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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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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有我,陈郡,袁女正。”两人背后传来袁女正的声音,二女齐齐回首,只见袁女正蹲在她们身后,双手捧头,眨着眼睛。

倏尔间,不知何故,三人似有灵犀,看着彼此,浅浅放笑。

陆舒窈走到亭中,对着杨少柳欠身一福,而后细声道:“谢过阿姐。”

杨少柳未作一言,飘然而去,当行至夜拂身侧时,眸子一凝,而她所看的方向,站着一婢,眼睛黑白分明,澄清如水,其人亦同,白裙、黑纹帧。便在俩人双眼对视的一瞬间,那婢眨了眨眸子,垂下了首。

而此时,陆舒窈落座于苇席,端着双手,漫眼掠过潭边环围的女郎们,嫣然笑道:“诸位姐、妹,早春方和,桃艳纷绯,烂一片,美一分;云潭悠水,美娇纭娥,簇一容,增一色。舒窈何其幸也,得见此水融景,令夭何其喜也,得与众芳共境。舒窈,谢过。”言罢,微微倾身,万福。

潭边之女齐齐随福,致辞已毕,诗语会正式开始。

一时间,花红映衫绿,莺声随燕啼。

此等诗语会,世家女儿们大多也各自经历过,是以并不陌生,早就有所准备。

当下,便有华亭婢女将一盏盏木兰放入水潭中,在木兰的边缘处,置有鱼食,潭中游鱼争食之时,推荡着木兰荡向四面八方。

但凡停驻于谁面前,那人便需起身,或咏诗,或作赋,或歌曲,不一而足。时尔见得,同时有几人起身,而女郎们则随心所喜的从附。相较郎君们的雅集,诗语会,更显散漫,亦更为率真。

陆舒窈作为东主,展示了一幅长画,乃是《夏日桃亭图》,此画并非刘浓昔年旧画,而是她见了刘浓之画后,梦中时常浮现此景,故而,便以神描之。莫论立意,亦或手法,都与往日大为不同,缥缈如云,宛若人间仙境。

若是细观,极易入神。

兴许是因描绣之故,世家女子大多擅画,是以,当江左画魂展开此画时,女郎们纷纷前来驻足一观,继而,齐齐赞叹。

陆舒窈端庄的坐在画边,静柔的笑。

如此一来,更惹得人心中暗赞:江左陆令矢,静徐似镜,闲雅若芍,真真一个华贵小仙子也。

稍徐,众女又行投壶。沿着潭际,朝潭中飘流之壶投掷羽木箭,中者当鸣。其间,顾荟蔚与吴县孟氏女郎竟然同中。

孟女郎早闻顾荟蔚妙音之名,而她亦自认博才适辩,便邀顾荟蔚清谈。众女闻之,拍手而赞,欣然叫好。

碎湖微微一笑,命随从推两叶莲舟入潭,顾荟蔚与那孟女郎对坐于舟中,展开了一场你来我往的互辩。

顾荟蔚不愧吴郡妙音之名,待辩至众人兴致渐浓之时,婉言将那孟女郎击败。二人之辩,虽不似郎君们那般慷慨激昂,却更具淡雅情趣。

孟女郎虽败,然却面不改色,朝着顾荟蔚万福道:“而今始知妙音之博学也,孟厢多有不如。日后,可否书信往来?”

顾荟蔚淡然还礼,浅声道:“互为佐证,并无高下之分,姐姐有心,荟蔚愿结鸿雁。”

投壶继续,陶壶在水中打转。

“扑!”

一声脆响,木箭入壶。

桥游思眨了眨皓洁的眸子,稍稍一想:‘若是行棋,恐在场之人,无人可堪作对手,胜之也无趣,’便接过晴焉递来的洞萧。

萧长二尺八分,浑身乌青。

世人只知吴群清绝擅画、擅棋,却鲜少有人知她擅萧。而她的这支萧,能使宋祎闻之则醉,自是非同凡响。

小女郎持着萧,对着杨少柳浅浅福了一福,而后,踩着蓝丝履,来至水边,微微一笑,竖萧于唇。

古音八八,萧声最清。

婉转时似红袖添香,悠思时若清空飘遥。而小女郎雪裙飘飘,清丽至绝的身影投入潭中,相映作画。正逢此时,长空划过一鹤,唳啼伴萧,落影于潭。恰若一景,鹤飞不带萧声远,春拂西潭孤影寒。

一曲毕罢,小女郎捉着洞萧,欠了欠身,而后默退。

人如其音,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即便无人喝彩。

待转身入席时,脆脆掌声方才响彻桃林。

投壶已毕,又行接语斗草,一个接一个,接不上者当鸣。

袁女正捧着脑袋嘟着嘴,不知何故,自从方才那心有灵犀的一笑之后,她便有些闷闷乐,心想:‘陆舒窈擅画,比不过;顾荟蔚擅辩,比不过;便连桥游思之萧,我也比不过;若轮至我,当以何如?好生难决呀……我也只会弹琵琶……’

这时,桥游思轻声道:“醉海棠。”

“……”

桥游思看了看袁女正,再道:“醉海棠……”

“呃……醉海棠……”

袁女正迷迷蒙蒙的,尚未意会过来,瞅了瞅桥游思,瞥了瞥嘴,答道:“醉海棠,海棠醉!”

“格格……”

“噗嗤……”

桥游思抿嘴一笑,顾荟蔚莞尔。

袁女正愣了一愣,总算回过神来了,看了看潭边四野,索性心中一横,也没得选择,当即命婢女捧出四弦琵琶。

殊不知,彻底的放开心怀之下,人也嵌入了音中,一曲《月夜弄潮》,凑得她自己神情迷惑,惹得闻者美目流连。

待曲毕,她抱着同色琵琶,坐在桃下,人与桃花相映红。

如潮赞声,不绝于耳。

此番诗语会,直至落日渐坠时,方进入尾声。

陆舒窈孤身坐于潭中之亭,余日映潭,一半灿金一半红,描过桃林更增艳,小女郎笑道:“诸位姐、妹,春兰秋芷,各绽芳绯,你我兴起而至,随兴当归,舒窈已将今日雅会附于一画,待他日,画作成时,想必可平添几许留忆。”言至此处,软软一笑,续道:“念此佳会再难觅得,故而,舒窈有一请……”

待陆舒窈言毕,杨少柳眉梢微微一扬,心道:果不其然,真意在此……

陆舒窈请求较简,只是希望在座四十八人可联名一书,日后,她会把此次诗语会上所作诗、赋,以及所行之雅,汇编成册,届时将给在场所有女郎一份。

众女闻之心喜,编雅趣那是郎君们的事,向来与她们无干,她们虽是身份尊贵,但终究是女子之身,一听可留名雅趣中,当即欢呼而雀跃,纷纷鱼贯走入亭中,将自己的名字留在陆舒窈画纸边角。

半个时辰后。

人渐散去,世家女郎们出桃林、走离亭。

亭外等候的人群更众,一眼望不到头,其中不乏高冠儒服者,乃是小女郎们的长兄与族人,他们围坐在离亭外的开阔地带,不时见得,华亭刘氏之婢往来穿梭,奉出各色美酒美食招待。

而此时,陆舒窈却将顾荟蔚、桥游思、袁女正留了下来,四人面对面环居于亭中,气氛颇是怪异。

袁女正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中复杂无比,既是暗恼,又带窃喜。恼的是,有这么多人争,喜的是,她终于坐在了这里。

陆舒窈看了一眼眉目冷然的顾荟蔚,浅身万福,笑道:“谢过几位妹妹能来,舒窈不甚感激!”

万福毕,也不去管顾荟蔚挑起的眉头,软声道:“舒窈自幼习读诗书,书中常言,萝丝应缚乔,系乔而同高。然则,夫君往北,华亭刘氏唯夫君独木一枝。故而,舒窈行此诗语会,意在效仿夫君昔日,集编《雅趣》,日后当属名为华亭,指不定,亦可为我刘氏增些美名……”

顾荟蔚面浅,居于此亭,极是不耐,淡声道:“陆小娘子兰心蕙质,想必尚有他意,何不一言道尽?”

陆舒窈看了看袁女正,细声道:“舒窈唯有一言,莫论将来何如,舒窈理当为夫君分忧。夫君美名得来不易,现今更居江北难及江南。故而,舒窈恳请各位妹妹,和旬为美。”言罢,款款一笑。

闻言,众女面色各异,顾荟蔚不以为然,桥游思若有所思,袁女正撅起了嘴,心想:‘将来何如?将来袁女正定要嫁他……’

少倾。

桥游思与袁女正一同入庄,再行拜见刘氏,而后便行离去。顾荟蔚看了看高大的白墙,想了又想,终是踏入车中,归返吴县。

陆舒窈命人在庄外铺上苇席,朝着庄园大礼手拜。

拜毕,看着巨大的庄门,对身侧的碎湖,笑道:“阀阅者,功勋表历也。夫君创刘氏不过七载,难及阀阅。然,华亭刘氏却不可止步不前,舒窈闲时,作《华亭刘氏七八事》,已拜请恩师与阿父簇笔。夫君已为太子舍人、上蔡府君,便可借雅历为名,竖阅于右,勉为初设。待他日夫君功绩传回江南时,便可再行竖阀。”

碎湖深深万福,颤声道:“谢过,少主母。”

“我也乃刘氏之人,何需言谢。”

陆舒窈扶起碎湖,又细心吩咐一些琐事:“咱们庄墙高五丈,阅当为七丈,方为壮美。今日与会四十八人,吴郡有之,他郡有之,更有陈郡袁氏,定可扬我刘氏美名。日后册成,三两年内,随嫁而走,定将遍及江左,当为我刘氏再行扬名。”

言至此处,迎着软软桃风,柔柔一笑:“舒窈乃待嫁之身,不能尽孝于娘亲膝下,庄中事务也难及,也只能如此寥尽心意了。舒窈别无它求,唯愿夫君归时,一切安好!”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庄园,拉住从庄中奔出来的陆静言,踏上牛车,缓缓而去。

碎湖俏生生站在庄墙口,遥望牛车远去,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光泽,情不自禁地喃道:“小郎君,少主母可真了得……”喃着喃着,探首望向北方,细眉微颦:“小郎君,珍重,早归……”

第两百三十五章何为思欲

“鹰……”

鹞鹰一声长啼,响彻茫空,褐黄相间的重瞳洞悉秋豪,突地斩翅疾下,抓起一条青蛇飞向远方。

刘浓凝视那愈飞愈远的鹞鹰,心神也仿若随之高远。

经得三日急行军,即将进入寿春。

来福打马而来,笑道:“小郎君,祖刺史命就地稍歇两个时辰,待饮马之后,便入寿春。”

寿春位于淮河中游南岸,背依雄伟淝陵,易守而难攻,乃楚国之古都。祖逖自入豫州后,便一心经营淮南,使得淮南不闻战事,并以此寿春城为据,推向四面八方。往东可及许昌,往北可至洛阳,往西接连荆襄。

刘浓牵马来到淮水边,站在高处一看,但见浩浩淮水滚浪如暴熊,即便是平缓之时,也有暗响似潮。

在那缓流的岸边,千余军士正行洗马,闻听阵阵马嘶不绝。

临岸有一方巨方,飞翘于水。

祖逖按剑于石上,放眼遥望北岸,因蓬坞坡再次战败桃豹,他昨日已命韩潜率军三千,北渡淮水进驻封丘,而自己则将令四出,命各军坞调军至寿春,待大军汇聚之时,便将亲身北渡,入驻雍丘。

封、雍二丘,乃中原。

去岁惨败,他不得不退守寿春,而今重振旗鼓,理当再渡!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看着那淮水北岸,心中却阵阵怅然。经得七载砥血,虽是勉强将北豫州光复,但因时有战事,是以,莫论民生与法纪,北豫州皆远不若淮南。淮南之所安,当在经营已久,当在遗民尚存。而北豫州,如何方安……

想着想着,老将的眉头皱起,突地,眼神一凝,只见刘浓牵马而来,美郎君身着乌墨寒甲,腰悬长剑,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气宇轩昂。

祖逖眉目一展,挥手道:“但且上来。”

巨石高有五丈,由岸及水呈斜坡状,极陡。

刘浓把飞雪交给来福,深吸一口气,脚下猛然发力,噌噌噌窜上石顶。刚一站稳,扑面一阵潮湿之风直直吹来,吹得人浑身上下一阵舒泰,再放眼环视,忍不住地赞道:“险哉,壮哉!”

祖逖嘴角一裂,问道:“险在何也?壮在何也?”

近几日,祖逖时常对他进行问难,刘浓早已不惊,遥遥看了一眼寿春方向,再指着滚滚淮水,朗声道:“据山川水势之险,可抗敌于外!以雄关巨城为剑盾,进可攻,退可守,当为壮也!”

“呵呵……”

祖逖闻言冷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浓,而后按着剑直抵巨石边缘处,指着淮水,放声道:“六载前,胡人曾横渡此水,打破寿春城,驱骑千里,直抵历阳。敢问刘舍人,汝之山川雄城,可曾将其抵御?若非,此乃为何?”

刘浓皱眉道:“当在,守险、据城之人尔!”

“哈哈,剑不够利?!”

祖逖再笑,笑得前仰后俯,少倾,笑容一收,回身看向刘浓,沉声道:“少年郎,汝可知,淮南为何安矣?”说着,不待刘浓接话,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慎重道:“山川雄城不足凭,雄锋之刃,在德不在险!”

言罢,大步窜下飞石,待至岸边,翻身上马,冲着犹自皱眉深思的石上人,朗声笑道:“且随我入城!”

刘浓回头,却见祖逖已打马而去,背上披风乱扬。滔滔淮水滚在耳边,美郎君眯了眼,心道:‘祖逖,人杰也?!这几日,他与我所言,好似良师教诲,却又意含深味。然,每每思索,又似是而非,其意,到底在何?莫非,果真如郭璞所言,欲使我效力其怅下?非也,其意定非如此,以其心胸与眼光,当知淮南之所安……’

这时,来福牵马而回,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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