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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留了下来。是我阻挡了教授和余辛和解的全部可能。从此他们貌合神离。是我挡在他们中间让他们成为心照不宣的敌人。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我。于是余辛走了。走得很远很远。至少要躲开那个暴风雨的时刻躲开那个停电的瞬间。然后就把无限的黑暗留给了我和教授。然后事情就彻底改变了。被一些偶然的突发事件。一切都不可预测。最终也许只能归为天命。
余辛就真的情愿把我留给教授?虹不能解释这位同窗那天晚上的行为。余辛或者不知道会有暴风雨更不会知道会有午夜的停电。教授第二天发言的慷慨激昂余辛也看到了。但是他一定不会知道,那不仅仅是学术的光芒,也是性所使然。虹记得当时余辛就坐在她身边。他突然在虹的耳边问教授怎么啦?你看他,好像不大对劲吧?
在那样的时刻。是谁也不能抵御的,尤其是男人。性就是能够决定一切主宰一切将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其实教授完全可以让优秀的余辛留校,留在身边做他的助手。但是爱是排他的,或者教授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他只是遵从了余辛的愿望,让他回他的家乡回到他新婚妻子的身边。余辛自然也没有请求。他总是固执地坚守着他的自尊心。他甚至不来和虹商量。他只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凭着自己。顺水漂流。于是余辛留在校园里的时间不多了。他一定留恋这里。但却有了一种风流云散的感觉。特别是当虹匆匆忙忙地嫁给了彼尔之后,他就更是哀莫大于心死。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不,是一切都已结束。就是这样,“散”,也许才是人生的常态。
但是余辛为什么就不能告诉他那个平庸的女朋友说他已经爱上了虹?忠诚就那么重要吗?或者,激情就那么不能相信?男人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选择他们的终身伴侣?一位大学者的一字不识的妻子死了,他会怀念不已,而当一位漂亮的知识女性走进他的视野后,他却诚惶诚恐避之不及乃至于完全地拒绝,这是为了什么?是的,那个逝去的女人只是不识 字,不识字而已。不识字并不等于那个文盲女人就不浪漫不深刻。她依然可以是智慧的优雅的,不识字并不等于她就不会表达,她还有语言甚至有身体。所以不识字也不等于就不做爱。不识字但并不妨碍她做爱做得很好,做得天翻地覆荡气回肠……而你们这些识字的女人呢?你们为什么反而不能将欲望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呢?为什么总是禁忌重重?
虹想到这些的时候刚好经过常青藤教学楼。她一如既往地抬起头,便果然看到了三楼教授的眼睛。于是虹等在楼下。等候教授下来。她坐在喷泉的池塘边上。她的高高隆起的肚子。汉白玉石壁被太阳烤得火热。她被火热的汉白玉石壁灼烤。周身湿漉漉的。她突然觉得很累。她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从清晨开始就把自己安排得这么紧?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她还有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她知道她的预产期已经到了。那个真正的预产期。不是彼尔知道的那个。是的她欺骗了彼尔她知道欺骗是不好的但她只能欺骗他。她可以说孩子早产,既然彼尔那么想做孩子的爸爸。虹欺骗了彼尔但是她觉得那是必要的。一种所谓的善意欺骗,那也是需要承受力的。她只是不想让彼尔觉得有阴影有负担不想让彼尔不愉快。反正他们是匆忙走到一起的。无所谓感情,更无所谓良心。
西江来到喷水池边。
虹把手遮在脑门上看着西江。她看到西江穿一件格子的短袖衬衫。她于是说,你穿了这件?我知道的。那是青冈在海德堡买的。那时候我就在她旁边。
那么是你选的?西江问。
不,是青冈。她审美的品位从来很高。
为什么来?天这么热?
还有最后的问题。想请教你。
关于论文的?
你什么时间有空?
什么时间都行。现在。现在好吗?
现在不行。说好了,我要去送余辛。
西江立刻落寞,那你什么时间来?
半个小时以后吧。
当然。不过半个小时,够吗?对于告别来说,是不是……
余辛是我的学兄,也是教授最得意的门生。
我们已经约好晚上一道吃饭,你能来吗?
教授和余辛?
当然,还有青冈。
我就算了。
是因为行动不便?
女人怀孕的时候,总是满心怨恨。
可是……
《秋天死于冬季》 第二部分虹两次走过同样的路线(5)
虹没有等到西江说完就离开了喷水池。西江看着虹远去的身影。心存凄苦,又万般无奈。他于是只好把双手插进裤兜,转身回他的教研室。
虹从来喜欢穿那种开领很低的衣裙。一向如此。不是为了诱惑男人,而是为了取悦于自己。她就是喜欢低头就可以看到自己丰满的乳房。一种低俗的怪癖。那深深的乳沟。她时时刻刻能感觉到乳房的膨胀那么沉甸甸的。她知道里面一定开始装满了奶水。但是在最初的几个月虹的身体依然是苗条的。没有人看得出她已经怀孕。那是只有她自己才有的一种怀孕的感觉。深怀着怨恨的,还有对导师西江的深爱。一度,她甚至想将她怀孕的乳房完全裸露,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怀上了西江的孩子!
虹费力攀爬着余辛宿舍的那个窄小的木楼梯。那也是一座很老的房子,至少有五十年了。所以楼梯会发出五十年吱吱呀呀的疼痛的响声。虹气喘吁吁。从未有过的疲惫。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心脏难以承受的沉重负荷。仿佛很久之后她才终于推开了余辛的门。她一走进去就感到了一阵眩晕甚至窒息。就在她力不从心即将昏倒的时刻被余辛从身后托住了 ……
就这样虹昏倒在余辛怀中。
这是他们师兄妹间第一次真正的身体接触。虹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地躺在余辛的臂弯中。她大概不好意思她挣扎着起来。她问余辛我怎么了?
你爬了两层楼梯……
你让我起来。
然而余辛却更紧地把虹抱在怀里。那么疯狂地。那正在萌动的欲望!虹几乎被窒息。虹有气无力,问着余辛,你难道只有结了婚才敢亲近女人?
余辛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虹挣脱着,我为什么爱来爱去都是别人的丈夫?
余辛说我已经决定回家乡教书了。我们没有多久了。
虹从余辛窄小的床上坐了起来,当初你们就睡在这张床上?就在这里决定了要立刻结婚?
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地方。在这里我不能如鱼得水。我会觉得压抑,我不能过这种被压抑的生活。
那是因为你胆怯。虹说。
你不觉得你连思维的方式都越来越像教授了吗?更不要说语气。
昆德拉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
别人的丈夫。
不过,余辛说,不过他小说中的女人总是遇到,譬如,萨比娜爱托马斯;露辛娜爱小号手;埃莱娜爱上了路德维克;T夫人爱上骑士;甚至,伊莱娜的母亲爱上了女儿的男朋友……这太残酷了,昆德拉怎么能这样?几乎所有女人都爱上了别人的丈夫?我过去怎么没注意?
这很自然。大概只有这样的爱情才有意思,也最好写,你说呢?
无聊。余辛斩钉截铁。
你真的这样想?虹惊异的目光。
你认为这些有意思?
那么,那么你一天到晚倒腾昆德拉的“布拉格情结”就有意思了?
那是政治。
政治就有意思吗?
可是性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为什么总是纠缠在这个“情结”上?
因为我觉得在昆德拉的研究领域中,除了政治就是性了,可政治被你拿走了。
于是余辛满怀歉疚。说,也许我不该草率结婚,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你以为我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那只是白日做梦。可家乡的那个女人爱我是无条件的。在她那里我是唯一。而且是她维系了我和家乡的所有联系。那是我最怕中断的。而你却只能阻断我。我知道。
我仿佛已经看见你在家乡教书的样子了。和那些淳朴的姑娘们在一起。你们一边放牧一边阅读着昆德拉,并且深入探讨着那个来自布拉格的昆虫学家。然后你们就看到了托马斯和特瑞萨来到了你们中间。记得有一篇文章就是这样说的,说昆德拉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的乡村牧歌。那些住在巴黎的资产阶级根本就不配谈起布拉格的乡间。所以最终托马斯和特瑞萨也就只能死于乡村牧歌中的一场车祸,那是昆德拉的大团圆。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终于回归。
虹站起来准备离开余辛。她或者站得太猛了,或者太激愤了,眼前又是一片空白。虹于是摇晃。被余辛扶住。虹靠在余辛起伏不定的胸膛上。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本来是好同学好朋友好兄妹。我是听说你要走的消息才来看望你的。我以为你是需要安慰的,但也许,你什么都不需要,但我会想你……
余辛又一次不顾一切地拥抱了虹。他说他可以走,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虹。于是他们情不自禁。他们接吻。自然而然的。虹难免感伤,说如果这一切能早些……
反正我要走了……
可是余辛,你如果想要留下来为什么不去争取?这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去恳求教授。
但是虹还是被窒息了。虹知道那就意味着余辛去意已决。虹在肌肤上感觉到了那疯狂的抚摸。每一寸肌肤。凡是能触摸到的地方余辛都绝不放过。虹把她的臃肿的身体交给了余辛。她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还会需要一个如此扭曲的女人。她想他们之间本来可以不这样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很难挽回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还要时间,他们能等得到吗?
虹又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常青藤教学楼。这已经是一天中第二次来到这里了。虹开始爬楼梯。这也已经是她一天中第二次爬楼梯了。那么沉重的。拖着她的大肚子。几乎精疲力竭。那么她为什么非要上楼?是想证明什么?
半个小时。教授说恐怕不够。但是虹说足够了。虹说她没见到余辛。但是那两层发出吱吱呀呀的五十年疼痛的木楼梯她却爬过了。她也气喘吁吁了,奢望着那个激情的瞬间。但是她真的没有见到余辛。因为她并没有事先约好。她只是觉得应当去看一眼余辛。为他送别。她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但是却终于没有能见到余辛。她只能站在余辛的门外,把许诺的这半个小时用于缅怀那些往事。所以半个小时。足够了。虹自己知道。
常青藤教学楼的楼梯是水泥地的。很冰冷。永远不会发出任何响声。她这样上楼。抓紧楼梯的扶手。去见西江。名正言顺的。西江是她的导师。但是她却满心恐惧。她怕什么?教授太太?为什么要怕那个女人?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她的丈夫?是的所以她怕。还怕别的。譬如怕教授不再爱她。怕教授太太从此仇恨她。怕余辛因此而远离她。还怕,她腹中的那个即将出生的生命。
《秋天死于冬季》 第二部分虹两次走过同样的路线(6)
楼梯很灰暗。因为是阴天。又是阴天里的黄昏。后来她开始恶心。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呕吐的神经只有在黄昏时分才最活跃。呕吐神经?它们居然选择了一天中最美的时光作祟?虹越是恶心就越是想见到西江。那时候西江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更不会知道 她怀上的是他自己的孩子。那时候她就是要一个人承受孩子所带给人体的全部的折磨和苦难 。当然她已经不在乎这些,因为她无非是在重复着她曾经经历过的苦痛。她不能承受的是男人惊恐的目光。他们非但不来安慰女人,却还要把他们对孩子的惧怕强加于女人。不是说男人是坚强的吗?可男人为什么不能在这样的时刻挺身而出?
是的,没有人知道虹是在为谁怀孕、为谁受苦!
虹只是想着这时候教研室中的西江在干什么呢?进而想到西江究竟是怎样的男人?他从哪里来?他的生命又曾经历了怎样的故事?虹并不了解西江就怀上了西江的孩子。她只是崇拜他,一个成熟的男人,大学中少有的那种睿智深邃且又风流倜傥的教授。为此很长一段时间虹一直被西江的光环笼罩着。她身处光芒以外,所以一直看不清西江的那个真实。后来当她终于来到了光环里面。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