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莺画,莺画,我怕……’
袁秀不敢出声,秀丽的玉足颤抖不休。
莺画的手上粘满浓血,将那小小的脚抹成鲜红色。她擦了擦袁秀的脚,好似欲擦尽小娘子足上的血迹,焉知却愈拭愈红,惨然一笑,竭尽全力的靠近,枕着小娘子的腿,哑着嗓子,吐着血,喃道:“小娘子,莺画要死了,再也……护不得小娘子,小娘子……珍重。”
‘莺画,别死……’
马鞭起伏犹若毒蛇乱舞,耳际里充斥着怪异的痛呼声,那声音便若硕鼠盗油,吱吱作响,极其渗人。趁着无人注意,袁秀伸出颤粟的双手,闭着眼睛,奋力的将死去的莺画拖起来,遮掩住自己小小的身体。至此,八个婢女尽亡,无人再可护她,唯有自护。
一束阳光斜斜投进墙角,内中有细微之物,如絮翻飞。
蓦然间,她想起了阿姐,此乃长安,她与阿姐乃是汝南袁氏女郎,晋室亡北后,袁氏一族躲入山中,奈何仍未躲过灭天之祸,阿父阿兄被胡人吊亡于树,她与阿姐则被胡人俘虏,辗转千里,流徙至长安。阿姐最喜早春之阳,名唤袁阳儿,美名播于山野,歌声赛过栖树莺儿……
“啪!”
恰于此时,一鞭猛然抽来,将身上的莺画尸体抽翻,袁秀晶莹的身子显露于阳光中,暴露于狰狞之眼。而城墙上,已然未有活着的白肉,她们静静的躺在血泊里,等待着……
笑声,魔鬼般的笑声喧嚣着,袁秀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掌着粘乎乎的血墙站起来,颤抖着身子走入阳光中,俏立于血滩里,精美的小足纹染血丝,妖艳;玲珑有致的身子绛着血朵,魅惑;美丽的脸庞仿若玉泽,被阳光漫漫的柔抚,娇弱。她笨拙的展示着婴儿般的身体,花朵般的容颜……
“嗡,嗡!”
凄厉的号角盘荡于天,魔鬼的笑声顿止,扬起的马鞭匆匆卷伏,城墙下奔来一骑,高声叫着:“速开城门,速开城门,单于元辅回城,阵斩邵续、段匹磾,荡涤冀州,大胜而归!”
霎时间,城墙上乱作一气,戌卫们胡乱的叩着兽盔,往来奔窜,吆喝着,挥骂着,长达二十丈的吊桥轰然坠地,激起尘沙飞扬,巨大的城门豁然中开,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远方,一望无际的铁骑漫漫铺来,仿若黑水倒卷,直欲吞天噬地。
单于元辅……石虎……邵续……邵续乃是儒雅长者,身材极其瘦弱,戴着陈旧的破冠,蓄着三缕长须,五载前,袁秀曾在山野中见过他。阿父与他交谊极厚,阿父死了,而今他也死了……
趁着慌乱,袁秀穿过血肉堆,潜入箭楼中,掀开半躺于胡床上的女尸,钻入床下摸索一阵,不多时,床下冒出个小胡人,头戴狼牙盔,脸上涂着泥灰,脏兮兮的……
……
温柔的阳光翻过高高的宫墙,在古槐树上一荡,绽放束束光辉,束辉眷墙,沿着青墙匍匐往上,吹起窗前细沙,悄然泄下,将窗下的女子揽入怀中。
长安宫极大,袁阳儿极美,纵然置身于二十万汉女中,亦乃其中翘楚。
阳光落于其身,泛着柔和光泽,缓拂于其眼,长长的睫毛微颤时,皓洁如玉的脸颊浅浅扑着一阵光影,微黯。玉人斜卧于榻,眷眷的身姿如水曲流,起伏有致。最是那修长赛玉的腿,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过瘦,乃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
此室极阔,榻连着榻,人并着人,粗粗一眼掠过,成百上千,无一例外皆乃女子。她们是长安宫女,石虎的姬妾,当然她们大多数皆未见过石虎,乃是圈中之羊,可犒三军,亦蓄粮草。
兴许是阳光渐灼,袁阳儿睫毛颤动得猛烈了些,少倾,猝然睁开了眸子,内中未见迷茫之色,唯有深深的悸恸,方才她做了一梦,小妹躺于血泊中,向她伸展着手,无声的求助最是悲凄,直至此时,她犹在颤抖,荡得双峰亦随之而起伏。
这时,一群异族老妇走入室中,“啪、啪”的抽着鞭子,将沉睡中的雪海唤醒,冰冷的眼睛则扫过室内数百只细嫩的羔羊,看着她们牙齿打颤、瑟瑟发抖。为首老妇每指一人,那女子便茫然的起身,默然的接过衣衫,无声束戴。
“你!”
老妇东挑挑、西捡捡,冷凛的眼光细细的搜寻,猛然一滞,干枯的手指定向了袁阳儿。
“是。”
袁阳儿未同他人一般抖擞,慢慢下床,端手于腰间,浅浅一个万福,礼仪端庄,举止娴贵,好似她正穿着华丽的襦裙,浅行于朱廊。
“嗯,尚可!”
老妇挑着阴蛇般的三角眼,将袁阳儿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刻满皱纹的嘴角扬了扬。
“多谢……”
袁阳儿再复一个万福,接过衣衫,默默的穿着,稍徐,穿戴整齐的玉人俏立于万花丛中,明艳夺目,不可直视。
老妇歪着头想了一想,虚着眼睛吩咐道:“赐她一枝头花。”随后,又冷冷注视袁阳儿:“若将头花遗失,便以你之头,权充作抵!”
“多谢,阿嬷。”
袁阳儿接近梅花步摇,斜斜插在头上,老妇剜着眼睛一辩,极其满意,冷笑道:“今日乃大捷之日,单于元辅犒赏三军,宫中二十万汉奴需得尽心侍奉荣血勇士,若有人敢予懈怠,嘿嘿……”
一个时辰后。
宫城外的长安城,宛若地狱深渊,袁阳儿与数百名颜色娇俏的女子默行于宫城中,步摇辉于阳光,煜煜生影,萝裙拖曳,更增艳丽。
待来到华丽的宫殿,内中已起歌舞声,娇喘气,狂笑声,糜烂声,拔刀声,剁肉声……
石虎浑身披甲,头戴金盔,中插两缕四尺长缨,羽缨尾端高高竖起,雄踞于宫殿的最深处,在他的身下,匍匐着几名女人,下半身,未着甲。
袁阳儿宛转着长袖,欲飘冉而进,却被人群阻隔,只得徘徊游离于边缘,秋水明眸四下流连,忽然,眸子一滞,秀足随即缓移,荡向窗下一人。
“是你,袁,袁小……”
“是我,吴郎君。”
袁阳儿缩在那人怀里,伸出欺霜皓腕,葱嫩的玉指勾住他的脖子,将胸膛寸寸揉进,轻轻的斯磨着他,缠绵求欢。
吴豫乃汝南人士,出身微寒,现为石勒十八骑之一。八年前,他携裹数千流民窜出山林,投靠石勒,因其足智多谋且骁勇擅战,故为石勒重用。殿中百将,唯他与参军徐光未与女子逞欢,极其煞眼。
袁阳儿……
美姿妖娆的袁阳儿,尊贵的汝南袁氏女郎,美人儿檀口吐香,吹气若兰,媚媚的眸子里写满柔情,梁着蔻丹的玉指柔缓的抚弄着他的胸膛。吴豫冰冷的神情渐化,忍不住的掐了一把。
“嘤咛……”
入手软滑无骨,吴豫肆意的揉弄着,袁阳儿宛转承欢,低低的喘着,修长玉腿盘上了他的腰,樱红的俏脸紧贴着他的侧脸。
“嘤,嘤,郎君,阳儿,且轻些……”
“哈哈哈……”
笑声,张扬的笑声,钻入耳朵里,袁阳儿眸子渐尔澄洁,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红晕层层褪却,伸手抚了抚摇晃的发髻,摘下美丽的步摇。
“簌!”
……
袁秀侍立于宫殿外,戴着狼牙盔,按着腰刀,脸色惨白若雪,身子犹若风中草絮,歪歪斜斜。她唯恐若人生疑,是以便在马靴里垫了些碎布烂肉。方才,她眼睁睁看着阿姐戴着步摇,款款迈入殿中,阿姐美得不可方物,奈何殿内……殿内乃人乎?
“啊!”
“混帐,杀光,通通杀光!!”
殿内猛然暴起一声大吼,随后便是连绵惨叫声,以及一声悲鸣。而后,殿外的军士们拔出腰刀,冲入殿中。杀戮,杀戮,无尽的杀戮……阿姐,阿姐的头滚于血水中……
“锵!”
将将拔出一半的刀卡于匣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袁秀的手腕,匆匆抬首,此人头戴高冠,身披胡袍,拉着她奔向殿外……
第三百一十五章雄杰祖逖
老树参天耸立,乌黑虬枝宛若手掌抓向天空,好似欲将头顶红日扯落。
祖逖抬头仰望,眼睛慢慢眯起来,在那弯曲交错的树杆节枝处,初发一点嫩芽,碧绿喜人。老将军裂了裂嘴,费力的解开裙甲,对着粗壮的树根撒了一泡尿,迎着微寒春风抖了抖。
骆隆从山下来,慢悠悠走到近前,揖道:“将军,据内情悉,厌次之战已毕,邵续、段匹磾不敌石虎与桃豹,已然城破人亡。”
祖逖皱了皱眉,复系裙甲,默然走向山颠边缘,坐在石头上,沉声道:“年前,凉州牧张寔为部下阴弑,其弟张茂复掌凉州,虽力克动乱,却终究屈身与刘曜言和。月半前,鲜卑暮容廆不敌石勒,败守渔阳。而今,北地唯余代州烽烟犹燃,故而,想必石勒与刘曜将卷骑复来矣!”
骆隆朝着老树灌了一通,拍了拍手,理了理冠带,走到祖逖身旁,揖道:“将军所言极是,胡人内乱与外敌尽去,势必复图洛阳,而今屯田方毕,理应早作绸缪。”
山下,铁甲如潮涌,漫漫卷向陈留,祖逖目遂着大军北移,扯了根野草放在嘴里慢嚼,品尝着泥土的清香味道,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肃杀的神情透着弱不可察的疲态。
英雄便若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老将已老,颌纹深森,唯余目光坚硬如铁。
骆隆稍待了一会,见祖逖犹自陷入沉思,便撩起袍角,坐在野草中,眯着眼,看着旌旗漫天,徐阵如林,淡声道:“将军,洛阳城坚,胡人若欲复图洛阳,势必攻伐荥阳,从而引李司州分兵据守,再逐一克之!依骆隆之见,洛阳恐难固守,莫若修书一封规劝李司州,使其将洛阳之民内迁豫州,如此亦好补豫州……”
“罢了!”
祖逖摆了摆手,心道:‘李矩其人顽固,岂会拱手相让?’稍稍一想,沉声道:“吾料,石勒必然与我对阵于陈留,将我困顿于此。李矩断不会弃洛阳、荥阳,若两者兼顾,恐两者皆失。速传我命,令韩离率部入洛阳,共防北胡!命韩潜率部出陈国,屯于大河,若有异动,即刻入荥阳!”
“将军,不可!”
骆隆大惊失色,劝道:“将军,万万不可,而今我豫州兵力共计四万余,韩屯骑已却一万,若再却五千悍卒,届时,如何抵挡石勒大军?据悉,石勒已屯五万大军于邺城……”
“哈,哈哈……”
祖逖放声长笑,站起身来,指着邺城方向,不屑地道:“石勒,败军之将矣,焉敢言勇乎?其人屯军倍过于我,却不敢肆进,将胆已碎矣,有何惧之?复传我命,令韩续增兵三千入虎牢,吾独率两万据陈留,足可却敌!”
骆隆眉头紧皱,沉声道:“将军勇冠天下,石勒自是不敌。然兵者大事矣,不可不察,不容不慎。入洛阳之军,但为守城故,何需骑卒?莫若遣擅守之步卒而往,复留韩曲都之骑军于野。至此,纵然遇事,亦可从容应对!”
“擅守步卒……”闻言,祖逖叉着腰,眉心凝川,斜视骆隆。
骆隆默然一揖,面色浑然不改。
祖逖眯着眼,沉声道:“罢,且命士言率所部五千,屯于陈国,见势增援洛阳!”(祖纳,祖士言)
“诺!”
骆隆应声而起,抖了抖袖,正欲领命而去,却听祖逖道:“稍后,我当致信与瞻箦,依汝之见,瞻箦可会入洛阳?”
“骆隆不知!”
“唉……”
祖逖蓦然一声长叹,自年前一别,他曾数度召刘浓至雍丘会晤,刘浓皆婉言相拒,其为何故,老将军心知肚明,默然走到老树下,抬头眺望,喃道:“昔日,瞻箦曾言,守江必据淮,据淮战大河,南北通连一气,方可尽复北地。如今,豫州已竭,莫非吾之所为,错耶?”
骆隆垂着袖子,未予回答。
祖逖又怅然道:“兴许错矣,然事已至此,祖逖已顾不得了,唯有谨守故土,且待有朝一日,覆面黄土时,再静观英雄迭起,匡复九州!”言至此处,眉锋愈来愈锐,凝视着树上那点绿蕊,叹道:“此战,石勒乃虚张声势尔,然荥阳与洛阳,仅可保其一,瞻箦若不愿往,暨罢!待此战罢,吾再修书一封,邀瞻箦至陈国会晤,依汝之见,瞻箦将至否?”
骆隆沉沉一揖:“将军,刘中郎乃大义之人,依骆隆度之,其人必至!”
“但愿如此!”
稍徐,祖逖按剑走下山坡,翻身上马,望向红日下的大军,对骆隆道:“吾自入陈留,汝且传令士言,令其不得延误。”顿了一顿,沉声道:“瞻箦之信,汝代我执笔,邀其入许昌,洛阳……见势而为也,去或不去,听之任之!依吾所料,此战之后,石勒与刘曜理当互伐也!洛阳,洛阳,莫论何人得之,必然一战……”
“将军,高见!”
……
雍丘城外,李家村。
余莺斜倚着篱笆墙,歪着脑袋仰望胡桃树,眸子一眨不眨。
此树来自杞国,将将移值不久,泥土犹新。树高两丈许,枝杆苍古,光秃秃的枝条上绽放着点点新芽,再待月旬,势必华叶繁茂,继而挂果累累。她喜食胡桃,却从未见过胡桃树,是以颇是新奇。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