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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步走上青石小桥,歪着头看了一眼水中倒映,一身乌衣,英气逼人。
下桥,快步走向等待已久的众人。
“小郎君,婢子做了酱伴鱼腥草……”
“嗯,甚好!”
“小郎君,洛羽也做了……”
“甚好,今日!”
踏入院中,朝着身周众人微微一笑。
是夜,小小的别墅院中其乐融融,绿萝与洛羽张罗大半天做了满满几桌子菜,圆圆的矮案摆在院中,白袍与青衣对座,小郎君与花萝婢共席。
弯月如钩,四野一片水白,廊上静悄悄。
刘浓只着袜子,一只提着一只木屐,静静的走过月光长廊,沿着楼梯而下,轻轻打开门,对着门外清新的空气深深呼吸一口。
来到小桥畔,找到昔年之所,掏出怀中丝巾,细细的铺展开来,慢慢的坐下来,斜斜的躺下,以手枕着头,仰望夜空。
星光耀眼,美郎君的目光亦同。
一晃七载,七载前有一名葛衫幼童曾在此溪畔细细绸缪,而如今,昔日种下的种籽,正在慢慢的破土而出。
太子舍人已得,徐县不远也。
徐县极好,离江南极近,紧傍大江深水口,王敦鞭长莫及。最为关键的是,明年徐州北部将乱,徐县朝北可进,面南可退,趁势积蓄两年,得政誉,整军备,待时而入。
首次若制不得王敦,便需绽露头角,待司马睿亡后,届时或起……
待王敦亡后,入北,至洛阳……
想着想着,身心越来越轻,身子一翻,斜斜以单肘撑头,沉沉睡去。
“小郎君,小郎君,醒醒……”
亦不知过得多久,暖香阵阵袭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绿萝正跪在面前。
妖娆的美婢见小郎君并未急着起来,咬着嘴唇,跪坐到丝席中,抬起小郎君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腿上,缓缓的揉着小郎君头上两侧穴位。
“呼……”
脖子上又软又弹,刘浓缓缓吐出一口气,而此情此景,恰若昨昔。
慢慢的,闭上了眼。
静月无声而流,绿萝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郎君,那眉、那唇,那早已烙于心间的每一寸。
“扑嗵,扑嗵……”
谁的心跳,这般快?
她问了问自己,眨了眨眼睛,左右悄悄的瞅了瞅,再把小郎君仔细的一阵辩,确定小郎君已然睡得酣沉,是的,那呼吸是又平又稳。
不怕,就一下。
就一下……
越来越低,愈来愈近,脸好烫,就一下!
一下、下……
绿萝闭上了眼睛,软软的,吻上小郎君的唇。
嗯……
刘浓剑眉一凝,而后寸寸放开,呼吸继续平稳……
……
夜,弯月挂角。
矮案上的酒杯东倒西歪,刘隗与刁协各据一半苇席,对月而谈。
左长吏刁协吐着酒气,比划着手指:“吾观此星月,忽思陛下。去岁,陛下令我著典章,耗时三月典章得成,然,王公闻之,阅而不喜,言,典而非章,故多行篡改。”言至此处,歪歪斜斜的爬起来,指着勾月,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罢,怒道:“而今之江东,乃何人之江东也?王氏之江东也,谢氏之江东也,世家豪强之江东也,却并非晋室之江也!”
蠢而无知之辈……
刘隗冷冷撇了一眼刁协,暗中啐了一口,待刁协转过头来时,眼底神色瞬间一变,换作迷茫醉态,大声道:“然也,然也!因而,百丈朝堂,需得我等振而鸣之,需得我等披剑往之!云亮切莫伤悲,而今,有祖豫州、陶柴桑伐敌于外,再有我等坐镇朝堂,终有一日,天地复朗!”
闻言,刁协大喜,以拳击掌,摇头晃脑地笑道:“然也,幸而,祖豫州北番得机北进,一旦北伐有成,大可挥军而下,诛王獠于……”
刘隗喝道:“玄亮,慎言!”
“嗯……”
刁协酒气冲天,豪情顿生,怒道:“若王阿黑敢行逆上,我当可诛得!”
刘隗冷声道:“若是此番祖豫州伐北,大将军趁势再入豫州,君当何如?”
闻言,刁协神情一怔,随即便怒不可遏,叫道:“若竖子真敢如此,拼得一死,刁协亦当血撞王氏门柱,令天下人得窥其族真颜,唾之,诛之!”
话将落脚,刘隗腾地起身,朝着刁协深深一揖,正声道:“云亮,真英杰尔!”
刁协一愣,凝目逼视刘隗……
……
星月印潭,夜风已冷。
刘耽抱着小令姜坐在潭边,怀中的女儿已然熟睡,小鼻子、小嘴巴,嘟嘟怜人。轻手轻脚的把女儿递给侍姬,细心的刮去女儿嘴角的口涎,暖暖一笑。
目送着侍姬与女儿走入室中,慢慢坐下来,将案上的小罐子用细布蒙好,轻轻的移在案角,不敢有丝毫大意,罐子里装着半罐水,里面飘着几只小鱼儿,是他与女儿守在潭边用小竹兜,捞了半夜才捞上来的,女儿说过,要看着它们长大……
朝着身侧的婢女点头示意,婢女铺上左伯纸,研墨。
当墨香随着夜风漫浸时,提起狼毫,在砚中轻轻一荡,随即挥毫就书。不多时,书信便成,未看一眼,装入信封,以朱泥缄口,唤过等侯已久的随从。
随从接过信,疾疾而去。
刘耽走到潭边,伸手入潭,洗着指间余墨。波纹一层层荡开,将那一轮斜月推得随波摇晃。凝目水中乱月,喃道:“致傲易折……”
这时,方才那名随从去而复返,轻声道:“郎君,有客至!”
把手在袍子在擦了擦,淡声问道:“何人?”
“沛郡刘氏!”
……
“茂伦,见谅!”
“袁郡守留步!”
冷月浸透青石阶,桓彝与袁乔作别于门口。
桓彝挥着衣袖,疾疾走到道口,抬头望了望月,再看了看挂着朱红灯笼的袁氏庄院,默然长叹一口气。
桓温在林道等候已久,挑帘而出,问道:“阿父,何如?”
“哼!”
桓彝冷冷一哼,瞪了儿子一眼,怒道:“门不对庭,休得再提!”
第两百零三章桥畔童谣
烛火缭影,剪纸孤寒。
两人相对,一影作单。
“阿父……”
案前,桓温以额抵背,微微泛黄的窗纸上映衬着雄壮的背脊,犹若一道起伏山峦。桓彝闭着眼睛,笼着衣袖端坐于案后,烛火摇曳,衬得脸上一半作明、一半作暗。
当烛影爬到鼻翼上乱晃时,仿佛心有所感,桓彝睁开了眼睛,深深的凝视案前的桓温,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冰冷:“休得再言,陈郡袁氏乃上等世家,而我龙亢桓氏虽荣于先祖荣公,但自高祖范公后,族中郡望大减,竟沦为刑余之家百年。你我皆为桓氏子,当知耻而勇进,切莫因一时困顿而忘先祖之荣。至此而后,不可再近袁氏半步!”
一语既出,室中静极,烛影爬来爬去,火舌吐出“嘶嘶”声。
半盏茶。
“是,阿父!”
当烛光移上桓温的肩、那隐藏在暗影中的双肩微不可察的一抖时,桓温闭了下眼,眼底针芒随着慢慢抬起的头而逝,按在双膝上的手指根根发白,面上神色却极其平淡,声音亦同:“阿父,此事就此作罢。然,华亭刘浓便若凤栖梧桐,无宝不落。故,孩儿思之,此子滞留建康必有所图。”
言至此处,目光空远,声音更淡:“其人慧眼独具,深谋熟虑远超于人,其所图必有过人之处,亦有其不得不取之处。孩儿左右权衡,又曾以言语试之,当在吏部谋职。”
桓彝皱眉道:“汝欲何为?”
“阿父身为吏部尚书郎,日后当知他所谋之职在何。孩儿恳请阿父,莫论其谋何职,孩儿愿代!此乃孩儿之性,此乃孩儿之真,此乃孩儿当下之唯愿!”桓温抬起双手,揽手于眉,再度匍匐稽首。
桓彝冷声道:“若其所谋仅为一偏县典吏,何如?”
“往!”
“若其意欲北往赴死,何如?”
“往!”
……
今年的冬天来得较早,刚过十月中旬,整个建康城便云雾一片,若从上往下俯视,四四方方的城池似被一团轻纱眷眷裹着,再往下探,江水依旧波澜,垂柳也被浓雾洗得更翠,但院中清潭边角却隐隐泛白,扔颗石子进去,“扑咯、扑咯”一阵轻响,滚到彼岸另一端。
露凝为霜,水浓为冰。
“扑咯、扑咯……”
又是一颗石子飘潭而过,袁女正百无聊奈的捏着圆圆的石子,幻想着这石子能带着她飘到某个地方,指着某个人的鼻子大骂。
奈何,事与愿违,族叔回晋陵了,并把她与阿姐留在了建康袁氏别府。她自由了,但那只骄傲的美鹤却越来越忙了,每当她闹过族兄、哄过阿姐、骗过老仆,满怀憧憬的赶着小牛车去城东找他时,十之八九皆不在,他在忙甚呢?
“美鹤,可恶……”
朝着水潭挥拳头,冰面上有个人儿也当即对着她挥拳头,仔细一瞅,这是个美丽的小女郎,梳着堕马髻,披着粉裘,穿着同色的抹胸襦裙,边角刺着只只蝴蝶。
细眉、细眼、小瑶鼻。
捧着下巴,对着潭中的人儿嫣然一笑。
那人儿对着她也一笑。
张开嘴,轻喃:“美鹤,美鹤……”
潭中倒影也微微动嘴。
“格格……”
小女郎笑得花枝乱颤,开心的站起身来,黑漆漆眼眸一阵乱阵,打定主意,天气甚好,找美鹤去!刚刚走了几步,便见远远的长廊上走着两个人,一个是族兄袁方平,另一个……
“格格,阿姐……”
一见那人,袁女正便忍不住的放声娇笑,随后抓着裙摆朝阿姐的绣院便奔,身后跟着四个边跑边呼的贴身近婢:“小娘子,慢些,慢些……”。
“阿姐,来人咯……来人咯……”
袁女皇跪坐在雕花窗下,歪着脑袋抄书,抄的是刘浓编著的《雅趣》,最近建康一时纸贵,皆因此书。
她的字迹宛约绢秀,笔法习的是卫夫人簪花小楷: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当勾完最一笔时,袁女正的声音透院而来,一抬首,从窗棱上看过去,只见小妹像只粉蝶冉冉飞来,边奔边喊。袁女皇秀眉微颦,摇了摇头。
袁女正跳到窗下,探首笑道:“阿姐,可知何人来了?”
“不知。”
袁女皇把细笔搁在砚角,微微舒了舒身子,声音淡淡的。幽幽的心想:尚会有谁呢,定是那殷家大郎了,原来,女皇之身,早已许人,而我却不知也……
想着,想着,细眉愈皱愈紧。
袁女趴在窗棱上,仔细的瞅着阿姐,心中一阵揪痛,轻声道:“阿姐若是不喜,何不找他去?虽然,那桓七星太丑,但……”
“休得胡言!”
袁女皇一声娇喝,掌着矮案慢慢起身,点了下小妹的额头,嗔道:“你现下尚小,再过两年便知,何为家族,何为女子!世间之情,便若去岁桃花,花相似,人不同。汝与谢家尚兄……”
“哼!”
袁女正嘴巴一翘,转过身,背依着窗棱,看着高高的院墙外,眨了下眼睛,大声道:“阿姐,我们去踏青吧!”
袁女皇道:“不去!”
袁女正嘟嘴道:“不去亦可,若是不去,我就告诉阿兄,告诉族叔,告诉他们,阿姐时常带女正出去,踏青,踏游,踏西,踏东,踏到美鹤家……”
“女正……”
“格格!好阿姐……”
……
最近十来日,刘浓确实很忙,盛名在外,每日都有各式各样的邀约,经常是昼出夜归。现下方知,为何高逸隐士都会远离建康、僻居野外。
但这些酌雅应酬亦不得不为,借此可以识得不少名士,诸如吏部尚书阮孚、中书侍郎蔡谟等,特别是蔡谟对刘浓极是推崇,而刘浓也礼敬有加。
现今朝局起伏跌宕,今日尚是中书侍郎,两三月后未尝不可至尚书令。便若那刘隗,又再次加职从事中郎,司马睿的心思不难揣度,当是摇摆而难定、进退维谷!
而当那日刘浓对月长歌之后,纪瞻便借机把他所著《雅趣》展之于众,一时惹得文人雅士竞相抄之,太子司马绍亦为其加注,从而导致建康纸贵。
至于吏部任职一事,亦未有拉下,纪瞻正在为徐县现任府君请晋,想必不消几日便会有结果。当水到渠成时,入雪,归华亭。
一切甚好,徐行徐图,一边访友,一边静待花落归庭。
今日未有邀约,难得清闲,刘浓起得极早,练了一个时辰剑,吃了三大碗细粟粥,一盘青翠小胡瓜,两碟酱伴鱼腥草。现下正是鱼腥草盛发之时,根叶又脆又鲜,被桂花酱一伴,嚼起来酸爽无比,满意的把碗一搁,嘴角沾了一丝桂蜜酱。
“小郎君……”
绿萝侍在身侧,素手捏着丝巾悄悄试探,见小郎君并未躲避,便柔柔的拭着小郎君的嘴角,恁不地看见小郎君的眼神,心中“嗵”的一跳,想起了那一夜,脸颊红透,心中却越来越软。她知道,当时小郎君醒着呢,虽然仅是一下,轻轻的一下,好羞人……好欢喜……
这时,洛羽崩崩跳跳的走入院中,当至水阶下时偏着头瞅了瞅,放慢了脚步,端着双手走入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