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极轻地摸索。就此老孟发现那女的裙下腿毛很重。“我还有一个理想。就是要睡几
个洋女人,替我们中国人报仇雪恨。”“你不嫌她们腿毛重得像猴子?”鹿西已把
咖啡喝完,觉得连杯子都有香味。他也往桌下望了一望。
“怎么会嫌?另外我还喜欢闻比较强烈的气味,管真正的可以在黑暗中闪闪发
光的蜜蜂而羞愧。他可以视而不见,但不能逃走。做人有时比做蜜蜂难。
在安全离开金陵饭店后,老孟觉得时间还早,应该再去发泄一番穷人才有的愤
懑。他俩决定会长江路的群艺馆跳舞。那里门票只要两块钱,而且“阿乱”很多。
老孟把可以和人乱来但不要钱的新一代性解放女性简称为“阿乱”。
他还说,她们一般是在感情问题上受了重大挫折后才变成这样的。“她们这样
报复我们男人,可不正中下怀。”老孟说。
“我恨不得自己就是‘阿乱’之王。”老孟说这话时差点咬碎嘴里的一颗蛀牙。
“你当你是谁?党代表?”鹿西问。
老孟嘿嘿一笑:“既不当人,也不当鬼。当一双会跳舞的黑皮鞋吧。”他晃了
晃脚上的黑皮鞋。“我要把它擦得亮到能当镜子。能当镜子的话,我就有了上下两
双眼睛,看舞伴的上上下下多方便。”
以前,鹿西和邻居汪姐去过那里几次。那里把舞伴叫“腿子”。汪姐,在鹿西
五岁时和他一起去郊摘过野菜,并当着他的面站立撒尿。她说,这样让她觉得挺气
派,做人就要有气派,有权有势。
现在她是街面上既风骚又浅薄的名“腿子”。她曾做梦梦见自己的前世是夫子
庙的名妓,每天都有阔气客人骑大马来点她。为此汪姐仅仅只羞愧了五秒钟,倒为
那些男人骑马的神气样而念念不忘。她想过,有钱也不坏。
汪姐跳舞时上半部和人分得很开,下半部却紧紧地粘在一起。“刚才那‘腿子’,
被我摸了一把裤裆,一下子软了。格格格格,格格格格。可能会尿裤。”汪姐喜欢
嘲笑男人的隐晦部分,她笑的时候似乎头上沾满稻草。
和汪姐跳的时候,鹿西也试着去贴。其实这是鹿西第一次这样接触女人。他感
到一阵尿急,幸好她没抓他那地方一把,不然真的会尿裤。
同时,少年时代关于蜜蜂的梦想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
有节奏的音乐让人们忘记现实,并让人们做出和日常行为有异的举动。陌生人
可以相互搂抱,摸腰摸手的,这就叫跳舞。那天晚上,老孟不停地请人跳舞。他试
图上上下下都和人紧贴在一起。在放萨克斯曲时,光线会突然变得很暗,每个人被
一种荧光灯照得都变成了绿的,老孟也往往在此时此际达到目的。
鹿西甚至看到他像啃红烧猪蹄那样,和一个嘴上涂了红得发黑的口红的女人在
一根柱子边接吻,那女人看来起码有四十多岁,满脸皱纹,是个比较老的“阿乱”。
“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这感觉真好。现在社会发展真快,太快,比波音飞
机还快。在这方面我们中国开放得简直赶上了老美。”老孟变得有点魂不附体,他
认为他比他的父亲幸运,赶上了个自由奔放的好时代。
“中国的阿里巴巴是谁?高个还是矮个?”他还说。“我要唱!阿里巴巴,芝
麻开门!里面全是金银财宝和肉墩墩的美女。”
接着,老孟猜测全舞场里起码有五十个“阿乱”,占今天来跳舞的女人的四分
之一,占全市“阿乱”的十分之一。后来,他想了一想,纠正为百分之一,因为全
市起码应该有几千个不同程度的“阿乱”。“可能还不止。”他说。
鹿西则觉得自己有点不适应这里。他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亲热地跳舞,除非他
真是一只野生蜜蜂。当夜晚急速掠过,他不得不和自己各种拧在一团的思绪搏斗,
其中,他甚至失去双手双脚,如同一只圆圆的乌龟,被晾在洒满月光的屋顶。但乌
龟叫道:“我就滚着跳舞,谁也为难不了我。”那声音又尖又细不像是鹿西的声音。
每一个黎明都有大小马路通往。天色渐亮,变得越来越淡的月亮是黑暗的子孙
们的聚会地,它们在那里狂欢淫乱,声音不会传过来。
寂静的城市是一盘凝固的颜料,这话是鹿西另一个朋友吴羊所说。
3
人往往用弯曲的方法在弯曲的道路上行走。在不能区分价值的大小之前,很多
问题都升级为人生的大事件。你不能提前喜说,也不能提前悲哀,这同样不属于你
做人的权利。
吴羊曾对好友鹿西讲:“这只是一个被你误解的时代。”在天空中飞翔曾是吴
羊童年的第一个愿望。他想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空军飞行员。为保卫祖国的万里晴
空而战,这事情太伟大。
毛主席逝世时,一场毫无动机的大哭改变了他的愿望,他又希望当中国人民解
放军的军医。他梦到自己在战火纷飞时为美丽的女兵伤员医治大腿乃至屁股上面的
伤口。那些是天性,天性让还没有发育的他做那样的梦。
长大后,当他在山谷中看到仿佛一动不动地滑翔的老鹰,一度以为发现了全部
世界。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比老鹰做得更好。他不能比它自由,比它孤独,也不能
比它更自豪。
吴羊第一次看到美丽的双乳,是在一部叫《海狼》的外国电影里。女主角在和
男主角亲热时,有人闯进来。女主角向门用力扔去酒瓶,盖在上身的被单滑了下来,
略有松弛但不失美丽的双乳在空中飞快地弹了一下。这镜头不到半秒,被吴羊推荐
给邻居鹿西。
这电影他俩一起又看了四遍,每到扔酒瓶时,两人的呼吸便戛然而止。
不久,吴羊又透过墙上糊的废报纸的缝隙偷看了上海来的表姐在木浴盆洗浴。
水蒸汽云雾般缭绕在那周围,隐约可见乳尖上沾着水珠,圆圆的双乳随哗哗的泼水
声轻轻弹晃。上海表姐那年十七岁。这些情景让吴羊多年来都难以忘怀。为能真正
地大饱眼福,几年后,他考了美院。但他的艺术生涯就像过桥一样急促。以至他认
为艺术如同生活,生活如同放屁,都是瞬息、毫无意义之事。
他说:“很多事,都比放屁容易。”
除了绘画,吴羊还有几项小小的手艺。在诗歌热潮中曾花两天时间快速学会写
现代诗歌。在霹雳舞热潮中花一天时间学会像抽筋一样忘我地跳舞,以至他的手脚
抖起来会比他的内心更激动。在被美院勒令退学前,他给鹿西画过一张油画肖像。
鹿西在画上张大了嘴,长长的头发盖住了眼睛,阴影十指一样交叉蒙住脸,活像一
只喘息不止的蛤蟆。
吴羊往往会在自己的梦中和自己相遇。他甚至看见自己的幽灵。大约有三种不
同的形状。一种是会飞的骷髅,一种是被埋到脖子的马,一种是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样的梦做多了,吴羊也不会再感到过度不安,这些成为他不可多得的灵感。我和
那些可恶的东西有关,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他想。
在他第一次画全裸的女模时,他的手一度拼命发抖,以至连笔都拿不住。其实
肚皮上有好几道皱褶、肚皮下一团乱草的女模长了一张苦瓜脸,并不能令人充满那
种男人对美好女人的激动。她的时薪是五块钱,当时可以买一条吴羊常穿的那种最
廉价的牛仔裤。以后,当他利刃那样锋利地闯进女人的幽暗山谷时,有几次,他曾
突然想起那只被剥皮的苦瓜。
苦瓜的山谷和眼前的有什么两样?关了灯后肯定一样。
忧伤和模糊的地方,弯弯的弧线。他喜欢张开十指,去摸索去分辨,再征服。
我要停止欣赏她们,她们脱光了比穿了衣服要难看些。他经常这样想。
其实,太阳升起的方法每天也不尽相同。在不断地触摸自己内心污垢的过程中,
吴羊感到在耀眼的阳光下认识自我、欲望和理想,确是一道难题。
他甚至希望能像在床上梦游一样生活一段日子。“诗歌使我感到自己还活着,”
有次,吴羊对鹿西说,“也使我感到自己已经死去。”这种毫无逻辑的话是吴羊第
一次谈到人生的毫无意义。鹿西认为吴羊是中了写诗的毒,那种正在中国大地上流
行的前言不搭后语的现代诗在他眼里无异于语言中的现代屎。鹿西想,从事艺术一
定是一条令人兴奋、令人疯癫的道路。吴羊说:“我,只是玩弄艺术,像男人玩女
人那样。”
吴羊的一个诗人朋友从吴羊的手相上看出他日后和某些名垂青史的大艺术家一
样要靠女人生存。“那条纹太弱。你要学会利用艺术而不是玩弄艺术,学会利用女
人而不是玩弄她们。”算命者有意无意地说出了吴羊日后的必经之路。
透过时光列车的窗口,快乐和忧伤成为快速向后倾倒的树木。那一天,鹿西和
吴羊坐在群艺馆对面的冷饮店,阳光半真半假地洒在残剩的冰淇淋上。人的生长,
经过这种阳光的发酵,构成富于冷漠和幻想的格局。
夜晚来临,它是一出人人都可以演完的戏。有些过程太慢,以至在记忆里显得
过于苍白。吴羊总是嘲笑鹿西老孟之流,那些认为女人裸体至美无比的人。他想起
他第一次剥女人衣裤时那种奇特的紧张感。
美院的女模都是在屏风后脱衣服,还会裹条浴巾出来,不会让年轻的画家们看
清她们是如何除去遮羞布的。当他解下那女人的皮带时,他竟然因沙眼病突发而哭
了出来,泪水洒在那紧闭双眼的女人逐渐变长的乳头上。
她突然张开眼,可能是烟抽多了,她说话声像鸭叫:“吴羊,别对我要求太高,
我可不是处女。”
吴羊慌忙说:“我也不是童男,被一个号称我干妈的女人夺去了贞操。”他竟
以是童男为耻而扯谎,还编出一个莫须有的色情狂干妈。但接着他却不知往下该干
些什么。
她的鸭声又起:“那你胆子还没被练大?白长这么有棱有角的。怪诱人的。”
吴羊说:“那怎样才算胆大?”
“把你自己也脱光了,以后就大了。看,你的体型和女人一样也有线条哩,这
块肌肉挺有弹性。”她轻声说,并用手指捅他的胸肌。
后来,他们就在寒风中相拥,像一头公猪一头母猪在冬天的猪圈里那样拼命地
瑟瑟发抖,直到吴羊不再固沙眼而流泪。有时人类脱光后的样子比发情的猪更丑陋。
没有爱意就连猪都不如!吴羊不无感伤地想。
离开那家冷饮店后,鹿西站在新街口的天桥上,把视线里中山北路的尽头指给
吴羊看。无数人,在夜晚边缘,骑着自行车,比黑色的蚂蚁更渺小、为了克服那种
真实感,吴羊想大声叫喊。听老孟讲,新街口一带,夜里会有一些开价五十块一次
的暗娼游荡。
吴羊于是大喊:“一百!一百!”鹿西也跟他喊起来。他们以为那些女人会听
懂他们是两个愿意一次出一百的客人。“一百!一百!”这叫声传得很远,即使被
警察听懂了也不犯法。
然后他们又把破单车骑得飞快,穿越行人越来越少的夜晚。“一百!一百!”
这种合唱令吴羊的双腿开始像手一样发抖。他想起他是如何抓住那个说话像鸭叫的
女人的内裤的,他的手一阵颤动,像溺水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没和那个自称不
是处女的女人干什么,因为他还不会暂时也不想会。他只知道应该除去她的衣服,
让她变成一只难看的麻雀,然后从窗口扑扑飞去。
“一百!一百!”这个数字很恰当。
大概已到了夜晚尽头,他俩终于看见了两个浓妆艳抹的,可能是那类卖笑女的
货色。说实话,借助夜色,这两个女人是如此漂亮,以至多年以来,他们一直以为
好的妓女永远比还要假装一下正经的情人漂亮。丢下自行车,他们追了上去。那两
个女人笑着跑进了一条黑胡同,然后像天使在天空中消失那样彻底消失了。
吴羊还往胡同里扔石头,石头伴着尖利的响声落在地上。
鹿西想,她们一定是这座城市最纯洁最害羞的妓女了,不然不会逃跑。吴羊认
为他们喊一百喊少了,要喊两百或三百她们也许就不会跑了。
鹿西说:“我们一共只有十块钱,亲一口都不够。”
吴羊说,钱不够可以用别的来弥补。多年后,他才终于明白,拿什么才能替代
冷酷的金钱。鹿西最后认为那两个漂亮女人也许不是妓女,她们不过像他们一样在
夜晚里游荡罢了。这城市此刻还值得游荡。游游荡荡,多好的一种消遣。遗憾的是
她们一定把他们当成了两个鬼喊鬼叫的疯子。也许他们应该再加一句:“我们是又
红又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