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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到了卡尔玛瀑布。
“卡曼亚卡,你是最后一次看见我们。”当我们骑马过了桥的时候约拿旦说。卡特拉看见了河对岸自己的那块峭壁。它当然想回到那里去,因此它发出了急切的叫声。这叫声正对着格里姆的屁股。它本来不应该这样叫。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格里姆被吓惊了,直朝桥栏杆撞了过去。我叫了起来,因为我觉得约拿旦肯定会头朝下摔进卡尔玛瀑布里。他没有摔下去。但是号角脱手而出,掉进了滚滚的河水里。
卡特拉残暴的眼睛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它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能制服它的主人。这时候它吼叫起来,熊熊烈火从它的鼻孔里喷出来。
啊,我们快马加鞭赶快逃命!我们拼命跑,我们拼命跑!先过了桥,然后奔向通向滕格尔城堡的小路,卡特拉跟在我们后边吼叫着。
这条小路蜿蜒而上,就像镶嵌在盘古山的群峰之中。我们从一个高坡奔向另一个高坡,后边跟着卡特拉,就是在梦中也没这么惊险。它就在我们屁股后边,它喷出的火焰差点舔着我们。真讨厌,有一股火焰吹得离约拿旦很近。在可怕的一瞬间我相信他被烧伤了,但是他喊起来:“别停下!快骑!快骑!”
可怜的格里姆和福亚拉尔,卡特拉把它们吓惊,为了摆脱它,它们跑得心几乎都滴血了。它们沿着山路奔跑,穿过一道道弯一座座坡,汗水淋漓。加快,再加快,直到极点。但是这个时候卡特拉也被落下了,为此它愤怒地吼叫着。现在它已经在自己的土地上,没有谁能从那里逃走。它的扑腾扑腾的脚步声在加快,我知道它终将得逞,因为它极为残暴、固执。
我们骑着马跑呀、跑呀,跑了很长很长时间,我不再相信我们会得救。
我们已经来到山上。现在我们还有一段路程的优势。我们看见卡特拉在我们脚下位于卡尔玛瀑布的上面的狭窄山腰上,山路是通过那里的。它在那里停了一下,因为它的峭壁在那里。它经常站在上边往下看,现在它又往下看着。它几乎是违心地站在那里,看着下边的瀑布。浓烟、烈火不住地从它的鼻孔里喷出来,它急噪地走来走去,发出扑腾扑腾的脚步声。但是它没有忘记我们,它用灯泡大的眼睛瞪着我们。
“你真残忍,”我想,“你真残忍,真残忍,你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峭壁上?”但是我知道,它一定会来,它一定会来……
我们已经赶到那块大石头的前面。我们第一次来到卡曼亚卡的时候,我们就在那里看见它伸出可怕的头。突然我们的马跑不动了。当一匹马在人的身下倒下时心里真不是滋味儿。但是恰恰发生了这样的事。格里姆和福亚拉尔都趴在路上了。如果我们过去还寄希望于某种奇迹会拯救我们的话,那么现在则完全破灭了。
我们知道,我们失败了。卡特拉也知道这一点。在它的眼中这是一次天大的胜利!它静静地站在峭壁上,朝上看着我们。我相信它正在嘲笑我们。它现在不用忙了。它好象在想:我想来就可以来,但是你们一定要等着我!
约拿旦像通常那样看着我。
“原谅我吧,斯科尔班,我把号角掉进水里,”他说,“但是我找不出任何补救办法。”
我本来想告诉约拿旦,我永远、永远、永远也没有什么要原谅他的,但是我吓得说不出来。
卡特拉在下边站着。浓烟、烈火从它的鼻孔里继续喷着,它的脚步开始移动。我们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所以火焰暂时还够不到我们。我紧紧地搂着约拿旦,啊,我搂得可紧了,他含着泪水看着我。
后来一股愤怒冲上它的心头。他朝石头那边靠了靠,对下边的卡特拉喊道:“你不能伤害斯科尔班!你听见了吗?你这个怪物!你不能伤害斯科尔班,因为那样的话……”
他抓住那块大石头,就像个巨人一样,本想吓住卡特拉。但是他不是什么巨人,也吓不住卡特拉。紧靠悬崖的那块石头松动了。
“不管是长矛是弓箭或者宝剑都奈何不得卡特拉。”奥尔瓦曾经这么说过。他可能还会说,石头也不行,不管石头有多么大。
卡特拉没有被约拿旦推下去的石头砸死。但是那块石头恰巧砸在它身上。它带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栽进了卡尔玛瀑布。
第 十 六 章
不,约拿旦没有砸死卡特拉,是卡尔玛干的。卡特拉被卡尔玛咬死,当着我们的面。我们看到了。没有别人,只有我和约拿旦看见了远古来的两个怪物拼命的情形。我们看见它们在卡尔玛瀑布里进行生死搏斗。
当卡特拉惨叫一声消失在水里的时候,开始我们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它真的没了。在它沉入水底的地方,我们仅仅看到了旋转的水泡。别的什么都没啦。
但是我们后来看见了那条巨蛇。它从水里伸出自己的绿色的头,它的尾巴抽打着水,啊,它的样子可怕极了。它是一条巨蛇,长度与河的宽度一样,就像艾尔弗利达说的。艾尔弗利达小的时候,听过很多卡尔玛瀑布里巨蛇的故事,除卡特拉以外,它仅仅是个故事。但是它确实存在,是一个像卡特拉那样的可怕的怪物。它的头能向各个方向转动,它搜寻着……看到了卡特拉。它从水底浮上来,突然出现在旋涡中,它用力一蹿,死死地缠住了卡特拉。卡特拉朝它喷出死亡的火焰,但是它紧紧缠住卡特拉,直到把它胸中的火焰熄灭。这时候卡特拉开始咬它,它也咬卡特拉。它们又咬又撕,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它们自远古以来就一直盼望着能决一死战,啊,它们疯狂地撕着咬着,两条可怕的身躯在旋涡里翻腾。卡特拉不时地吼叫着,而卡尔玛默不作声,黑色的龙血和绿色的蛇血漂浮在河面上,把河水染成黑色和绿色。
它们搏斗了多久?我不知道。我感到好象在那里站了几千年,除了两个疯狂的怪物厮杀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是一场长时间、可怕的争斗,但是最后总算结束了。卡特拉发出一声惨叫,这是它死命的叫声,然后它就无声无息了。卡尔玛这时候也没有头了,但是它的身子仍然缠着卡特拉。它们一同沉了下去,紧紧互相缠绕着沉入水底。从此那里就不再有卡尔玛和卡特拉,它们都死了,就像它们从来不存在一样。河水又变得清澈,怪物们的毒血被卡尔玛瀑布的滔滔河水冲洗干净,一切又恢复了常态,就像自从远古来的那样。
我们站在小路上喘着粗气,尽管一切都过去了。有很长时间我们不能讲话。但是最后约拿旦说:“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快,天快黑了,我不希望卡曼亚卡的夜幕降临在我们身上。”
可怜的格里姆和福亚拉尔!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使它们站起来以及我们是怎么样离开那里的。它们累得几乎抬不起蹄子。
但是我们离开了卡曼亚卡,最后一次通过那座桥。随后我们的马一步也走不动了。它们一到对岸的桥头,立即躺在地上了。好象它们在想,现在我们已经帮助你们到了南极亚拉,现在总算行了吧!
“我们可以在我们的老地方点一堆篝火。”约拿旦说。他指那个峭壁,我们曾在那里度过风雨之夜,在那里第一次看见卡特拉。直到现在我一想起那些事后背就冒凉气,因此我宁愿到别的地方去点篝火。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走不动了。
在我们准备过夜以前,我们必须让马喝水。我们给它们水喝,但是它们不想喝。它们太疲倦了。这时候我有点儿担心。
“约拿旦,它们有点儿反常,”我说,“它们睡完觉以后,你相信它们会好起来吗?”
“对,它们睡完觉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约拿旦说。
我抚摸着福亚拉尔,它躺着,闭着双眼。
“你过的这一天叫什么日子,可怜的福亚拉尔,”我说,“不过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是约拿旦说的。”
我们点燃篝火的地方正好就是我们第一次点燃篝火的地方。那个躲风避雨的峭壁确实是点燃篝火最理想的地方,只要人们能够忘记卡曼亚卡就在附近的话。我们周围有高山作屏障,被太阳晒热的山峰还散发着温暖,它们能挡住所有的风。我们前面的峭壁下边就是卡尔玛瀑布,紧靠桥头的那边也有一个峭壁,下面是一块郁郁葱葱的林间草地,看起来就像一片绿色的小平原从我们脚下伸向远方。
我们坐在篝火旁,看着夕阳的余辉洒在盘古山的山峰和盘古河的河畔。我很累,我想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比这一天更漫长更艰辛的日子。从黎明到黄昏除了鲜血、恐惧和死亡没有别的。有些历险是不应该有的,约拿旦曾经这样说过。像这类的历险除了这一天以外我们还有过很多此。决战的日子——确实漫长、艰苦,但总算结束了。
但是忧伤远没有过去。我想念着马迪亚斯。我为他感到非常难过。当我们坐在篝火旁的时候,我问约拿旦:“你觉得马迪亚斯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在南极里马。”约拿旦说。
“南极里马?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说。
“不对,你当然听说过,”约拿旦说,“你还记得那天早晨吗,当时我离开了樱桃谷,而你很害怕?你还记得当时我说的话吧:‘如果我回不来,那么我们就在南极里马见。’马迪亚斯现在就在那里。”
然后他讲起了南极里马。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给我讲什么东西了,我们总是没有时间。但是现在,当他坐在篝火旁边讲南极里马的时候,真有点儿像他坐在我们城里头家中的我的沙发上。
“在南极里马……在南极里马,”他用他讲故事时一向使用的声调说,“那里仍然是篝火与童话的时代。”
“可怜的马迪亚斯,他那里一定充满很多不应该有的历险。”我说。
但是约拿旦说,南极里马没有任何残暴的童话时代,而有一个快乐和充满游戏的时代。人们在那里玩耍,当然他们也劳动和互相帮助,“但是他们经常做游戏、唱歌、跳舞和讲故事,”他说,“有时候他们也拿诸如卡尔玛和卡特拉这类怪物以及滕格尔这类残暴的人的惊险、可怕的故事吓唬小孩子。但是随后一笑了之。”
“你们害怕了吗?”他们对小孩子说,“你们知道这不过是童话,这样的事根本没有。起码在我们的山谷里从来没有。”
约拿旦说,马迪亚斯在南极里马生活得不错。他在苹果谷有一座古老的庄园,那是南极里马山谷中最美、最绿、最漂亮的庄园。
“他的苹果庄园很快就要到摘苹果的季节,”约拿旦说,“那时候我们要到那里去帮助他摘苹果。他太老了,爬不动梯子了。”
“我真希望我们也能搬到那儿去,”我说。因为我认为南极里马各方面都不错,我也特别想念马迪亚斯。
“你也这么说?”约拿旦说,“好,没问题,那我们就住在马迪亚斯家里。南极里马苹果谷马迪亚斯庄园。”
“请你讲一讲,那里的生活将会怎么样。”我说。
“啊,会非常美好的,”约拿旦说,“我们可以在森林中骑马,在各处点燃篝火——如果你能知道在南极里马周围的山谷里有多少大片森林就好啦!在森林的深处有很多清澈的小湖。我们每一个晚上都可以选一个新湖,在旁边点燃篝火。白天夜里都在外边玩,玩够了再回到马迪亚斯家里。”
“帮助他摘苹果,”我说,“不过那就得让索菲娅和奥尔瓦管理樱桃谷和蔷薇谷啦,约拿旦。”
“对,为什么不呢?”约拿旦说,“索菲娅和奥尔瓦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他们自己可以管好自己的山谷。”
但是后来他就沉默了,不再讲什么。我俩都不说话。我很累,一点儿也不愉快。听远在天涯的南极里马的故事不是什么安慰。
天越来越黑,山也变得越来越黑。黑色的大鸟在我们头上盘旋,发出哀婉的叫声,一切都显得很悲伤。卡尔玛瀑布咆哮着,我讨厌那种声音。我想忘掉记忆中的一切。悲伤,一切都显得很悲伤。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再高兴了。
我靠近约拿旦一点儿。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体靠在山背上,他的脸色苍白,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位童话中的王子。但他是一个脸色苍白、疲倦的王子。“可怜的约拿旦,你也不高兴,”我想,“啊,我要是能使你高兴一点儿该多么好啊!”
正当我们默默无语地坐在那里的时候,约拿旦说:“斯科尔班,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这时候我立即害怕起来,因为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准是要讲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你又要讲什么?”我问。
“不要害怕,斯科尔班……你还记得奥尔瓦的话吗?卡特拉身上的一点儿火焰就足以使任何人瘫痪或死亡,你还记得他说的这些话吗?”
“记得,但是你为什么要说这个?”我问。
“因为……”约拿旦说,“当我们在卡特拉前面逃跑的时候,它的一点儿火焰烧了我。”
我的心一整天都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