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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刚说自己因为做生意亏了本,欠了不少钱,被人追杀,上次他打电话是一个女孩接的,他准备要那个女孩提供高原的电话时,突然发现有人跟踪,于是他话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逃跑了。这些天,他一直在躲避追杀,所以就没来得及跟高原联系。马刚说他打算这两天就逃到外地去,他说他给高原提供线索就是为了换取一笔路费。高原问他要多少?马刚说,三万块吧。为了让高原确信这条线索值三万块,马刚还大致说了线索的来源。
马刚说今年六月初的一个晚上,身无分文的他实在熬不住了,就潜入花楼区的一个高档小区去偷东西,经过踩点,他发现小区里有一座别墅黑灯瞎火的,似乎没有人住,于是撬窗入室。进入房间后,他现金没找到,却在书柜里发现了不少古玩字画,他正要把这些东西统统带走时,听到别墅楼下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他于是匆匆拿了几幅字画和几件古玩,并且顺手牵羊带走了一只从书柜里找到的上了锁的紫檀木匣子,他想木匣子里肯定装的是金银首饰,然后他翻窗攀着下水管逃跑了。回到家后,马刚撬开那只紫檀木匣子,让他失望的是,里面只有一些颜色发黄的黑白老照片以及两幅人体素描。当时马刚心想那只紫檀木匣子说不定还可以卖点钱,于是就把匣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扔到了床底。前些日子,马刚在坐公交车时,发现在一个乘客将一张写有《寻人启事》的彩页扔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他百无聊赖就看了起来。突然,他发现印在上面的那三张黑白老照片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和那只紫檀木匣子里的几张照片有些相似,于是就把彩页带回了家,把匣子里照片找出来一比较,两者的背景和人物的造型完全一模一样……
马刚讲到这里,高原几乎已经能够肯定那只紫檀木匣子确实跟自己的父亲有关,因为母亲的日记里说,父亲只给她留下了《溪女》和《月光浴》的临摹版本,原作他带走了。这两幅素描的事高原并没有写到《寻人启事》里面,也没有告诉任何人,马刚不可能凭空捏造,所以他说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马刚对高原说:“你给我三万块钱,我就把那紫檀木匣子里的东西全都给你,并且告诉你那座别墅的具体位置,到时你就能通过那个房主找到你的父亲了。”高原问马刚什么时候交易?马刚说明天吧。他还警告高原,不得把他刚才说的偷东西的事告诉警察,否则即使他被抓住了,高原也永远别想从他口中得知那座别墅的具体位置。高原忙不迭地答应了,两人约了明天中午一点半在市区尚书街的一幢老房子里见面,但具体是哪幢房子,他并没有细说,只说到时候会打电话告诉高原见面的具体地点。
高原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把此事告诉了韩雪曼,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陪他一起去?韩雪曼接到高原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这天晚上,她住在母亲家,正陪母亲看电视,魏枫也在这里,自从他妻子病逝后,他偶尔会到林丽珠家来过夜。韩雪曼对此并不反感,母亲守寡了那么多年,她很能体谅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心寂寞。韩雪曼母亲的家是一座独门独院,这是韩雪曼外婆去世后留下的房子,在市中心一条老街的深处,掩映在树木之中,幽恬静谧。
韩雪曼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高原的请求。挂断高原电话的时候,韩雪曼沉浸在明天要陪高原去见那个爆料人的兴奋中,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林丽珠看到女儿的神色不对劲,就笑着问她是不是又发现什么重大的新闻线索了?韩雪曼就问母亲看了最近的报纸没有,林丽珠说当然看了,我还看了你写的那个“绝症新娘”的报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和你魏叔叔正要找你谈这个事呢。
韩雪曼撒娇道:“妈,魏叔叔,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稿子写得太感人了,想给我一点奖励啊?”
林丽珠笑着说:“这只是一个方面,我女儿文笔好,那是没说的,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卷入这个事情了,这种新闻不宜多登。”
韩雪曼一愣,问道:“为什么呀妈?”
林丽珠说:“那个绝症新娘的身世确实可怜,但你不要忘了她是个私生女,违反我们国家的国策出生的。”
韩雪曼不满地说:“她是私生女有什么错?错的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林丽珠说:“那个新娘是个发廊女,她的丈夫又是位人民教师,这样大张旗鼓地渲染他们的婚礼,似乎不太妥当吧?”
韩雪曼说:“发廊女又怎么了,妈,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搞出身论啊?”
林丽珠说:“不是我搞出身论,而是发廊女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就意味着性工作者,目前的这个现实环境你是不能否认的。”
韩雪曼说:“那正好我的报道可以纠正人们认识的偏差,让大家明白发廊女并不都是那种性工作者,也有绝症新娘那样的好女人,也有美丽浪漫的爱情。”
林丽珠说:“小曼,你真是太理想主义了,你要知道,报纸是舆论工具,是党和政府的喉舌,它需要理性化,要以宣扬积极健康的精神文明为主,不能搞低级趣味!”
韩雪曼说:“妈,你说话的腔调怎么跟我们雷总编说的一个样?一个简单的新闻报道非要被你们披上政治色彩!新闻报道的生命力就在于自由、客观、真实。”
林丽珠说:“小曼你太幼稚了,任何新闻报道都不能脱离政治环境,没有政治方向的新闻报道都是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是需要抵制的。”
看到母女俩杠上了,魏枫赶紧出来打圆场,他说:“小曼啊,我们撇开政治不谈,你不觉得那个新娘的身世太传奇了吗?我看她是故意编故事,骗得你们媒体的信任和读者的同情,以获取帮助。”
韩雪曼说:“魏叔叔,你怎么那么不相信人间的真情呢?我认识那个新娘的哥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看过他母亲留下的日记,那些饱含真情的文字没有亲身经历是绝对杜撰不出来的。而且,这对双胞胎兄妹的父亲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已经有人爆料,说其手中持有那个叫高远翔的男人的清晰照片和两幅人体素描。我明天中午就可以从那个人手里拿到这些东西了!”
魏枫诧异道:“哦,有这样的事?”
韩雪曼抑制不住兴奋,将爆料人马刚怎样意外发现自己所偷的一只紫檀木匣子里暗藏那个绝症新娘父亲的线索,以及绝症新娘的哥哥高原怎么委托她去用三万块钱买回那些东西的事叙述了一遍。但韩雪曼在兴奋之际还是保持了一份清醒,她没有说自己是跟高原一起去拿这些东西,而是撒谎说高原全权委托他办理这件事,因为她知道高原现在的身份很特殊,她不想让太多的人注意到他。
魏枫听了,眉头渐渐地皱紧了,他和林丽珠相视了一眼,然后说:“小曼,你这事就做得不太妥当了,那个叫马刚的人偷了东西,你不报警,还用钱跟他做什么交易,这可是纵容犯罪!”
韩雪曼不服气地说:“特事特办,警察还经常需要找特情来破案呢,魏叔叔你思想不要那么僵化好不好!”
林丽珠更是严厉地说:“小曼,我不许你胡闹!你马上告诉我,你明天和那个马刚约了在哪里交易?”没等韩雪曼回答,她又对魏枫说,“老魏,你明天叫耀伟去抓人。”
韩雪曼犟嘴说:“我偏不说!”顿了顿,她又说,“妈,你不能叫耀伟去抓人,你是省妇联的领导,又不是公安局长,就是魏叔叔也不能滥用行政权利干涉司法,否则,这才叫真正的违法!”
林丽珠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女儿的鼻子训斥道:“小曼我看你做记者是做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歪理邪说一套套的!我告诉你,我和你魏叔叔叫耀伟去抓人,不是滥用权利干涉司法,我们这是举报犯罪!是尽一个公民的正当权利和义务!”
韩雪曼也有些激动,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说:“妈,魏叔叔,以后你们举报谁我管不着,马刚以后要是被抓了也是他自食其果,我没有任何意见。但这次抓他绝对不行,那个绝症新娘的哥哥已经委托我跟马刚交易,如果你们当场把马刚抓了,那他一定怀恨在心,不肯吐露是在哪里偷的那只紫檀木匣子,那样的话,我那位朋友岂不是丧失了一次找到父亲的极好机会?他妹妹的获得救命造血干细胞的机会岂不是越来越渺茫了?妈,这件事关系到我那个朋友的妹妹的生命,你不能没有一点同情心!”
林丽珠看到女儿“执迷不悟”,转而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小曼,同情心不能建立在纵容犯罪的基础上,法不容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犯罪嫌疑人交易而不管。再说了,那个马刚要是被抓住了,带到公安局一审,还怕他不招供在哪里偷到的那些东西吗?”
韩雪曼反问:“如果马刚没有被当场抓住呢?或者,马刚被抓住了,他就是拒不招供呢?难道对他进行刑讯逼供?空口无凭,他完全可以改口说是那只紫檀木匣子是自己捡的。妈,你和魏叔叔能保证公安局就凭马刚拥有那只紫檀木匣子就给他定罪吗?”
林丽珠一时语塞,脸色极其难看。
魏枫紧锁眉头,说:“小曼,你妈心脏不好,还有高血压,你就少说几句,别惹她生气了,她也是为你好啊。”看到母女俩仍然是气鼓鼓的,相对无言,他又说,“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俩都别生闷气了,不早啦,都回屋睡觉去吧,这事明天再谈。”
和马刚约定交易的这天上午,高原对楚歌璇说要去见一个上次在市区五月花大剧院的裕和堂茶馆里邂逅的记者朋友,他说这个记者的一些文化界朋友今天要举行一个诗歌沙龙,希望他能参加。敷衍住了楚歌璇,高原和亚桑以及阿隆、阿杰坐车到了市区。经过沿江大道的望江茶楼时,高原喊了停车。亚桑问:“朗少董,你朋友是在这里开沙龙吗?”高原说:“不是。”亚桑说:“朗少董,那我们送你到开沙龙的地方吧。”高原说:“不用了,我那位朋友等下会开车来接我。”
四个人下车进了望江茶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雅座坐下。高原特意点了大红袍茶,然后给韩雪曼发了条短信,说了自己的位置。韩雪曼回信说她马上开车过来。不到半个时辰,韩雪曼就打电话来说自己快到望江茶楼了,叫他在门口等着。
这是高原第一次坐韩雪曼开的车,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时偷偷地用眼光瞟她。高原觉得韩雪曼开车的姿势极美,阴柔中带了些阳刚的味道,甚至,还有些性感。韩雪曼打开车载音响,一首《我心永恒》的小提琴曲潺潺流淌出来。
宝来经过中国银行时,高原说要去取点钱,让韩雪曼在街边等他。高原下了车,他没有看见远远地尾随在韩雪曼那辆宝来后面的加长版防弹型劳斯莱斯,更没看见在宝来和劳斯莱斯之间还有一辆黑色的奥迪A6。韩雪曼却从反光镜里发现了尾随而来的那辆奥迪A6。那个白底红色警字牌照她太熟悉了,她的心猛地一惊,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母亲和魏叔叔的那番话,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气头上随便说说,没想到他们真的照做了。韩雪曼的第一反映是不能让高原的身份暴露了,她迅速拨打了高原的手机,说她遇到了她当警察的男朋友,她叫高原取了钱后不要回她这里,到会展中心广场下面一家叫阿里郎的韩式餐厅等她一起吃午饭。
和高原通完电话,韩雪曼又拨打了宋耀伟的手机,没好气地说:“你还真把自己当007啊,我都看见你了,别再鬼鬼祟祟的,出来吧!”宋耀伟这才悻悻地打开奥迪A6的车门,朝宝来走了过去。韩雪曼也下了车,故意讽刺说:“宋耀伟,你有长进了,把你跟踪犯罪嫌疑人的本事也用到我身上来了,怎么,是怀疑我犯法了还是怀疑我红杏出墙了?”
宋耀伟讪笑道:“雪曼你别误会,是你妈和魏叔叔叫我来保护你的。”
韩雪曼没好气地说:“我既不是国家政要,又不是豪门巨富,光天化日的,需要什么保护?”
宋耀伟说:“你妈说你今天要去和一个犯罪嫌疑人去做什么交易,他要我阻止你去,还说如果你非去不可,就要我陪你一块去。”
韩雪曼生气地问:“那你是打算听我妈的啰?”
宋耀伟有些尴尬地说:“我是警察,我的职责就是制止犯罪。”
韩雪曼气咻咻地说:“你说我犯罪?”
宋耀伟急忙说:“小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去见的那个人涉嫌犯罪。”
韩雪曼说:“宋耀伟你跟我听着,以后你要抓谁是你的事,我不干涉,但今天绝对不允许你坏了我的大事!”
宋耀伟心中有些不快,他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