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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若留下两千,其余青壮,随府君前往边境!”
刘浓看了看河边携着各式武器的青壮,笑道:“民侍其地,军侍其刃,各司其职,各行其劳,方为正道。而民,即便负刃,亦非军卒!刘浓无能,使民怀刃列阵,已是愧疚于心也,岂可再驱民以战!薛内吏莫要忧心,有三千青壮列阵于此,定可震慑张满,刘浓亦可安心事战。”说着,又对郭璞点头示意。
郭璞道:“郎君但且宽心,昨日郭璞已会过张满,其人有心而无胆,纵使其来,郭璞亦定使其无功而返,不教上蔡染血半滴!”
“两位内吏多劳,且待刘浓归来!”
刘浓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一拔马首,飞驰而走。孔炜乃是悍匪,他岂会容匪人携刃深入上蔡,意欲在边境处拦截,卸其刃,再入内。若匪不从,其意便昭然若竭,于名望不损,反可将其背后同谋者揪出来,抗敌于外,一战而定乾坤。
莫论何人,既欲觊觎上蔡,必将付出代价。
……
鲖阳县、固始县、上蔡县,三县边角相连,状若三角,三角正中又间隔着小小的平舆县,由鲖阳而入上蔡,需擦平舆边境而过。
此时,平舆县的荒芜官道中,缓行着一道长龙,龙首,身披白袍,共计两百骑。而龙身、龙尾,草衣兽皮,人人带刀,约有两千人,中有三百骑。
夏末之日,既浓且闷,树上的蝉虫鸣个不休,唱得人心烦意乱。
孔炜骑着一匹乌哨马,挥手赶着飞来飞去的夏虫,眼见即临上蔡,心中却怎生也镇定不下来,隐隐觉得胸口似有一只暗手,正缓缓揪着,揪得人几欲窒息。
前方,一箭之地,刘胤与薄盛并马慢驰,未有丝毫异样。周围,树丛浓密,夏风徐吹,也无半点迹象。待穿出树道,凉风漫漫拂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静,奈何,孔炜却依旧惴惴难安,当即叫过大儿子孔智,细细一阵吩咐。
孔智领几骑飞速窜向前方,少倾,拍马而回,指着远方一道小山岗,沉声道:“阿父,待翻过此岗,便入上蔡,刘胤与薄军主,皆未有异动之象!”说着,下意识的按紧腰刀。
一干匪人,面色也猝然一变,咬牙的咬牙,紧弓的紧弓,按刀的按刀,眼底隐显赤光。
“嗯!!!”
孔炜重重一声干咳,瞅了瞅远方,即便间隔极远,不可能听闻,也压低了嗓子,沉喝:“镇静!莫教人辩出有异!待入上蔡,听号行事,散入四野,戮弑村民,不可与刘浓军阵厮缠!待其分军他顾时,郭默便入上蔡!届时,再分而击之!”
“是,阿父!”
小山岗……
孔蓁吹着凉风,纵马慢跑,阿父说了些甚,她一句也未听清,眸子看着弯曲的小山岗,想着山岗后面的上蔡模样,一颗心悠悠的,晃晃的。
突然,她的眸子一滞,定在山岗上,只见那山岗上漫出一骑,白骑,黑甲,头上长角,洁白的披风飞扬于风中。
“阿父……”
孔蓁愣愣地唤了一声。
“何事?”
正在沉声吩咐战事的孔炜眉头一皱,以为女儿又要规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低声喝道:“蓁儿,稍后,汝护着汝母,只管往无人处奔,切莫回首他顾!且待大势已定,再……”
“阿父,岗上有一骑……”孔蓁指着山岗,眨着眼睛,心中怦怦乱跳。
孔蓁随口反驳:“一骑?我等足有三百骑!郭默有五百骑!一骑,有何用?”
“阿父!!!”
孔智猛地一声大吼,赫了孔炜一跳,随后背对着山岗的孔炜,便从儿子的愈缩愈紧的眼中,看到了惊骇,觉察到恐惧,再一看孔智身侧众人,瞳孔也在急剧内缩。
孔蓁颤声道:“阿父,山岗,有骑……”
“山,山岗……”
孔炜浑身上下猛然一冷,慢慢转动着脖子,徐徐回首,匆匆看向山岗。
山岗,漫岗是甲!!!
当头一骑,缓缓踏着步子,狰狞的头盔,敛光的黑甲,斜扬的寒剑,裂展的披风。
“虎!”
伴随着震天一声齐吼,白骑黑甲纵马扎下,身后泛着日光的铁甲军阵也跟着突地加速,朝着岗下平原卷来。千乘万骑,出平阳,卷山岗!
“虎!”
与此同时,刘胤与薄盛率着两百铁骑,骤然调转马首,拔出重剑,勒马咆哮!
“希律律……”
“锵、锵、锵……”
“虎!虎!虎!”
地皮在颤抖,雷声在滚动,漫漫压来的大军,犹若浪涛,浪滚浪,浪盖浪。其势难敌,后退!孔炜紧紧的咬着牙,额上滚着密汗,不自觉的勒马,步步后退。
“阿父!”
孔蓁一声娇喝,竟然率先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按了按左胸,强自忍住心中惊涛骇浪,枪拍马股,纵前数十步,勒马原地打转,娇声叫道:“刘殄虏,此非,待客之道也!”
“咦!”
见是个女子,刘浓眼底一缩,拍马欲前。
刘胤沉声道:“小郎君,此乃孔炜之女孔蓁,身怀上佳枪术,不可大意!”
“无妨,押军而前!”
刘浓冷冷一笑,打马纵出,领前十步,铁甲军阵随之而动,排山倒海般压向慌乱列阵的孔炜众匪。千军如臂使,浑然如一。
“蹄它,蹄它……”
飞雪慢慢踏足,渐渐靠近孔蓁。
孔蓁心腔若兔撞,却再次高高勒起马首,秀足斜蹬,枪指刘浓,喝道:“汝,汝乃何人?”
刘浓斜扬着四尺阔剑,嗡声道:“刘浓,见过孔小娘子!”
这时,孔炜拍马而来,手中倒拖一柄长枪,奔至近前,打横一枪,逼退孔蓁,朝着刘浓捧枪道:“孔炜,见过刘殄虏!刘殄虏真乃信人也,竟远道来迎,孔炜不甚感激!”
言有所指,刘浓却不管不顾,冷冷瞥了一眼已成阵势的众匪,淡声道:“孔首领弃戈从镰,怀诚来投,刘浓自当远迎。然,欲入上蔡,且卸刀兵!”
“且卸刀兵!!!”
千人齐吼。
孔炜面色唰地一变,当即便知刘浓何意,一枪拍在女儿座下马股,随后,调转马首,纵马飞奔。刘浓挥了挥手,大军缓缓压上。
“哗……”
“岂有此理,此非待客之道也!”
“分明欲置我等死地也!”
“既不欲纳,我等便杀个有死无生!!”
两千匪人顿时哗然,瞪着赤眼,鼓臊连连。而其三百骑军,已然将尖锋对准军阵。只是迫于方才军阵临头之威,心存忌惮,而不敢前。
“小郎君……”
这时,刘胤突然浓眉一竖,朝着刘浓一阵低语,而后与薄盛疾疾对了下眼神,未待刘浓应允,二人当即率着两百铁骑,疯狂插向敌匪!
南宫眼瞪欲突,拔刀大吼:“虎!”
“虎、虎、虎!”
“碰、碰、碰!”
军阵前推,以刀击盾,漫天夺地的气势,欲吞噬一切。而对面的众匪,看着飙射卷来的两百骑,竟然怔住了一瞬!
相隔三百步,一瞬足以致命!
近了,近了!
“轰……”
猛烈一撞,撞开匆匆迎来的骑军,直插入内。刘胤手起剑落,剁去一头,再反手一斩,将方才鼓臊得最凶之人,拦腰斩作两断。而那人,正是孔炜四弟,一心主战的孔卫!
斩斩斩!挑挑挑!
但见得,重剑合长枪,白袍携长刀,兔起鹘落之时,已将匪阵搅作稀烂。刘胤与薄盛并未嗜杀,一人高举一头,狂声叫道:“孔卫已亡!”
“孔离已亡!”
“速速卸甲,尚可保命!”
第两百六十六章击之半道
“民侍其地,军侍其刃。即便怀刃,民也非军!孔首领,何苦以民作匪也……”
众匪阵势混乱不堪,刘胤与薄盛率两百铁骑硬生生将其凿断,而北宫已将军阵推压至三十步外。刘浓骑着飞雪,看着鼓荡起伏的众匪,语声怅然而略显冰冷。
风驰云卷,快的不可思议。
孔炜提着长枪,怔在当场,稍徐,沉重的马鼻声响在耳际,滴血的人头被捉在手中,四周是压抑的喘气。看了一眼大儿子,儿子左肩染血,兽皮搭拉在一边,满脸狰狞,眼角却在抽动颤粟。再看看对阵军卒,浑身披甲,圆盾利刃,长弓如林,铁骑若魃;面色冷寒,却不惊不臊,眼底充血,却不张不扬。
霎那间,一种颓力感漫天覆地的袭来,孔炜肩头一颤,本已佝偻的身子顿时再矮三分,忍不住一声暗叹,闭了闭眼。
这时,孔倪见对面军阵蓄而不发,颤抖着眉毛,哑声道:“阿父,计已不可施,莫若拼死却敌,再逃回孤峰岭……”
“拼死却敌,如何却之?”
孔炜徐徐开眼,环扫一眼对面已呈合围的军阵,惨然一笑,心道:‘此乃百战甲军也,岂可赤膊对阵!此时方知昔日薄盛为何苦劝,而刘浓又为何明知我怀存异心,却仍要接纳。其人并非真君子,岂容我等携兵入上蔡?原是作如此想,不从,便戮杀于野!由始自终,在其眼中,我等便仅为草匪,非为其敌……蓁儿……阿父该当何如……祖氏……孔氏……’
“簌!”
就在孔炜犹豫挣扎之时,一名匪人趁着千人俱震,无人注意之下,慢慢挤近了刘胤与薄盛身侧,突地一枪,抽冷子扎向刘胤。
“嘿嘿……”
刘胤早已觉察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臂一张,夹住长枪,用力一拖,连人带枪的扯入怀中,右手扼住他下巴,猛地一转。
“咯……”
一声脆响,那人脑袋已软搭于背后,眼见众匪又将再起哗势,刘胤单手高擒尸体,纵马飞驰,撞开一条道路,直直奔至孔炜面前,把尸体猛地一贯,叫道:“孔首领,若再不卸甲从降,不过乃徒增杀戮尔!”
薄盛一枪环荡,逼得身侧欲前的匪人齐齐一退,纵枪喝道:“子尧兄,事不可为!刘府君并非嗜杀之人,何不速速弃刀?莫非,真欲绝孔氏于此孤野乎!”
“阿父!!”
孔蓁位于战阵边缘,欲纵马而前,又唯恐再度激起哗军,翻身下马,疾疾窜至孔炜近前,以枪指着地上的尸体,娇声道:“阿父,此乃郭默之人,已亡于此野,莫非阿父,欲使孔氏也随郭默而亡乎?”言罢,看了一眼浑身染血的刘胤,又瞥了瞥勒马于三十步外的刘浓,秀眉凝川,却闭着眼睛扔下了手中长枪。
“朴……”一声闷响。
“朴,朴朴……”
闷响成窜,络绎不绝!
孔炜一眼环扫,但见四下皆是扔刀者,眼底一黯,翻身下马,推开大儿子,提枪行至刘浓身侧,抬起疲惫的脸,深深的凝视马上的刘浓,问道:“敢问刘殄虏,若是孔炜现下却刀来投,不知刘殄虏将以何如?”
将以何如?降俘亦或……
刘浓居高临下的俯视这张满布皱纹的脸,坐下飞雪轻轻的刨着蹄,一动一静间,却似乌云遮日,数千人的眼光聚投过来,尽皆侧耳。
楚殇缓缓归鞘,刘浓的声音平淡:“往投上蔡者,弃戈从镰者,上蔡不拒!上蔡者,乃晋室之上蔡,民之上蔡也,民不弃上蔡,刘浓又岂会弃上蔡之民!不知,孔首领可愿为上蔡之民?”
“阿父,弃戈吧……”
“子尧,速速弃枪,以免刀兵……”
“家主……”
一声声呼唤既绵且长,在此呼声中,孔炜沉沉跪在地上,打横捧起长枪,颤动着花白的胡须:“刘殄虏,孔炜愿投!”
少倾,刘浓取下头盔,翻身下马,走到孔炜面前,接过长枪,递给红筱,而后,慢慢扶起孔炜。
呼……
孔蓁轻吐一口气,稍稍一侧首,看向刘胤。而刘胤挑了挑眉,匆匆一回首,两人的目光不禁对作一处,孔蓁秀眉飞挑,刘胤败退。
“鹰……”
却于此时,三只鹞鹰斩风疾下,扑向林丛,随后,一队青袍纵马飞来,细细一瞅,人人腰上悬着滴血之首。
唐利潇一马当先,迎上青袍,匆匆一阵对语,拔马而回,沉声道:“小郎君,敌方斥侯已然尽亡,果乃郭默,其人率部两千有余,距此三十里!赵固尚无动静,只是郭默坞民动向可疑!”
“郭默,鸠蛇,已然出洞……”
刘浓冷冷一笑,看了看天色,见日由正中偏西移,心道:‘郭默,打得好主意,竟想趁乱而起,肆掠于夜!’当即便命杜武率部两百,携同卸兵的众匪,先入上蔡。
杜武一声呼啸,便见山岗后有一群青壮赶着牛车漫下来,辩其模样,正是为收纳刀兵。
孔炜眉梢疾挑不休,心思一转便已作决,嗡声道:“刘殄虏若是信得过孔炜,何不容我等一并参战!”
“哼!”
刘胤冷扬浓眉,不屑地道:“郭默不过一鸠匪尔,有何惧哉!若其龟缩不出,倒是难为,而今竟敢觊觎上蔡,正好,一战以绝后患!”
“先斩蛇首,郭默擅逃,莫使其窜!”刘浓叩上牛角盔,扬了扬手,飞驰而去。
……
“蹄它,蹄它……”
郭默率着两千五百部曲,沿着官道慢行。神态悠闲,半点也不心急,只消在入夜前赶至上蔡便可,届时,想必上蔡境内,已然烽火四起。且让那孔炜先行厮杀一阵,再火中取粟,一举摧之!
途经一处小山坡,纵马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