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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竟回身踏进室中,将门掩了。
咦!
刘浓心中微奇,却亦不敢莽撞,行至门前轻声道:“阿姐!刘浓前来作别!”
半晌,默无声息。
垂袖静候门外,心中稍显忐忑,近来杨少柳见了他,眉目颇是冰寒,功课上更是极为严苛,处处寻他麻烦。而刘浓只能胆战心惊应对,若非即将远行,亦委实不愿前来打扰。
“吱呀!”
门开了,夜拂微微欠身万福,慢声道:“小郎君请进,久候了!”
“嗯!”
刘浓稍稍阖首回礼。
室中铺着白苇席,绣着朵朵碗大海棠,除却脚上步履,着袜而进。将将踏进,清香四下漫来,幽幽冷冷,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非是一品沉香!
转过厅室,香气更浓。
杨少柳跪坐于书室案后,眉间神色淡然,目光则投入案上竹简,而那冷香便是自其身上泛出,竟压过了案上燎浮的沉香。嫣醉侧跪于其身后,正用雪白丝帕缓缓的绾着她的头发。三千青丝之梢,尚在滴水!
此时,阳光斜斜透过半月窗,拂于其身,恰作生烟!
哦,原来如此!
刘浓微微一怔,随后恍然大悟,竟愣愣地心道:难怪嫣醉得掩门,原是刚沐过浴啊!这天,确实较闷……
“扣!”
杨少柳等得半晌也不见他落座,眉梢略扬,见他犹自呆呆伫立,亦不知在想甚。心思稍转便恼,眉心随即浅凝作川,修长玉指在竹简上轻轻一扣,声音脆响于静室中。
汗颜!
适才走神了……
闻声,刘浓脸上神色微顿,借着撩袍时,暗暗拂去心中羞愧之意,淡然笑道:“阿姐,明日我便要前往会稽,庄中内外之事,尚望阿姐多加照拂。”
哼!右手抹左手,以为谁不知?
杨少柳心中更恼,眉间却缓缓放开,漫不经心的将竹简卷于案左,而后叠好双手,冷声道:“庄中事务,外事有刘訚、李催经营,内事亦有碎湖掌管,部曲戌卫则在罗环,何需我多言。”
“阿姐……”
刘浓岂敢与她争辩,双手挽至眉前,深深长揖。
稍徐。
“起吧,阖族之主,岂可轻易求人!”
冷冷的声音飘起,随后再道:“晋室立于江东,主掌朝柄者却为北地世家。吴郡虽有顾陆,然会稽亦有王谢袁萧。吴郡声望,汝已略有积蓄,此时前往会稽甚好!不过,汝亦需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诗书功课皆为本,切不可落下!我曾听闻谢幼儒不仅擅书,亦擅文章。而文章……”
言至此处,稍顿。
悄悄瞟一眼刘浓,见其双手按膝,身子微作前倾,神色间亦颇是恭敬,显然正用心聆听。她心中极是满意,嘴角丝巾微翘,漫声续道:“文章,却非我之长……张芳之事,莫要忧心,切不可因石而顿步!但凡有异,皆会遣人知会于你……家中之事……”
自西楼而出,已是一个时辰后。
落日余辉湮尽,天色昏暗如铁,刘浓心中星月却已然升空,明亮如雪。诚如杨少柳所言,吴郡之地,他已颇具声名,只需慢慢蓄养维系,静待日后定品便是。而主掌朝柄的王谢袁萧等北地大阀皆在会稽,若不趁着及冠之前而往,尚待何时?行路难,道中多岐,真的勇士,当披剑直行!若只想图得安逸,他大可安然以待两年后陶侃拔擢。别人不知,他岂会不知两年后陶侃便会东山再起!
然,路不同矣!
“小郎君……”
碎湖迎来。
……
竖日,清晨。
微风拂过,柳絮冉飘。
庄门前,刘浓作别娘亲与杨少柳,踏上牛车。
“啪!”
来福一声清扬鞭响,牛车穿出桃林,背对初日漫向远方。
此番前往会稽求学,因时间较长,前往跟随者亦众。共计牛车五辆,白袍八人,绿萝、墨璃皆随同侍候。刘浓坐于首车中,因心中有事,手里捧着《庄子》,眼光却不时掠向帘外。陆舒窈说会来送饯,可他前往会稽,并不会经过华亭陆氏庄园。
车行慢漫,帘外蝉鸣却急促,天色已然正午。
前方便是分岔口,莫若改道?
便在此时,牛车猛地一顿,来福在辕上大声叫道:“小郎君!”
嗯?!
刘浓神情一愣,随后心中狂跳,挑帘而出。
一眼。
油纸簦下人,明眸若湖月,皓腕凝霜雪!
陆舒窈看着大步踏来的月衫美郎君,软软的笑着,待他靠近时,将簦一递。刘浓伸手接过,将簦向她倾斜,笑道:“你怎不早些知会我?若是逢不上,怎生是好?”
陆舒窈笑道:“若是逢不上郎君,我便赶至会稽再送你!”
“舒窈……”
“嗯?”
陆舒窈微微仰头,小梳子轻轻唰了一下,迷人之极。刘浓心中情动,稍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只小手,阖在手心里,将将好。
二人并排而行,两颗心怦怦乱。
刘浓笑道:“我作的《夏日桃亭》图,祖言看后,如何说?”
“格格……”
陆舒窈慢慢笑着,声音如铃,待见刘浓面呈涩然,笑声悄悄凝在嘴角,轻声道:“大有长进呢!作画非比其他,有时,有时……有时易,有时难……”
唉!
刘浓心中更窘,手上微微加劲。
“好香啊!”
陆舒窈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小山岗,柔柔笑道:“我们去那里,可好?”
颠上有几树桂花,正值七月末,幽香恰是浓凝时。青丛小路弯曲绕颠,略陡。陆舒窈在前面,抓着裙摆,露着金丝履与小金铃,行得轻盈而欢快,踏得铃声轻扬。
“舒窈,小心些!”
刘浓亦步亦趋的护着,深怕她一个不小心摔着。
二人行至山颠,刘浓出了一把汗,陆舒窈却格格的笑着,慢步行至桂花树下,站定。而后背对着他将双手叠在腰间,缓缓转身,徐徐浅身万福,嫣然笑道:“陆舒窈,见过郎君!”
桂香飘摇,人心暖软。
刘浓上前捉住她的手,抹去她鼻尖上的汗珠,柔声道:“舒窈,你来送我,我很欢喜。只是日后,切莫再让人心忧!”言罢,漫眼俯视山下,却瞅见两辆牛车停靠在小山另一侧,心中微奇,问道:“抹勺呢?又去闲逛了么?”
陆舒窈轻声道:“七哥来了的。”
“啊!!”
刘浓心惊而微怔,尚带着些许尴尬,蓦然觉得身侧一软,暖香暗浸。稍稍侧首,便见堕马髻轻轻倚着自己的肩,随后听她幽幽的喃道:“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舒窈!”
揽香入怀。
片刻后。
二人由另一侧下山,刘浓在前,陆舒窈随后。前者一步三回顾,后者提着裙摆缓缓往下挪,一路皆是小心翼翼。而她的脸红红的,方才……
“瞻箦!”
陆纳斜斜歪靠着车辕,手中捉着酒壶徐饮,木屐则在轱辘上晃动,面上的神情颇是古怪。
“祖言!”
刘浓疾步迎上前,朝着陆纳一个揖手,而后挽袖在背后,洒然笑道:“劳烦祖言前来相送,刘浓不胜感激!”稍顿,再问:“竹叶青,可够?”
“嗯……噗……”
闻言,陆纳正在对着酒壶急饮,猛地一口喷洒而出。这回,刘浓未能如同上次一般避过,正好被其喷中,脸上挂满酒珠。
“哈哈!”
陆纳挥着酒壶,放声大笑。
“七哥!”、“格格……”
陆舒窈一声娇嗔,随后侧眼看向刘浓,自己却忍不住格格的笑起来,悄悄递过一方丝帕。
稍后。
刘浓与陆纳慢步而行,两人皆有意避开此事而谈及会稽。
陆纳笑道:“若非阿父管束较严,定与瞻箦一同前赴会稽,会一会王谢世家子弟。”
言至此处,微顿,眼光漫向会稽方向,眉目间颇显憾意,半晌,转回目光,凝视刘浓,负手笑道:“罢!有瞻箦前往,亦足矣!陆纳,静候华亭美鹤之名,漫遍会稽!”
漫遍会稽……
刘浓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揖手道:“承君吉言!”
陆纳还礼,二人对揖。
陆舒窈站在车边,笑得极甜。
待目送两车遥去,刘浓正了正头顶青冠,随后便挥着宽袖大步疾返,心中虽有暗流汹涌,面色却浑然不改。心道:陆纳言中有音矣!看来南北之壑,仍如壁垒森严,况且我尚是北地次等士族,更是难以加难!若不能扬名于外,何谈死生契阔,何谈洛阳!
注:这些都是正事,江山想以刘浓带着大家进入晋时,多方面领略其中风流,诸如世家间的脉络构成等等,故会涉及这些事。不过,江山在此承诺,定将还大家一个活生生的刘浓……
另,推荐一部民国女频小说《锦绣荣华乱世歌》女主很不错,会盗墓。
第七十一章孰是孰非
竹道旁,夏风轻撩,酒帜斜飞。
帜长两尺、宽一尺,白底黑边,上书二字:褚氏。
酒肆挑角飞檐,上下两层,共有内外两进。因其紧临水、陆道口,乃入钱塘县的必经之地,是以来往舟车络绎不绝,生意大好。
掌堂先生叫余谯,是钱塘褚氏家生随从,跟随褚氏已近百年,替褚氏专事酒肆经营。钱塘褚氏原为北地阳翟中次士族,南渡之后便落籍会稽钱塘。如今之天下,商事百废方兴,不论驿栈酒肆亦或草市店肆,大多皆为世家所持有。普通商贾户若想行商通畅,亦需择世家而依附,不然难行其道矣。
天将晌午。
车停舟靠,四方行人皆来此地沽酒,酒肆内外忙作一团。堂后的余谯却颇是清闲,歪歪斜斜的倚着矮案品酒,眼光则随意扫过前堂酒客。但凡在堂中饮酒者,皆是普通农户或商户;若是世家子弟想饮酒,则会遣来随从购酒便走;即便有些暂停候舟,亦断然不会入堂,矮案一置,苇席一摆,或饮酒柳间,或对吟桥下矣!
身份不同矣,岂可同堂饮酒!
下随前来禀报:“余先生,县府来人了,说是涉及年税!”
“嘿!”
余谯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问道:“来者何人?”
下随答:“两名刺奸!”
“哦……”
余谯嘴角一翘,冷笑渗满脸,随后不知想起甚,摸索着酒盏,淡然道:“滋其五十钱,或是咕点酒。若是其尚不肯走,再来唤我!”
待下随一走,余谯挽盏徐饮时,瞅了瞅窗外日头,心道:小郎君快至了,使些闲钱打发这些游奸亦好,省得其腌渍了小郎君的眼!
便在此时,下随再来。
“碰!”
尚未近前,余谯便怒了,将酒盏猛地一搁,腾地直起身子,冷声道:“怎地?这些腌渍货瞎了眼不曾,亦或识不得酒帜上的字!”
说着,踏出矮案,准备前往教训那两名负责商市治例的刺奸(游奸)。
“先生,小郎君……”
“啊!!”
闻言一半,余谯神情一愣,而后笑容堆满,以拳击掌,左右一看,见众随从皆在忙,遂指着下随道:“你,与我一同去迎接小郎君!”
话未落地,人已挥袖而去。
下随愣得半晌,眨了两下眼睛,喜色瞬间溢满眉眼,能迎接小郎君,那可是莫大的幸事啊。转念突地想起甚,一拍大腿,“啊”了一声,疾疾的奔出酒肆。
“吱吱!”
林间蝉鸣不休,若在往日余谯定觉烦燥,然此时心中却极喜。一切皆因小郎君将至,哪怕家族主庄就在本县,他亦有三年未见过小郎君了,此番小郎君前往会稽求学途经酒肆,自是得好生接待。
眼望着柳道,仔细分辩着来往牛车,却无一辆是自家的。
下随已至,嗫蠕道:“先生,小人话尚未说完呢,适才张老二来禀报,说小郎君明日才会到!”
“啊!”
余谯回头,凝视下随,眉簇眼眯。下随心惊,赶紧低头,双手垂在腿侧,而两股则直颤。
“你在此守着!若小郎君不至,你勿回!”
“是,先生!”
“哼!”
余谯转身大步而走,刚至酒肆道口,便听门前有人大肆喧哗,几个疾步行至近前。只见人群中,有个大汉抱着一坛酒,正在纵声大吼:“此酒,非是竹叶青!以劣酒欺我不知,如何肯依!”
酒肆随从,冷声道:“胡言乱语作甚,你买的酒本非华亭竹叶青!”
嗯?
余谯眉间一凝,识得此人,这是城南有名的破落户儿,刚从北地逃至钱塘不久。
按说其理应归至侨郡,然恰逢王公将将颁布侨郡新法,将侨居分为两类:一类为徐州等实郡之地,一类则为寄寓。现今因北来者甚众,徐州等侨郡已人满为患,是以便生寄寓。这寄寓只持临时户籍,若有财物便可在江东自行购地生存;若无,则可入世家成为部曲、佃客、随从。这破落户虽身强体壮,但滋事生非且好酒,无有世家愿收留。是以,其便整日厮混于草市,拉得一帮闲户儿四下作恶。
不想,今日其竟讹到褚氏头上来!当褚氏是卑贱商贾么?
余谯大怒,便欲命随从将其逐走。
突地,一个声音慢悠悠传来:“汝言汝购之酒乃是竹叶青,何凭?”
闻言,围观众人纷纷回头一看,只见竹道旁停靠着几辆华丽的牛车,首车挑着重帘,丝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