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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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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浓不答。

顾荟蔚闭了眼,睫毛颤抖两下,淡声道:“莫非,君以为荟蔚比不得陆氏骄傲?莫非,君以为荟蔚便可任人,任人欺凌?亦或,君以为荟蔚,以为荟蔚是那等轻浮女子?!”说话间,她睁开了眼,慢慢站起来,捡起自己的手炉,抱在怀里,一步步向外走去。

脚尖上的两朵紫心兰,一颤、一颤。

刘浓追到院外,见佐近无人,欲伸手拉她。她避过,紫心兰迈得更快。刘浓窜到她面前,深深一揖,而后拉着她的手,沿着廊角飞奔,他知道在廊后有一栋假山,山下有个洞,那里没人能看见。

起初,顾荟蔚的手不停挣扎,但渐渐的心软了,也就由着他了。

洞极深,黑漆漆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拉着她,一头钻进去。

把她抵在洞壁上,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迎着她明亮若星的眼睛,稍稍一歪头,找准了地方,那被她咬得樱透的唇。

呼吸又香又绵,正欲吻下去。

胸口却蓦然一紧,低头一看,一只小手掌正用力抵着往外推。

“不,不可。”

颤抖的声音令刘浓下伏的头顿住,继尔,撑着洞壁的手掌加力,身子借力后退两步,呼吸渐渐平稳,眼神回复清明,心中羞愧无比,朝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一揖:“刘浓冒失唐突了,尚请顾小娘子莫怪。”言罢,转身便走。

顾荟蔚心中又羞又恼,颤声问道:“意,意欲何往?”

刘浓脚步一顿,看着洞外的乱雪,叹道:“世事无常,若是荟蔚愿意,可待刘浓三年,若是……便罢!”说着,徐徐转身,面对颤抖着的顾荟蔚,微笑道:“刘浓性贪,害人非浅,方才竟……”

“休得再言,荟蔚等你!”

“荟蔚……”

刘浓神情一怔,良久良久,慢慢走向顾荟蔚,在她面前两步外站定,心中情动却不汹涌,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温柔。

顾荟蔚迎视着他的眼睛,欠身浅浅一个万福:“荟蔚不嫁,荟蔚若要嫁,早嫁了。莫论君在何地,荟蔚定会待君三载,君莫要轻薄,轻薄荟蔚。”

“不敢!”

此轻薄非彼轻薄,刘浓心知肚明,惭愧难当,再度深深一个揖手。

“格……”

小女郎一声轻笑,悄移两步,浅浅的靠在他的怀中。刘浓硬挺着胸膛,虚虚的环着她的腰。黑暗中,小女郎忍着羞意,换了个姿式,背靠着他的胸怀,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的握在了一起。

呼呼风啸,乱雪成簌。

彼此心跳,浅浅的,淡淡的。

“阿姐……”

一个脑袋探进来,左右瞅了瞅,没见着人,摇头晃脑而去。

少倾,刘浓走到洞口,细细一阵打量,除了雪,没人!甩着衣袖,大步而走。而后,顾荟蔚一寸、一寸的挪出来,脸颊红透,樱唇娇嫩,微肿。

“阿姐!!”

“扑嗵,嗵……”

小顾淳突然钻出来一声大叫,顾荟蔚受惊之下,怀中手炉再次坠地。

……

雪下得更紧。

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牛车队伍漫延在雪地里,像极一只只的小蚂蚁。刘浓挑着边帘,心中思绪亦如帘外之雪,纷乱如纭。

途经吴县,他未去见陆舒窈,并非为守着昔日对陆玩之承诺,而是因他尚未拿定主意。若是现下便去见舒窈,依她的性子,指不定又闹出些事来。

再来一场私奔或夜奔,陆氏定然震怒!

而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一阖眼,便会想起那日与刘耽相对时的情景,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败在何处?一旦睁开眼,又苦苦思索着将如何应对,若只图安逸,自是不难,只消不去理会朝庭的征召便可。慢慢再蓄上几年名誉,再出时,定将高过现今。

奈何,如此一来,洛阳漫不可期。时光不会停滞,逝之不来,若错失这至为关键的几年……

如若,去北豫州,那便生死难料。北豫州,汝南郡,上蔡县,乱匪四起、坞堡成林,铁骑与汉剑拉钜……

静伏,尚是前往?正是进退维谷时,理当快刀斩乱麻作决,然,当以何择……

“小郎君,别庄到了!”

就在思绪愈飘愈远之时,来福在辕上猛地一声喜呼,将一切打断。刘浓迎目一看,别庄已在眼前。到了,或许娘亲亦在,不可让她担心。

放下帘,揉了揉脸,又阖了会眼,待开眼时,平淡而具神。

“小郎君,稍待。”

下车时,正欲一跃而下,来福却拦住了他,拿出个小木凳。

刘浓瞧见小木凳一愣,随后默然一笑,将袍一撩,纵身跃下,大步走向风雪中。来福看着小郎君健步如飞的身影,脸上未见丝毫笑容,反而摇了摇头,神情极其担忧。

别庄背山傍水,为防匪贼,欲入别庄,必须经水栈,乘船而渡。

别庄水栈口,兰奴在左,留颜居右,李宽领着五十名白袍分列于两侧。他们昨日便知小郎君归来,今早一早便在此等侯,待看见小郎君背负着手遥遥行来,兰奴与留颜相互一个对笑,款款迎上前,浅身万福。

“婢子兰奴,见过小郎君!”

“婢子留颜,见过小郎君!”

“簌!”

忽然,一道黑影从刘浓背后窜出,突向正慢慢起身的兰奴,早有准备的来福大手一挥,一把将黑碳头捉住,高高举起来,喝道:“急甚,小郎君面前,岂可如此无礼!”

黑碳头涨红着脸,乱吼:“放开我,放开我,阿达,阿达……我是若洛……”

“若,若洛……”

第两百零七章破蚕而出

终宵飞雪,刘浓辗转难眠,听了彻夜簌簌。

雪,映得纸窗煞白。

烛火,匍匐如蛇影。

昨日,他已从吴县别庄回到华亭,桥游思不在吴县,被刘氏带来华亭小住。

鲜卑若洛和兰奴是失散三年的姐弟,刘浓并未打听她们的过往,临走时将若洛留在了别庄。墨璃已有孕,腆着微挺的小腹一直送出很远。

一整夜,刘浓的眼前都浮现着墨璃那担忧的眼神。

她服侍我两年,熟知一切,她是在为我担心……

莫非,我已如此脆弱?

看着帐顶上的雪蔷薇,刘浓慢慢的闭上了眼,刚一闭眼,刘耽的脸又闪现。

刚刚睁开眼,正欲起身,绿萝叠手叠脚的走进来,手里拿着把绣剪。两人目光一对,刘浓微愣,她没睡好,眼睛红红的,发髻零乱。

“小郎君,婢子,婢子剪烛火,烟太浓了……”

“无妨,灭了吧。”

刘浓微微一笑,揭开布衾,一个挺身爽利的下了床,将拳对在胸前缓阔、缓阔,一边阔一边往外走。

绿萝捧着绣剪,眨着眼睛,怯怯的道:“小郎君,时辰尚早呢。”

“无妨,晨时空气清新,正当练剑!”

练剑?

小郎君已有好几日未练剑了,身子尚未尽好呢!绿萝想劝却又不敢,“噗”的一声吹灭烛火,当转身走到中室时,小郎君已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铜镜前,两手按膝,目不斜视。

洛羽捏着梳子悄悄走过来,瞅了瞅小郎君,想说话。

绿萝摇了摇头,制住小妮子,无声的接过梳子,跪在小郎君身侧,将小郎君的头发揽在怀中,默然束冠。以前,都是墨璃为小郎君束冠,她为小郎君着衫,自从墨璃嫁给李宽后,她尝试让洛羽这小妮子给小郎君束冠,但洛羽笨手笨脚的,时常扯落不少头发。看着那些头发,她心疼无比,只能自己学,殊不知,一学之下,竟然发现自己也有一双巧手。

看着铜镜中青冠稳稳的戴在小郎君的头上,绿萝心里极是满足,顺着青冠往下瞧,细长如蛾翼的眉,又忍不住轻轻皱起来:小郎君,他极累……

不敢再瞧,急急的从床柜里翻出月袍、深裘。

片刻后,刘浓穿戴整齐的走出室,站在廊上放眼展望,雪中寂静的庄园。

雪,是上天的粉墨,三官大帝以大地为画板,以白雪为颜色,将东、西、南、北、中五楼尽数描作一统,一眼看去,浑然不似人间,仿若置身于冰林雪国中。

飞雪雍容,似梅似云,朵朵。

因天色极早,廊上无人,院中无人,唯有箭岗上燃着熊熊火光,一队执勤的白袍见小郎君冒着风雪行来,纷纷按刀阖首。

刘浓看了看火堆,吐着白气,笑道:“辛苦了,雪夜甚寒,篝火宜多起,每岗需置两丛。待换岗后,需饮烈酒暖身。”

白袍小队首领,嗡声道:“多谢小郎君,戌卫庄园乃我等之职,不敢懈怠。”说着,看了一眼小郎君,犹豫道:“小郎君,现下才卯时一刻……”

“无妨,小郎君走走。”

碎湖端着手,款款行来,朝着刘浓万福。

“嗯……”

刘浓干放了一声嗓子,挥袖而走,沿着棱型堡垒把所有的箭岗上都转了一圈,碎湖一直静静跟着,未有作言。当没得转了时,碎湖轻声道:“小郎君,莫若……”

突然,走在前面的刘浓头亦不回地问道:“现下,庄中共计多少刀曲与剑卫,马军操练得如何了?”

一听小郎君问话,碎湖细眉一扬,朝着小郎君的背影浅浅一个万福,端着手,边走边道:“回禀小郎君,庄内共有刀曲三百单八名,三十一名剑卫,马军一百二十一……庄外各酒肆、酒庄尚有……铁片存甲,两百有余……鹞鹰三只……”

主仆二人沿廊而行,墙上雪灯犹燃,碎湖低声娓娓而叙,刘浓漫不经心的边走边问,将至北楼时脚步一顿。

每逢冬雪,桥游思都睡得极浅,亦起得极早,此刻,她正倚着抚栏眺望尚未苏醒过来的刘氏庄园。除了满把垂至腰下的青丝,浑身作雪,雪狐斗蓬、雪色细布襦裙、同色的三角纹帧。及地的斗蓬下浅浅露着两只蓝蝴蝶,回廊是朱黄色的,手中的小手炉是金色的,如此一衬,便作一画。

小女郎长长的睫毛缓缓的眨,一剪一截在思索:不知何故,桥氏庄园也起了壁炉,但为何就不如刘氏庄园的暖呢?这,令人极是费解……

晴焉看见了刘浓与碎湖,轻声提醒道:“小娘子,刘郎君来了。”

“哦……”

桥游思淡淡的应着,尚未回过神,每逢刚起床,她都是蒙蒙的。

“游思。”

“游思!!”

刘浓连着唤了两声才把桥游思唤醒,她慢慢的侧身,眨着眼睛辩了辩刘浓,细声问道:“为何壁炉不暖呢?”

壁炉不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刘浓愣了半响,而后笑道:“时辰尚早,好生歇着,莫再惹了寒。”说着,朝晴焉示意带桥游思回房间。

桥游思转头看雪,淡声道:“游思身子好着,潜光先生之针术与草灸之术极是神奇……”

“那也需爱惜身子!!”

刘浓打断了她的话,他也未料到鲍潜光会因为自己的一封信,千里迢迢来替桥游思症病,而鲍潜光为桥游思诊治后,曾细心交待兰奴,桥游思并非寒疾,乃是尚在母体时便落下了病根,身子极弱,受不得寒。针术与艾草灼灸只能缓解而不能断根。

而刘浓这句话的声音颇重,桥游思慢慢转过头来看他,就是不肯让晴焉扶她回房。

两人对视,各不相让。

碎湖见小郎君神情有些尴尬,当即上前扶住桥游思的手臂,柔声劝道:“小娘子,莫若……”

“嗯,走吧。”

桥游思轻轻叹了口气,撤回冷湛如境的目光,边走边想:‘他就是这般,骄傲中带着脆弱的蛮横,莫非他不知,整个刘氏上上下下都在为他忧心,到底何事……’

目送桥游思走入室中,刘浓摇了摇头,心中一阵浮乱,快步走到中楼,却想起时辰尚早,娘亲定然还未醒,转身走到西楼,盘桓片刻,又默然离去。

索性下了楼,穿过井字长院,走向庄外。

他将将一走,中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群莺红燕绿飘出来,巧思与雪霁扶着刘氏,嫣醉与夜拂跟着杨少柳,一行人凭栏远望。

刘氏看着远处儿子孤单的背影,心中一阵阵揪疼,捉着杨少柳的手,忧色冲冲地道:“唉,这可如何是好啊?柳儿,你可得帮帮他。”

杨少柳细眉一扬,冷声道:“让他自个先思思,若思之不通,少柳再行责……”

刘氏惊愕:“啊,切莫骂他,教导教导便可。”

“唉……”

杨少柳幽幽一叹,只得柔声再道:“娘亲,他自小便极其性傲,若此时劝他,反倒不美……”

落雪成束,转眼之间便将身后的脚印湮没。刘浓走出庄院,来到竹林幽潭畔,竹林被雪一笼,根根似雪剑倒竖,幽潭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落其中,仿若听见斯斯凝结声。

千顷良田被雪覆盖,辩不清东西南北,高大的水车挂着冰剑、堆着雪。

笼着双手,漫无目的沿溪而走。

绕过竹林,将至草院,来福坐在一张胡凳上,在他的身侧尚有一凳,好似为谁准备。

“小郎君,来了……”

“来福坐吧。”

来福欲起身行礼,刘浓摆了摆手,坐在另一张胡凳上。

俩人都未说话,一时静默。

来福内穿墨色劲装,外罩雪白披风,腰间的重剑之端垂在雪地中。刘浓一身月白融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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