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琴,女孩有些发愣,她的声音不再咋咋呼呼的了,而是有些迟疑地问:
“嗨,刚才你不是在放录音机?是拉这个?”女孩指了指高原的小提琴。
高原面带笑意,点点头。
女孩眨巴着细长而狐媚的眼睛,连珠炮地问:“你是学音乐的大学生吧?暑假怎么没回家,跑这住来了,是想和女朋友同居吧?”
高原放下小提琴,说:“我不是大学生,只是一个打工仔,也没有女朋友。”
女孩轻笑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你骗人,打工仔怎么会拉小提琴?”
高原说:“我没骗你,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自然会拉了。”
女孩说:“你拉得这么好,我还以为是客人在放录音机呢。”
高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你抬举我了。”
女孩问:“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高原说:“昨天晚上。”
女孩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正准备说什么,小胡子闪身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说:“老大,原来你在这里啊,干什么呢?走,吃宵夜去!你说好了今天晚上请我们哥们几个吃宵夜的,说话不能不算数哦!”
女孩双手插着小蛮腰,凶凶地盯着小胡子,鼻子一耸,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黑子,姑奶奶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走就走,今天非吃得撑死你们不可!”
女孩准备转身离开时,又回头朝高原说:“这儿睡得挺热吧,等下我叫服务员给你送台鸿运扇上来。”
在省城一个临近某所中学的过街地下通道的入口处,高原把一张报纸大小的白纸摊在地上,白纸上还放着三张斑驳的黑白老照片、一个盛着几枚硬币的塑料碗。高原将小提琴托在肩上,拉起了马斯聪的《思乡曲》。等他拉完曲子,不经意地抬头一看时,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行人,掌声也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他还听见有人在议论他脚下白纸上写的内容,说这小伙子琴拉得这么棒,看样子说的都是真的哦。
高原是想了半个晚上才想到卖艺这一寻找父亲和为妹妹筹集治疗费的方式的。高原卖艺寻父的灵感来源于昨天黄昏在街头遇到的一个抱着吉它边弹边唱的盲人歌手,唱得不怎么好,但围观者甚众。高原心想,如果自己写张《寻人启事》,用卖艺的方式吸引别人过来看,也许那些围观者中有人知道他父亲的一点线索。高原特意把卖艺的地点选择在了一所中学的附近,因为他在母亲的日记本上看到,父亲曾自称是省城一所中学的美术教师。由于那几张黑白老照片已经模糊不清,高原在《寻人启事》里对父亲年龄和体貌特征的描述完全来源于母亲的日记,他是这样写的——
高远翔,男,四十九岁,身高约一米七六,1980年夏天曾去棉兰县棋盘镇写生,他和当地一个叫许欣然的年轻女孩有过一段短暂恋情,并致使女孩怀孕。高远翔自称在省城响江市一所中学当美术教师,但1980年8月底,高远翔返回省城后,就杳无音讯,许欣然次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兄妹,取名高原和高婷婷。2003年许欣然因病去世,2006年,高婷婷不幸身患白血病,危在旦夕,急需做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因哥哥高原身体状况不佳,暂时不适合为妹妹提供造血干细胞,而在非血缘关系人群中寻得完全匹配的造血干细胞的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所以医生建议在患者亲属间开展半匹配造血干细胞移植,除哥哥高原外,高远翔是高婷婷在世间的唯一血亲,因此急需找到此人,提供救命的造血干细胞,有知其下落者请速联系1399****803,必重谢!
接连几天,高原都是在不同的中学门口卖艺寻父。然而,让高原无比灰心的是,依然没有人能够提供有关他父亲的任何线索。建辉也发短信告诉高原,骨髓库迄今为止还没有检索到和高婷婷匹配的造血干细胞。
又是一个毫无收获的白天过去了。
出了桑葚街,离瑶池旅社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座码头,叫猫儿石码头。江,则叫响江,波涛汹涌,水面宽阔。这天,暮霭深沉的时候,高原坐在猫儿石码头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江面发呆。这时,一阵欢快的喧闹声吸引了高原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发现沙滩上有几个男孩在赤着脚踢足球。那些男孩面孔略显稚嫩,看起来都只有二十岁左右。一个拿着一面小彩旗的女孩在那些男孩中跑来跑去,不时鼓起腮帮吹响刺耳的口哨,看样子像是裁判。很快,高原就在暮色中依稀发现球场上有几个面孔似曾相识,再仔细一打量,他发现原来是瑶池旅社的一干人,有那个叫作黑子的小胡子,有那个小牛的哥哥,还有那个老爱在电脑上玩斗地主游戏的大胖子,那个当裁判的女孩则是瑶池旅社的老板,另外有几个男孩高原没见过。围观的人渐渐增多了,不时为场上球员每一次漂亮的带球过人或精准的传球喝彩叫好。
突然,围观的人群四散炸开了。高原看见一伙人手持木棍、铁管和砖块冲到了球场上,见人就打。那些踢球的男孩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也开始了奋力反击,由于他们在踢球时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人数又少,因此明显处于下风。
那个在场上当裁判的女孩在对方攻打过来时,已经悄悄躲到了沙滩上一艘倒扣的渔船后面,她不停地拨打手机,不知是在报警还是在搬救兵。打完手机后,眼看到自己这边落败,女孩赶紧站出来叫黑子他们马上撤退。女孩一喊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对方的几个人立即叫嚣着扑了上去。女孩在对方的追打下慌不择路,一头跳进了滔滔响江。这时,沙滩上的喧嚣声更大了,黑子等人兴奋地呐喊起来。高原看见又有一拨人马手持凶器匆匆朝沙滩跑来,最初杀进球场的那帮人见状,立即四散逃跑,原来是女孩这边的援兵来了。
沙滩上踢球的那些男孩和自己的援兵开始四处截击逃跑的打手,此刻他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老大——那个女孩在江里出现了险情,她的脚抽筋了,她的双手在水面徒劳地扑腾着。躲在礁石后面观战的高原看得真切,他马上闪身出来,一个猛子扎进了响江中。两分钟后他终于摸到了那个半沉半浮在水中的女孩,拽着她朝岸边游去。这时,黑子他们也已经发现老大溺水了,他们放弃了追赶对手,接应精疲力竭的高原,把女孩合力拖上了沙滩。
女孩软绵绵地躺在沙滩上,高原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她连自主呼吸都没有。高原在深圳那家电子厂上班时,参加过救生训练,他用一只手托住女孩的下颌,另一只手捏紧她的鼻孔,用嘴直接对着女孩的嘴吹气。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女孩终于开始自主呼吸了,并连着吐了几大口污水。等女孩能够微微睁开眼睛时,一辆鸣着笛的120急救车直接驶到了猫儿石码头,车门一打开,男孩子们就七手八脚地协助医护人员把女孩抬上了担架。
打架事件发生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高原正光着膀子在瑶池旅社的塔楼里吹鸿运扇,被他救过的那个女孩突然推门进来,说了一大通感谢他的话,然后问:“你真的叫高原?青藏高原的高原?”
高原点点头,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说:“黑子告诉我的。”怕高原不明白,女孩笑着用手指在鼻子下面比画了两撇八字胡,说,“给你开房的那个男孩告诉我的。”
高原也笑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巴着细长的眼睛,眉毛妩媚地朝上一挑,说:“卓瑶瑶,怎么样,好听吧?!”
高原点点头,心想,这可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三
高原卖艺寻父的第七天,事情似乎有了一线转机。
这天上午,一位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很优雅地蹲在了高原的面前,仔细地看着白纸上那则奇特的《寻人启事》,她站起来的时候,高原发现她体态袅娜,穿着一身苹果绿中带着淡紫色小碎花的套裙,脚蹬乳白色的高跟鞋,一头黑亮的秀发很随意的盘在脑后,挎着一个蛋黄色小包的手臂修长纤柔。她长得很漂亮,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韵味。有一瞬间高原似乎看呆了,甚至忘记了拉小提琴,因为他很少见过美貌与气质统一得如此和谐的女孩。那个女孩自称是省城《响江商报》的记者,姓韩,她问高原:
“你这纸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高原说:“我敢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上面写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女孩直视着高原的眼睛,似乎在用记者的敏锐来揣度他的话是否可信。高原没有撒谎,他并不心虚,但奇怪的是他在她的逼视下心神却错乱如麻起来,以至于他的眼神有点躲躲闪闪,脸和脖子也无来由地红了。这时,女孩放在挎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轻轻冲高原说了声“抱歉”,然后闪开人群,走到旁边较僻静的位置接听电话,几分钟后,等她重新回来,高原已渐渐恢复了常态。
女孩微笑着说:“我现在有点重要的事情,等以后我再抽时间来对你进行详细采访,喏,这是我的名片。”女孩从挎包里轻盈地抽出一张粉红色的名片,用双手很客气地递给高原,然后她又找高原要了他的电话号码。这是高原第一次收到异性的名片,而且是一张还散发着淡淡香水味道的名片,他在名片上看到了“响江商报”四个草书大字,以及那个女孩的名字和职务:
韩雪曼?社会新闻部首席记者
高原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精美的名片放进衬衣的左胸口袋内。这以后高原每天都盼望自己的手机响,希望那位韩记者能给他打电话联系采访的事情,但他的手机一直没有接到韩记者的电话。这期间高原倒是跟卓瑶瑶手下那帮人混熟了,除了黑子,他还知道了小牛的哥哥叫大牛,那个体重有一百八十多斤的小伙子叫胖头,长得有点像成龙的男孩叫阿凯、瘦精精的那个叫李排骨……不过,高原所谓的混熟也只是叫得出他们的绰号,跟他们有些点头之交而已,除了小牛之外,那些男孩对高原似乎没多少好感。倒是卓瑶瑶待高原不薄,为了感谢高原的救命之恩,卓瑶瑶执意在他住的塔楼里装上了一个窗式空调,还许诺免收他的住宿费,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瑶池旅社三楼靠东头有一套三室一厅,这套房子没有当成客房出租,是卓瑶瑶自己的住房。高原在卓瑶瑶的邀请下进去看过,装修得还不错,是很现代明快的风格,跟老公馆的基调迥异。
接触多了,高原对卓瑶瑶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她今年二十二岁,家里以前很穷,十三岁以前都住在桑葚街一处简陋的棚户区里,那时她父母都是摆杂货摊做小买卖的。恶劣的生存环境养成了卓瑶瑶要强横蛮的性格,她从小就在男孩子堆里混,打架骂娘抽烟喝酒逃学样样都来,由于她为人爽快仗义,人又妩媚可爱,因此渐渐地她在桑葚街和毗邻的椿树街、浆洗街等老街的男孩子堆里树立了很高的威信。卓瑶瑶的曾祖父解放前是国民党的一位中将,瑶池旅社所在的这幢三层楼房原是他的公馆,1949年底他逃到台湾,之后定居台北,在那里又娶妻生子。解放后,这幢公馆被政府没收,成了桑葚街的街道办事处。二十世纪末,卓瑶瑶曾祖父在台北的后人遵照老先生的遗嘱来到大陆寻亲,找到了老先生以前住过的这幢公馆,于是跟有关部门交涉,最终要回了公馆,送给了卓瑶瑶一家,另外还赠给她家一笔数目不菲的钱,让她父母开了这家瑶池旅社。
然而,好景不长,卓瑶瑶十七岁那年冬天,她的父母在一次煤气泄漏事故中双双身亡。那时候卓瑶瑶正在读高二,她本来成绩就不好,考大学无望,父母双亡后没人督促,她干脆辍学在家,成了瑶池旅社的老板。瑶池旅社的生意不错,卓瑶瑶就又在附近开了两家网吧,还承包了省城汽车站旁的一个小超市和一个快餐厅,网罗了不少原本在街道上打流的男孩进旅社、网吧、超市和餐厅工作。卓瑶瑶出手大方,有些跟她熟识的小混混想进网吧打个游戏,身上又没钱,她常常给他们免费,有时她还吆三喝四地叫上一帮人吃喝玩乐,单都由她买。因此,卓瑶瑶在附近几条街道上的混混中颇有人缘,并博得了“老大”的尊称。不过旅社、网吧、超市和餐厅这样的行业鱼龙混杂,在抢生意的过程中,卓瑶瑶也得罪了不少同行,因此常常发生斗殴。那天傍晚在沙滩上的一场打斗,就源于大牛在省城汽车站的出站口招徕客人时,和另外一家旅社揽客的员工发生了争执,双方动起手来,对方吃了亏,遂邀人报复。
卓瑶瑶拿高原当交心交肺的朋友,高原自然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情况如实相告。也许是被高原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