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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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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势已竭也!幼儒,依汝之见,士稚此番伐北,可再复洛阳乎?”

谢裒慢慢捡子不言,谢奕答道:“内有胡人自哄,外有希公率军牵制,再有北地之民翘首以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具,祖豫州与此时伐北,便若如虎插翼也!”

闻言,支遁微微摇了摇头,殊不知他的神情模样落入了谢裒眼中,谢裒淡然道:“道林且答之。”

支遁道:“支遁不通军事,不敢胡言。”

纪瞻笑道:“只作玩笑尔,但讲无妨。”

支遁沉默半晌,叹道:“无奕所言天时、地利、人和,若三者皆具,自是无往而不利。然,恐人和有非……”言至此处,摇了摇头,敛目不再继言。

谢奕怒道:“假道人,快讲,为何有非?!”

“无奕!”

“唉……”

谢裒冷喝,纪瞻却叹了一口气,他虽不热衷于伐北,但也希望祖豫州能光复洛阳,心道:其奈何哉,洞悉者当知,正是人和有非也,祖豫州此次伐北,怕是又将无功而返……

……

城西,庾氏庄院。

庾亮面色阴沉若水,边走边骂:“呸,汝乃胡婢之子尔,身份卑贱若蚁,而不自知,竟敢讥戏于我?”愈想愈怒,“碰”的一拳击在身侧槐树上,槐树稳风不动,拳头指间却渗出丝丝鲜血,也不呼痛,用袖一抹,大步走向院中。

方才,他去拜见吏部尚书阮孚,知道阮孚贪杯而家贫,还特地备上了重金,那可是一栋千顷庄园,谁知他将将把来意一续,便被阮孚给轰了出来。

至今,阮孚那不屑的面容犹浮现于眼前,这厮,这厮竟然言:‘金貂换酒乃名士之风,以下作之事而谋酒,阮孚不屑为之,日后切莫再来!’

近月来,庾亮奔走于诸多士族,欲行报复刘浓。殊不知人情冷暖,自庾琛亡后,庾氏已呈衰败之相,不仅无人理睬他,反徒惹诸般嘲笑。

看着夕阳穿叶投石,斑斑点点,恍惚间,这些斑影都化作了刘浓的面孔,嘴角带着嘲弄,眼光尽是不屑。

啊……莫乱,莫恼,再过几日便将回豫章,大将军之令不敢有违,然,便若越王之耻,终将一复!庾亮心中羞怒欲狂,面色却越来越沉,眼光也愈来愈冷。卷袖踏入内院,一群族弟正围坐在一起私语纷纷,心中豁然一松,暗道:“矫曲而直,尚可有救!”

“朴、朴朴……”

木屐敲地,渐行渐近,满含笑意的一眼看过去,顿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阿兄!”

“大兄……”、“家主……”

呼声不断,剧烈地的摇晃使庾亮睁开眼来,斜眼看了看在那赤身女子身上乱爬的几只促织(蟋蟀),再把手拿草须的条弟一瞅,暗觉胸口猛地一恸,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

丹阳尹府。

“飞,飞咯……格格……”

秋风起,脆嫩的娇笑声伴随着高飞的纸莺冉冉而展,小令姜散着头发,欢声高呼。

纸莺越飞越高,小小女郎上下起伏的身姿也若莺掠翅,只不过她年纪太少,哪里能跑得这般快,是以在她在的身下,阿父正拼命的奔跑着,气喘吁吁。

“阿父,且再快点……”

“令姜,阿父……阿父……”

“快,快,要掉下来了!”

便在此时,突然一阵疾风卷来,拉得纸莺冽冽作响,小小女郎一个没抓劳,手中丝线脱手而飞,纸莺随风盘旋,转眼便飞上高空。

“呜呜……飞,飞了……”

小小女郎哭得好伤心,手心也被丝线勒破了。阿父把她从肩上放下来,捧着小手亲吻每一滴血迹,柔声道:“令姜不哭,令姜不痛,稍后便好。”

“呜呜……阿父,令姜不疼,令姜要纸莺……”小令姜抽着小小的鼻子,另一只手指着天上的纸莺。

阿父一把将她揽在膝上,指着纸莺,笑道:“令姜莫悲,纸莺无线牵制,方可飞得更高,几与天齐!”

“呜……真的么?”

“然也,令姜且看!”

阿父指着纸莺,它比得比往日都要高,都要远,可是小令姜心中却极是失落,纸莺飞了,不是她的了,只是阿父方才跑得好累,她不与阿父争,乖乖的贴着阿父的脸,小鼻子抽啊抽,不多时,便越来越困,睡着了。

“亦如此莺,且让汝高飞!”

刘耽抱着女儿,一步步走向室中,当至门阶时,回望一眼已遥不可见的纸莺,淡然一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盛彰华容

月半月满,月尚未起。

“小娘子,香囊……”

“小郎君,拜帖……”

“小娘子,当心些……”

建康城里,一扇扇朱门悄悄开启,一辆辆牛车穿街走巷,时尔听闻娇语俏声,倏尔又见香裙与罗绮,若至上而下俯视,但见这些牛车不论出自何处,皆如百川汇聚于海,都驶向同一个地方,建康谢氏府砥。

三日里,华亭美鹤与若色道人将于今日畅谈终宵的消息传遍了建康城,支遁擅辩之名享誉已久,曾与已故东晋第一大名士王承相逢于海上,俩人坐在各自的船中,由日起辩至日落,支遁稍逊一筹,虽败而有荣。而短短两年间,美郎君东出华亭,如青鹤唳啼长空,一时光辉无俩,无人可以匹敌。擅辩、擅音、擅咏,以及诸般逸事传遍四野,乃众所周知的青俊辈中第一名士。

何人将胜出?郎君们为此兴奋莫名。

何人会更美?女郎们为此剪目凝眉。

于是乎,虽未至时,但谢氏府邸门前早已车水马龙,来往皆是俊颜与娇色,玉冠华带的郎君们跳下牛车,对揖言笑,娇俏小女郎们踩着小木凳,携着婢女们的手臂软软而下,团扇犹遮半张脸,明眸已然如水流盼,更有不少成名已久的人物穿行于其中。

那抱着酒壶、醉眼惺忪者,乃是何人?

吏部尚书,阮遥集!

那旁若无人、精神矍铄的老者,乃是何人?

尚书仆射,周伯仁!

……

桓温跪坐于席,雄伟的身姿挺得笔直如松,面前置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镜中之人眉骨如刀削,面布七星,不怒而自威。

慢慢抬起双手,将顶上华冠抚至正中。

身后两名婢女小心翼翼的整理着他身上的宽袍,金边滚乌衫,边角上绣着簇簇雪云。

一名婢女捧着巴掌宽的玉带行来,桓温默然接过,在内衫腰上一缠,正中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片煜煜生辉。

待女婢们将盛荣之装整理得一丝不苟后,桓温徐徐起身,侧身凝视镜中人,面上不见任何神色变幻,眉梢却轻轻扬了扬,一挥衣袖,踏出室中。

“大郎……”

将将迈下台阶,廊上传来阿父的声音。桓彝现为吏部尚书郎,清名盛传于野,为江左八达之一,主掌龙亢桓氏。

“且来……”

桓彝向桓温招手,随后转身走入室中,至案后跪坐。

两父子对座如钟。

桓彝道:“大郎,禁足山阴半载有余,可有醒悟?”

桓温答道:“回禀阿父,孩儿有悟!”

桓彝:“何悟?”

桓温道:“华亭美鹤刘瞻箦,胜人甚多,胜孩儿亦多,孩儿闭目三日,已然有决,理应:从之,习之,越之!”一顿,再道:“或将一日,诛之!”声音平淡,未有半分起伏高低。

桓彝闭了下眼,冷声问:“习之何物?”

桓温道:“乱石穿空而不惊,玉山崩裂而不危!”

桓彝道:“此乃刚强,尚有何物?”

桓温道:“动静从容而自傲,一叶冰清而生威!”言罢,按膝,重重顿首。

半晌无声。

桓彝深深的看着桓温,寸寸起身,走到桓温面前伸出手:“来,你我父子,一并同往!”

……

明堂。

庾亮坐在案后,沉香辗转曲浮,燎得他整个人都如置云中。

两侧矮案分列左右,案后坐着所有的庾氏子弟,而百花簇席中则跪着一个个身姿妖娆的女子,都是庾亮千挑万选的好颜色。

庾亮朝着堂外冷声道:“庾喜何在?”

“老仆在!”老仆在门外等候已久,走进堂中跪下,匍匐而进,直抵庾亮丈外。

庾亮淡淡的眼神扫过一干族弟们,声音冰冷无情:“自今日起,尔等不许外出,若违我令,即刻逐之族外!”

庾条惊呼:“大兄……”

庾翼:“家主三思……”

“大兄,荒谬也……”

“大兄,何故囚禁我等也……”

一时间群情激奋。

“住口,若再多言一句,当即除之族外!”

庾亮看也未看一群族弟一眼,慢腾腾起身,迈出矮案,将代表族长的令节慎重的交给老仆,而后环眼掠过席中颤抖着的一干女子,淡声道:“各自归院禁足,每人三名侍姬,待来年我再归时,若未见尔等之子,即刻逐之族外!”一顿,看着那些女子,又道:“孕一子,赏十金,孕二子,赏百金,若未得一子半女,杖责至死!”

言罢,挥袖出室。

老仆紧紧跟随,出室后朝着左右两例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随从当即大步入堂,架起乱哭乱嚎的郎君们走向后院。不少女子昏倒堂中,随从们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扛起她们快步窜入后院,一时乱哄哄。

“朴、朴朴……”

穿廊走角,庾亮脚步极沉,每一步都迈得一致,匆匆行至参天古隗下站定,抬头仰望,晚风簌簌撩枝,隗叶晃动如人掌,沙沙作响。

老仆道:“家主,今日,怕是那刘氏贼子又将扬名,家主不往否?”

庾亮慢慢转过身来,朝着老仆深深一揖:“唯有自强,方可无往而不胜,唯有自胜,方可长盛而不衰,唯有不衰,方可笑傲于人前,今日之耻,今日之辱,终将一日,复之!大妹过于心软,不可为依,我走之后,望君谨守我命!”

“郎君,折煞老奴也!!!”

……

“叽叽……”

一只白画眉在枝头上跳来跳去,殷红的小眼睛骨碌碌乱转着,不知看到甚,眼睛突地一凝,双足猛地一蹬,抖起一蓬雪羽,沿着粗大的树杆一掠而下,直扑楠木廊中。

“呀!!”

正在廊上匆匆而行的洛羽见鸟扑来,吓了一跳,随即伸出两手乱捕,谁知那小白鸟极是机灵,将身一旋从她的手掌间穿过,一声轻鸣跳上了肩,再一跳上了头,伸嘴衔起她头上一枚青色细长发针,展翅飞走。

“还我青螓……”

“洛羽,快些进来帮我。”绿萝的声音遥遥传来。

“哦……”

洛羽撇了撇嘴,无奈的走向室中,谁知将将转过廊角,一个黑影突然冒出来,吓得洛羽“呀!”的一声尖叫,仰身便倒,赶紧抱住身侧廊柱,待将那人辩清,细眉一瞪,喝道:“臭碳头,做甚?”

“你……你的螓。”黑碳头手里捧着青螓和白画眉,不敢看她。

“哼!”

洛羽劈手夺过青螓,疾疾而走,走到一半又回头,一把再夺过那只白画眉,气鼓鼓的窜进前室,把白画眉用丝线缠在自己的床头,这才慢悠悠走进内室。

而此时,绿萝正跪在小郎君身侧,细心的抚平月色衣衫每一个褶皱,洛羽捧着青冠无声地跪在一旁,偷偷瞧了小郎君一眼,转而又把绿萝一看,眨着眼睛心想:小郎君真像那画眉鸟儿呢,真好看,比绿萝阿姐还要好看……

“小郎君,今夜,婢子可以去吗?”待替小郎君束好冠,绿萝看着铜镜中玉树临风的小郎君,柔柔的问。

“你想去?”

“嗯,婢子想去!”绿萝迎上小郎君的目光,重重的点头。她精心打扮过,睫毛点着绛露,眉心印着蛾纹,堕马髻上插着流苏步摇,身上的襦裙亦是新制的花萝,娇艳无比。

“那便去吧。”

刘浓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徐徐起身,行至室口汲上木屐。来福已等候在外,对着行来的小郎君含了含首,阔步走向院外。

一时静默无声,来福按剑在前,刘浓挽手于胸行在当中,绿萝抱着绿绮随后,三人的步伐起落有序,极其契合。

革绯倚着廊柱,看着三人离去,眸光恬静而温柔。

小桥畔,夕阳坠于林腰,洒落一片浅红。

青牛扫着尾巴低头啃食着溪边青草,待看见刘浓三人行来,扬起弯角,一声长啼。

“哞……”

啼声遥传,老牛识人,扇了扇耳朵,刘浓抚了抚它的脖子,翻身上辕,伸出手,绿萝媚媚一笑,伸手握住小郎君的手,刘浓稍一用力,花萝似蝶旋,飘上车辕。

“小郎君,坐好咯……”

“啪!”

一声清脆空鞭,来福驱车而走,多年驾车使他得驾术极佳,青牛跑得又快又稳,弯角挑进城门,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沿着梧桐道而行,直直来到谢氏门前。

“吁……”

来福只得一声长喝,青牛便自发顿足,刘浓挑帘而出,看了看天色,苍茫已隐,月色将起,四野静悄悄,跳下车来,绿萝也抱着琴熟练的一跃而下。

“瞻箦!”

朱红大门上华灯已起,谢奕背着双手行来,影子被灯光拉得又斜又长。

刘浓挥袖迎上前。

谢奕笑道:“今夜盛彰华容,建康城中,但凡高雅文士皆聚于此。若是君再不来,谢奕便只得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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