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铣隼础N宜的阍趺粗牢揖鸵欢苄春媚兀克担涸贜城,除了你还有谁?这话使我很感满足。我随即换上了新纸,先听他说一遍规定情景,听完就写起来。那天天气十分闷热,起码有三十七八度,他躺在我的床上大口喘气,我趴在桌上写,他的歌词既要新鲜,又要明白如话,又要有味道,又要有民间色彩,自然还要押韵,而且一首要跟一首不同,有蚂拐(方言,青蛙)出洞歌、蚂拐受孕歌、小蚂拐出世歌等等,奇奇怪怪的,总之难度很大。那天我为爱情而写作,思维特别活跃,偶尔还有神来之笔,到吃晚饭的时候竟写成了四首。他一看,挺满意,当即就去替我买晚饭,让我继续写,争取晚上赶出来。晚饭后他仍陪在旁边,一会儿问我要不要抽烟,一会儿问要不要喝咖啡,要不要喝点儿葡萄酒,我从未被如此服务过,这使我兴奋异常,到了半夜就把十首歌词全部写成了,看了一遍,甚为得意。
他将这十首歌词抄了一遍要带走,我一眼看见漏了一个字,顺手抄起笔就要添上,他赶紧抢过来自己往纸上写。我满腹狐疑,他却走了。
第二天看见他我就说:这歌词是我写的,做字幕时要署上我的名字。
他说:你不要署,问题会搞复杂的。
我说:这是我的正当权益。
他想了一下,说:我从拍摄经费中给你弄四百块钱稿费吧,名你就不要署了。
我说我不要钱,我要在你的片子里署上自己的名字。
他却生了气,说:不就是几首臭词吗?干脆你拿回去,我另外找人写。
我被吓住了,一时没说话。我想他是要让人认为是他写的,不然为什么我在稿纸上添一个字他都那么紧张。
他又说:等以后出盒带再署你的名吧。我心里想你又不是拍通俗商业片,还出什么盒带。但我还是说:算了,不署就不署。我想N其实是一个很虚荣的人,他要让人家看到他把原剧本改好了,而且歌词也写得很漂亮。我想我可以原谅他的这点虚荣。
发生了孩子的事情之后我没有悬崖勒马及早回头,反而更加深陷其中,我想我连孩子都牺牲掉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打掉孩子就像挖我的心。但我还是一次次迁就他,我看不到他对我的不好,我只想我的爱情崇高而纯洁。我深陷其中。
很快他就出外景去了,在长达两个月的漫长等待中,我给他写信,他没有回,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晚上,我的知心女友从N城东郊的艺术学院赶到西郊的电影厂,她说要告诉我一个重要的事情。
她满怀怜悯地看着我。她说:多米,你千万不要难过。我马上感觉到了,我的身体开始发飘,我的两腿都软了。女友抱了我一下,她说:多米,你不要当回事。
我全身发软,虚弱地说:不要紧,你说吧。女友说艺术学院有一个跟她不错的女孩亲口对她说,前一段N常去找她,还跪着向她求婚,赶都赶不走。女友说,这绝对是真的,因为她在那女孩那里看到N的照片了。这话如同万箭穿心,五雷轰顶,我一下两手冰凉,眼睛发直。恍惚中又听见女友说:我特意问了她时间,正是你做手术的那段。
我只是软软地坐着,一滴眼泪都没有,却不知怎么突然笑了起来。我大笑不止,笑过之后仍木木坐着,想想笑笑,笑笑想想,就像疯了一样。其实我心里明白,只是控制不住,一味地想笑。
我立即就像一个弃妇,一夜之间苍老了。我整整一个星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不想吃饭也睡不着觉,我整夜吸烟,我的脸上新长了许多细小的皱纹,我的嗓子全嘶哑了,整个没有了样子。那时候厂里要重新办工作证,我勉强去照了一张照片,是在厂里照的。这张照片惨不忍睹。
我每天对窗枯坐,窗子的外面是那片他曾经在那上面补拍镜头的荒地,它黑暗深远,寂静无声。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里缓缓升起:爱比死残酷。
我想我此生再也不要爱情了。我将不再爱男人,直到我死。
他们说你还是走了好,厂里都要卖地了,你看见那块空地了吗?他们到窗口指给我看,空地上的荒草已经长得很高了,我问:这地卖了干什么用呢?他们说:听说买主将要在这上面盖一幢高楼。我想,用不了多久,这块空地将会被挖开,红色的泥土从深处被挖出来,土腥气将弥漫在空气中,钢筋水泥将要与这土地凝结在一起,然后长出一幢高耸的大楼,像巨大的铁钉钉在地上。我曾经在这块空地上整夜凝视过的N,他的身影,他的伙伴,以及他们在夜晚打亮的灯,它们因脱离了这块空地,而变得支离破碎,它们像一些幻影,在我的视野中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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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战争 尾声 多米是一个逃跑主义者。
一失败就要逃跑,她不如那些强悍的女人能跟她的对手一决雌雄,或者干出什么惊天动地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来。有一个日子,就是多米做人工流产的日子,她把这个日子牢记在心,在这个日子一周年的时候,多米在包里藏了一架相机去找N,她跟N一起抽烟,喝了咖啡。然后她突然说:N你听着,今天是我们的孩子死去一周年的日子,我要给他一点纪念。说着多米就迅速往包里掏东西。N一时脸色煞白,他不由自主地往墙角退一步,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将要拿出一枚炸弹还是一把匕首,他想今天必死无疑了。但是多米只是掏出了一台相机,她抓住时机拍了一个N的狼狈镜头,她说我无论如何要留下一个纪念,我不能什么都没有。她说着就哭了起来。N这才松了一口气。
写到这里我大笑不已,那实在是一个滑稽的场面,不像现实生活,倒像一出拙劣而不真实的戏剧。
多米既不强悍同时也不精明,她不知道使出何种手段形成何种气氛才能对自己有利,她只好无法收拾地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她唯一的出路便只是逃跑。
逃跑的路途曲折遥远。
逃跑的路上孤独无助。
多米在她的童年时代就立下了壮志,她长大以后要到远方去,到北京去,这个念头一直沉落在最深的地方。现在一场大伤心,倒像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又像一道横空的闪电,把层层时空拨开,这个念头就像轻盈神奇的珍珠,一路浮着上来了,它闪着光,远远地照亮着多米要去的地方。在那些无限伤心的夜晚,多米想,原来我还要到北京去,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多米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辉煌的逃离之地,这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就死里逃生,复苏了过来。
后来有一个老人收留了她。
这个老人就成了她的丈夫。
老人就像一堵墙,挡住了她所有的新朋旧友,使她孤立得只剩下自己的一个影子了。别人说多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嫁给了一个老头,出卖自己的爱情,这是多么可耻啊!多米于是对这个社会上纯洁的人们抱了失望的态度。
多米她从此就脱胎换骨了。
旧的多米已经死去,她的激情和爱像远去的雷声永远沉落在地平线之下了,她被抽空的躯体骨瘦如柴地在北京的街头轻盈地游逛。她常常到地铁去,在多米的小说中,河流总是地狱的入口处,她想若要在一个庞大的城市寻找地狱的入口处,那一定就是地铁深处某个幽黑的洞口。我常常在地铁站看见她,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像幽灵一样徘徊在地铁入口处,她轻盈地悬浮在人群中,无论她是逆着人群还是擦肩而过,他人的行动总是妨碍不了她。她的身上散发着寂静的气息,她的长发飘扬,翻卷着另一个世界的图案,就像她是一个已经逝去的灵魂。
这个念头使我悚然心惊。
有一天多米在地铁遇到梅琚,那个脾气古怪的独身女人,她邀请多米到她的家中去。
梅琚家中的镜子依然如故,仍是那样地布满了各个房间,面对任何方向都会看到自己。多米在这样的房间里心里觉得格外地安宁,一种多米熟悉的青黄色光从镜子的深处逶迤而来,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漫游大西南时曾经进去的朱凉的房间。这使她心有所动,她想这种布满了青黄色光线的镜子房间也许正是一种特别的时光隧道,只要心念咒语,就能到达别的时光中。
但多米把朱凉当年教给她的咒语忘掉了。
她枯坐室内,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请梅琚替她剃头,她要求梅琚把她剃成谢妮德·奥康娜那样的秃头。奥康娜十一岁的时候从家里出逃,十三岁时因为偷钱被送到管教所并在那里呆了两年,她曾经是一个被社会所遗弃的人。
多米想:我跟她一样。
多米十九岁时因为剽窃,三十岁时因为嫁人,她也曾两次遭到社会的拒绝。
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巴掌自己拍自己,一面墙自己挡住自己,一朵花自己毁灭自己。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女人自己嫁给自己。
这个女人在镜子里看自己,既充满自恋的爱意,又怀有隐隐的自虐之心。任何一个自己嫁给自己的女人都十足地拥有不可调和的两面性,像一匹双头的怪兽。
冰凉的绸缎触摸着她灼热的皮肤,就像一个不可名状的硕大器官在她的全身往返。她觉得自己在水里游动,她的手在波浪形的身体上起伏,她体内深处的泉水源源不断地奔流,透明的液体渗透了她,她拼命挣扎,嘴唇半开着,发出致命的呻吟声。她的手寻找着,犹豫着固执地推进,终于到达那湿漉漉蓬乱的地方,她的中指触着了这杂乱中心的潮湿柔软的进口,她触电般地惊叫了一声,她自己把自己吞没了。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水,她的手变成了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