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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过师侄!”“本事不济,却以老压人,好不要脸!”谈论与讥笑这声,喧闹一片,潮音
和尚气得满面通红,陡然大喝道:“小畜生,以后我再与你算帐。”禅杖一拖,冲出石塔,
只苦了梯间的武士,给他一阵乱打,个个受伤。
张丹枫从窗口望出,只见毕道凡已率领三个乞丐,冲出重围,看这三个乞丐的身手,亦
是非凡,下面虽有数十名武士,却是阻拦不住。潮音和尚一出,五人会合,迅即便闯出去
了。张丹枫心道:“这几个叫化子也真本事,不知他们怎会探听得出皇帝囚在此地。”
也先也倚着窗口观望,这时松了口气,回过面来,只听得张丹枫道:“请太师恕罪,敝
师伯以为我困在此,有所误会,我自会找他解释。我敢担保以后再也没有人来骚扰你啦。”
也先亲眼见他出了全力,抵御师伯,解了自己的危险,对他甚有好感,笑道:“好啦,咱们
还是照今早的话办事。你也不必多所疑虑啦!”张丹枫谢了一礼,也先道:“现在可以进去
再看看你们的皇上啦!”与张丹枫并肩走入。只见祈镇面色苍白,兀自倚着墙壁发抖,也先
微微一笑,心道:“让他回去再做皇帝,倒是于我有利。”说道:“哈,你受惊啦,苦尽甘
来,待你们的使者到来,你就可以回去再享福啦。但愿你不要忘了我的好处才好。”祈镇正
想道谢,忽见张丹枫向他打了个眼色,猛然省悟自己乃是一国之君,也先不过是瓦刺的太
师,若向他谢恩,实是有辱国体。于是一挺胸脯,道:“不劳有礼,你的好处我记住啦!”
张丹枫道:“太师,我还要求你一事。”也先道:“何事请说。”张丹枫将身上一件轻软的
狐皮披肩脱了下来,道:“求太师准我将这件披肩送与他。”也先作了一个惊诧的表情,
道:“呀,我事忙照料不到,底下的人也真疏忽竟没有给你们的皇上添置新衣?来人呀!”
马上叫来看守的人吩咐他给祈镇度身,置换新的皮衣,又吩咐每餐饮食,都要照自己所吃的
多弄一份,送与祈镇。
张丹枫仍然将披肩掷下,随在也先之后,转身走出,临行一瞥,只见祈镇眼中,有两点
晶莹的泪光。张丹枫心道:“看他如此,心中想也应有所感动。但愿他能记住今日之事,以
后回去,不要难为于谦才好。”
张丹枫怕脱不花纠缠,出了石塔,急忙告辞,先到旅舍去看云蕾,不料云蕾却已不在,
只留下一封信。正是:
才离虎穴龙潭地,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萍踪侠影录》——第二十六回 劫后剩余生女儿泪洒 门前伤永别公子情伤
梁羽生《萍踪侠影录》 第二十六回 劫后剩余生女儿泪洒 门前伤永别公子情伤 云蕾的信上只是寥寥数行,叫他诸事办妥之后,即到东门外的碧罗山上相会。那碧罗山
是个名胜之地,靠近瓦刺京城,山上有几处人家。张丹枫看信之后,心中暗暗纳罕:云蕾从
未到过瓦刺京城,人地生疏,怎么会住到碧罗山上?而且又没写明住址,找起来岂不麻烦?
又想到她急急迁居,定是逃避也先的侦骑,免不了为她担忧。
云蕾既走,张丹枫只好先行回家。也先派来监视的卫士果然全已撤走,澹台灭明给他开
门,两人相见,自有一番欢喜。澹台灭明道:“前几日我们被困在府中,真是闷极了,依我
的性儿真想打出去。只是主公却坚决不许。”张丹枫笑道:“还是不要打的好。我的父亲
呢?”澹台灭明道:“主公近日心事重重,你回来了正好。他就在书房内。”
张丹枫轻轻走进书房,只见父亲正在支头默坐若有所思。张丹枫叫了一声“爹爹”,张
宗周道:“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今生难以再见你呢!”眼泪潸然而下。张丹枫道:“不
孝儿回来请罪了。”张宗周道:“我听澹台将军说你已到过苏州了?”张丹枫道:“正是为
此请罪,祖先的宝藏和那张地图我都已发掘来,但却送给明朝的于谦,让他帮助朱家天子,
打退瓦刺了。”张宗周道:“你的行为,我从澹台将军口中亦已约略知道,你此举对中国有
功,但咱们张家却永无机会再争天下了。”张丹枫默然不语,正想措词劝说,张宗周又叹口
气道:“生不愿为上柱国,死犹不愿作阎罗,阎罗点鬼心常忍,柱国忧民事更多。我经过了
这场巨变,雄心壮志,已渐消磨。宰相亦不愿做了,做皇帝那更麻烦,你既不愿作开国之
君,我亦愿就此终老异国了。你做的事情我不怪你就是。”张丹枫劝道:“爹,落叶归根,
我还是望你重回故土。”张宗周又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日来劳累,先去歇歇吧,今晚再
说。”
晚饭之后,张丹枫与父亲漫步园中,但见明月之下,花影扶疏,绣槛雕栏,风光如昔。
两父子倚栏相对,久久无言。张丹枫折下一朵梅花,道:“此处梅花开得比往年更好了。”
张宗周道:“是么?你到过苏州故宫,那里的风光如何?”张丹枫道:“那里已给官家卖
出,作为土霸的园林,壁上的碑帖亦已剥落模糊了。”张宗周不胜叹息。张丹枫道:“爹爹
不必担心,那地方又给孩儿赢回来了。”张宗周道:“怎么?”张丹枫将当日与九头狮子赌
快活林之事说了一下,张宗周虽然心事满怀,也给他引得哈哈大笑。张丹枫道:“为儿不
孝,但愿能侍奉爹爹回去,让爹爹在园中安享晚年。”张宗周更叹口气,神情落漠之极。
张丹枫道:“爹爹正好趁此机会,退出是非之场。”将今早与也先的谈话,都告诉了父
亲,说道:“我已擅作主张替爹爹答允了也先,明儿一早递上辞呈,不再做这劳什子的瓦刺
丞相了。”张宗周道:“这正合我的心意,做了二十多年的丞相我是觉得很疲倦了。当年本
就无心做这丞相的。”张丹枫道:“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爹爹,咱们还是重回家
园的好。”张宗周又叹了口气,低声吟道:“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陶渊明这两句
说得好,归去来兮,是应该归去的时候了。”张丹枫喜道:“那么爹爹明早递上辞呈,咱们
待明朝的使臣到来,两国议和之后,便行归国。”张宗周摇了摇头,忽地沉声答道:“我所
说的归去,不是你所说的归国。”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怎么?”张宗周道:“酒阑席散
人归去,富贵繁华一梦空。我在尘世混了六十年,也应归去了。”声调苍凉之极,原来他说
的“归去”指的乃是“撒手归西”。张丹枫颤声说道:“爹爹老当益壮,距百年之期尚远,
何为出此不祥之言!”张宗周凄然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张丹枫急道:“江南水软
山温,正宜回去颐养。”张宗周道:“我还有面目重回江南吗?昔日楚霸王不肯渡过乌江,
他也是不愿重见江东父老呀!”矛盾苦闷的心情溢于言表。张丹枫道:“这怎么能相比
呀?”犹待劝说,张宗周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丞相之职可辞,祖先的土地是
不愿重踏了。”张丹枫道:“那么爹爹是否认为孩儿此次中国之行是做错了?”张宗周抬首
望天,远处隐隐传来胡笳之声,半晌说道:“若然是我年轻四十年,我也会像你这样干的。
因人成事,大不可靠。现在我已知道想借瓦刺的势力恢复我们大周的国运,这想法是错的
了。”张丹枫既忧且喜,激动叫道:“爹……”张宗周截着说道:“不必说了。哎,不过我
可得提醒你,也先此人,甚是狡猾,还得提防他反复才好。呀,我但愿明朝的使臣快快到
来。我纵死在瓦刺,也终于忘不了中国呀。听你所说,于谦是百年难遇的贤臣,但愿中国从
此国运昌隆,我能见着他派来的人也好。”
这霎时间,张丹枫觉得与父亲距离很近又似很远,感觉到父亲心弦的跳动又似觉不能理
解,正自凝思,忽见花树扶疏之处,人影一闪,陡听得澹台灭明喝道:“何人如此斗胆,擅
闯相府?”呼的一掌劈去,只听得“□刺”一声,一棵花树,登时断了,一个灰衣人从花树
丛中直窜出来,澹台灭明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才稳得住身形。张丹枫大吃一惊:谁人有此功
力?只听得那人哈哈笑道:“丹枫,你回来了?”张丹枫定晴一看却是自己的大师伯董岳,
欢喜之极,立刻介绍他与父亲相见,陪他回转客厅。
宾主坐定,董岳啜了口茶,哈哈笑道:“澹台将军,你的铁琵琶掌功夫比以前更俊
了。”澹台灭明也笑道:“你的大力金刚手也更难抵挡了。”张宗周道:“小儿这次在国内
得师伯照顾,感激不尽。”董岳道:“敝师弟在瓦刺十年,得你照顾我更感激呢!”又笑
道:“丞相之心,我今夜始知,敝师弟果然没有说错,好在我没有鲁莽行事。”张丹枫心中
一怔想道:“幸而他听到我爹爹半截的谈话,若是二师伯,只怕一来就要动手了。”
张丹枫道:“师伯见到我的师父了吗?”董岳道:“见着啦。”张宗周道:“谢先生去
了多日,事先我毫不知道,担心得很。他既回到京城,何以不与先生同来?”董岳啜了口
茶,沉吟不语。澹台灭明道:“也先的卫士虽已撤退,难保他不会再派人来暗探。我到前面
查夜看看。”话毕即行。张丹枫道:“澹台将军也忒多心,他怕我们有什么话不便在他面前
说。”董岳道:“不错,我所要说的正是他师父的事情。”澹台灭明的师父上官天野正是玄
机逸士的对头。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怎么?上官这老魔头不是早已埋名隐世,难道现在
又再出山了么?”
董岳道:“他可没有出山,但我们却要给他去拜山了。”张丹枫道:“怎么?”董岳
道:“这老魔头不知怎么打听到我们几师兄弟都在瓦刺,派人通知了我,要我们进山去谒
他。”张丹枫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董岳道:“我也不知道呀。大约是想较考较考我们
吧。他是老前辈,既有此命,不可不依的。”张丹枫沉吟说道:“可不知澹台将军知道此事
否?”董岳面色一沉,道:“他若不说,你休提起。”武林中规矩,两派的尊长若有相争,
门人弟子纵有往来,也应避忌。张丹枫对这些规矩本不放在心中,但见师伯说得如此郑重,
也就不好多所说话。
董岳续道:“三十年前,咱们的师父与上官天野在峨嵋之巅,斗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
那时本有三十年之后重会之约。但不久他们两人就都隐居,一在中原,一在蒙边,彼此不相
往来。我也以为这事说过便算了。哪知今年春初,听这里的一位武林朋友说,上官天野仍有
意践约。所以我才赶回去通知你的师祖,当时他老人家不置可否,只说你们先到瓦刺去吧。
还不知他会不会来呢。”张丹枫道:“我听师父说过,师祖所创的双剑合璧的玄机剑法,就
是准备对付这老魔头的,想来他老人家不愿亲自出手了。”董岳道:“双剑合璧的威力我尚
未见,三师弟和四师妹虽然聪颍过人,比我强得多,但若说要对付那魔头,那却还相差尚
远。”张丹枫深知双剑合璧的威力,对董岳之言,殊不相信。但不愿在师伯面前夸耀自己师
父的剑法,亦不出声。董岳忽道:“丹枫,你的小友呢?”
董岳口中所说的“小友”,当然指的乃是云蕾。张丹枫心头一跳,他尚未与父亲谈过,
不愿便即提出,当下抛了一个眼色,董岳似解不解,道:“你就不挂念她了吗?”张宗周
道:“枫儿,你既与好友同来,就该请他来见我呀。”张丹枫道:“他有事先走了。”董岳
道:“她不是要到唐古拉山南面的峡谷去找母亲吗?”张丹枫心头又是一跳:原来董岳亦已
见着云蕾了,要不然他不会知道此事。当下欢喜之情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他是绝顶聪明的
人,当然猜到云蕾之住到碧罗山乃是董岳的安排了。
张宗周面上现出疑惑的神情,问道:“什么朋友?”张丹枫道:“一位肝胆照人的朋
友。”张宗周道:“既然如此,他日你一定要请他到咱们家里来。”张丹枫应了一声,想起
云蕾发誓不愿见他父亲,心中无限凄酸。
董岳又道:“上官魔头就在唐古拉山北面的高峰,从南面峡谷愕罗族人聚居之地北行,
爬上北面的高峰,大约有三日的路程。适才张大人问起天华,他已经先去了。”张丹枫问
道:“上官天野叫你们何时拜山?”董岳道:“日期尚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