下午,电视里正在转播地方台的新年晚会。梅雯将削好切成块的苹果端
到坐在沙发里的丈夫面前,随手放下一条洗净叠好的小毛巾。依依躺在爸爸的身边,
枕着他的大腿看手里的漫画书。晴好的天空在窗外铺着,阳光无声无息地投到客厅
里,在擦得亮晶晶的桌面上反射到白色的墙壁上,浮起一大片浅淡的光影。梅雯开
心地笑着紧挨丈夫坐进沙发,胳膊肘触到他的肋上,顿时生出想拥住他的激情。大
康伸手揽了揽她的腰,看着电视上的秧歌舞说:“北京现在就流行这样的秧歌,大
街小巷都能看到,没什么新鲜味,换了它吧。”梅雯拿起遥控器,正要换台,大康
放在茶几上的呼机响了。
因为离自己近些。梅雯便放下遥控器,顺手拿了起来。她钦了一下阅读扭,立
即看到一条小字:“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想你想你想死你,快来,我的全身等着你
疯吻。速回电。你的月亮。”梅雯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手打着哆嗦。她从未对自
己的丈夫说过写过这样肉麻的话,她立时觉得眼前的大康怀里正躺着一个赤条精光
的性感女人,两个人抱在一起,肆意放荡着。
梅雯将机子丢给大康,一声不响地拉起依依走开了。大康看过呼机,心里一阵
骚动。刚要拿手机时,想起了梅雯昨晚上的样子和呻吟,便停了下来。手放在膝盖
上时,呼机的重复铃又响了。他搓搓手,按了一下呼机再看一边秦月月的留言,又
想起了亚运村那套公寓里他们不断翻新花样的造爱。他的血热了起来,心里为自己
辩护道:“梅雯和我在一起多半是她享受我,我和月月在一起多半是我享受她。我
没什么内疚的。”但碍于梅雯和依依都在,他还是没有给秦月月回电话,只是在心
里盘算着要不要兑现初三去找她的诺言。
梅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嘴上和依依说着什么,心里却好似云滚滚,电闪
雷鸣。她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一会儿坐下去摸摸脸。十几分钟后,她终于还是到
客厅里对丈夫说:“你想出门吗?”大康正在寻思晚上的所在,还未拿定注意,被
梅雯这么冷不丁一问,便随口“嗯”了一声。梅雯以为他这“嗯”便是早已决定了
的回答,顿时觉得血在脑子里翻腾着,被忿恨的火气点燃。她想抬起手抽他的脸或
抓他的眼睛,但她马上又想起昨晚上他的爱抚和自己说给睡着的他的话:“你是走
不了的。”梅雯怪怪地笑了:“那就开始准备吧。”这时,大康的呼机再次想起,
梅雯知道一定又是他的月亮在呼唤他,便对他说:“看看吧,省得心里痒痒。”
大康将呼机拿起来放进口袋里说:“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知道的。”梅雯听了
他的话,也不说什么了,转身进了厨房。她觉得自己该准备晚饭了,便从冰箱里拿
出洗好的菜和肉,放到操作台上。然后又从冷冻室拿出一只肉鸡,用锋厉的刀一点
一点地切了起来。一边切一边听不断传来的因装进衣袋而有些发闷的呼机铃声。大
康在客厅站站坐坐,终于还是掏出了机子。“你再不回电话,我就去演出了。从此,
你别想再碰我。”他看到了这条留言,想想她那无限妩媚的笑、忧惋而又甜蜜得拽
人心魄的歌唱和亚运村公寓如梦如痴的日子,手便被什么拖着似的伸向了手机。打
开机盖,他一边拨号一边走进没人住的小卧室,关上房门之后按下了发送键。
厨房里的梅雯好象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似的,知道他的心还是被那吃他生命的
女人拐走了。“难道我就不能将那婊子的诱惑挡在他的躯体和灵魂之外吗?”梅雯
将刀停放在左手按住的鸡身上,刀刃正好切近鸡皮里。她松了一下握刀的手,继续
想,“我的爱和躯体都是不能够关住家门的。他是一定要出去的了。但是,我是不
能够让他走的,我是不能够看着他走过我和女儿的身边,朝他那肮脏的情妇奔去的。”
想到这儿,梅雯突然听到依依尖声叫了起来。她的心思全断了,放下手中的活,转
身跑到了依依的房间。依依将裁纸刀扎到了手背上,一条半寸来长的口子渗出了鲜
红的血。梅雯夺下还拿在她右手的小刀,找出酒精和碘酒给她消了毒,然后在伤口
处贴上了创口贴。
“怎么啦?”梅雯象护士一样处理完依依的伤口时,丈夫手里握着手机进来了。
他问道,不知是问梅雯还是依依。梅雯没有回答,依依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他又
问:“没事吧?”梅雯朝靠着门框的他看了一下,恍忽地似乎就别的什么事情答道
:“啊,没事,虚惊一场。”
“没事,我就走了。”丈夫将手机别上了腰带,“今天我住公司不回来了。有
事给我打电话。”走到门口,他又扭头对跟在身后的梅雯低语道:“你放心,你永
远都是我老婆,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罢,开了门,大步流星地走了。梅雯头一次
觉得丈夫的话令她有种呕吐感,听着他下楼梯的有力急切的脚步声,她变了一个人
似的冷笑了一下。她的笑使嘴角向两侧提起,在她美丽苍白的脸上形成了一个拉弯
的弓。
第十三章 春天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了。为了保证更好地恢复,丹丹在望京骨伤医院整整住了
一个月,直到做了第二次拍片复查,伤处确实接长好,没有移位问题之后,楚琳才
放心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一大早,楚琳好东西,拿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来的
有关丹丹的抚养问题证明,按中国人的普通标准交了一千三百多住院及治疗费。丹
丹的住院医生拿着出院医嘱对楚琳说:“目前看来,不会有什么后遗问题。回家后,
再过二十多天,就可以做些轻微活动,一个月后再来医院拆石膏。要注意千万不要
有激烈活动,避免重复受伤。”楚琳再三道了谢,将东西装进一个大背包里背在背
后,用丹丹小时候坐过的轻便推车,推着他出了医院。老猴已按昨天和楚琳商定的
时间将车开到大门口等着她,见楚琳如此前推后背的出来,赶忙下车,替楚琳将丹
丹连车带人一起搬上车。
“妈妈,那是什么?”路过西门子公司旁的一家公寓销售处时,丹丹举手指着
一个巨大的宣传牌说,“你问问我。”丹丹在医院里学会了认识几十个汉字和所有
的阿拉伯数码。每当看到认识的字时,他就希望楚琳问他。
“那是什么?”楚琳看着上面的销售电话号码问。
“那是六嘛。”丹丹回过头追看着一闪而过的牌子说,“对吗?”
楚琳笑了:“丹丹不要再炫耀自己了,妈妈知道你已经记住了。”
“炫耀是什么呀?”丹丹瞪着大眼睛问,“我不明白。”
楚琳又笑了。是啊,他的确还不懂这个词。她想了想说:“就跟你有时指着自
己的脸问:”我漂亮吗。你知道别人说你漂亮还要问——。“楚琳还未说完,丹丹
又摇了头。
“妈妈,那是什么,”他又说,“你问问我。”
楚琳笑出了声,知道他问的是迎面出现的特大标识牌“望京新城”的京字,便
说:“是那个京吗?”
“你干嘛说出来呀?”丹丹撇了嘴说,“我要说的。”
前面开车的老猴也不禁笑了起来,车子转瞬就进了赵庄十字路口的东路。楚琳
一面嘱咐老猴开慢开稳,一面按住丹丹和车,生怕车子颠动碰着丹丹的伤腿。到了
馨月苑的楼前,还未向U 字院内拐,就见简音和抱着恬恬的菊子,还有梅雯大小四
人站在阳光照耀下的楼前空地边上向车招手,那样子让人想到乡村农家迎接远行归
来的亲人的情景。楚琳看到她们的笑脸和闪亮的目光,不禁有些激动,回家的感觉
被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辛酸的泪花湿润。她让老猴停下车,摇下玻璃想向大家打个
招呼。还未等她说什么,简音和梅雯就一起靠近,几乎是同时说:“可回来了。”
丹丹坐在小车里只管对着她们发笑。楚琳眨了一下眼,挤回了稍微模糊的泪光说:
“让你们这样惦记着,真不好意思。”
“楚琳,”简音拉开车门,摸着丹丹打着石膏的腿说,“我们在我家给你和丹
丹准备了午饭,就在这儿下来吧。先到我家。吃过饭再回去。暖气已经停了,你屋
里很久没有人,一定很冷清的。”
“简音昨天就让菊子准备吃的。”梅雯在简音的身后说,“她这几天情绪可好
着呢。”
“先下来再说。”简音对老猴,“请你帮忙将丹丹搬到楼上去行吗?”老猴没
说什么,跳下车,将丹丹搬下来,又往楼里走。随后下车的楚琳叫住他说:“不用
了,我能往上搬。”说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十块钱交给老他,“不是说您还有别
的活吗,快去吧。辛苦您了。”老猴也不说什么,接了钱说声:“谢谢!我确实有
要紧事得赶时间。”就上了车,掉过车头走了。
“天气真好。”楚琳对着晴朗朗的天空由衷地说,“好象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
的好天气了。”
“和市里相比,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刮大风时,能看到蓝色的天。”简音接
过来说,“走吧。想看天空的话,到我家的窗前看吧。”
“阿姨,那是什么?”丹丹指了指路那边空地中的一片嫩绿问简音。
“那是春天呀。”简音用诗人般的语言告诉丹丹,“你受伤住院的时候还是冬
天,你现在出院了,馨月苑就用春天欢迎你回来。”
“我要看看春天。”丹丹并不真正明白春天的含义,却仿佛和简音对诗似地说,
“你给我拿来好吗?”
“好吧。”简音笑了,“不过,这可有点残酷。我只能给你拿一点点来。”说
着,走到那一片绿地,弯腰拔起了一株小草,然后又走远了几步,从一片碎砖中摘
下一朵金黄的蒲公英回到丹丹的身边。“你瞧,”简音将绿草和黄花放到丹丹的手
中说,“这就是春天。春天还有很多种颜色,再过些日子,你就能看见更多的了,
五颜六色,七彩缤纷。”
楚琳看着简音和丹丹,内心充满感动。她接过简音的话告诉丹丹说:“丹丹,
春天还有许多看不见的颜色和许多看不见的事情。比如阿姨,她们的关心也是你的
春天。”
“嗨,”简音改了语气说,“咱们怎么都这样给孩子说他不懂的事情呢。快上
楼吧。”
不怎么说话的梅雯一副沉静却有些凄然的表情好象和简音正好是两种心思。这
时,她终于说话道:“其实,很多大人也是不懂的。”
大家说着道着,进了简音的家。楚琳小心地放下丹丹和他的坐车,刚学会走路
的恬恬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将喝水的奶瓶摔在了车下。
“快十一点了。”简音说,“菊子,今天你看恬恬。我去炒菜,呆会儿,你烙
饼就行了。”简音朝梅雯和楚琳补充说:“菊子烙的饼好吃极了,今天让她给你们
露一手。”
“我帮你当下手吧。”梅雯说,“这样会快点。”说着,随简音进了厨房。客
厅里剩了楚琳和菊子看着丹丹和恬恬。
“简音的心情好象变好了许多。”楚琳对菊子说,“人也年轻了似的。”
菊子一边逗着恬恬玩耍一边笑道:“恬恬她爸爸来过电话了。简大姐说他们可
能还要见面谈什么事呢,好象就这几天。”
“明白了。”楚琳说,“要不,她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可梅雯姐这些天老是不高兴的样子。”菊子拉住向厨房跑的恬恬,改了话说,
“有个星期天好象和他那位吵的很厉害,依依害怕了就跑到这儿来了。”
“是吗?”楚琳握着丹丹的车把,轻摇着他说,“看着她也是不开心的样子。”
楚琳的话音刚落,她口袋里的呼机响了。掏出来看看,是小叶请她回电话。楚琳放
开丹丹的车把,到厨房门口问道:“简音,可以借我电话用一下吗?”
“还问什么,在桌子上呢,你用吧。”简音大声说。
楚琳拿起桌上的手机给小叶回了电话。
“汇显回来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你和丹丹。”小叶开门见山地说,“可
以吧。”
“我不是说过了吗?”楚琳有些着急的语气说,“小叶,你怎么不明白,还替
他打这样的电话。你要是真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