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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这个璀璨的聚会上。锦禾就在西江的对面,她的目光,显然也是充满了挑逗性的。她不仅浓妆艳抹,还一反师道尊严地搔首弄姿。锦禾已经想好了要利用这个酒会的机会和西江探讨她的未来。是去是留?只要西江的一个承诺,哪怕那承诺是含糊其词的。此刻锦禾已经喝了很多酒。德国的啤酒和法国的波尔多红酒。这些都是外文系教师轻而易举就能弄到的。所以此刻锦禾已经神情恍惚。她问西江,知道我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吗?西江沉默。就是为了要通知你。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留下来。就在你身边。
西江惊愕的目光。
《秋天死于冬季》 第四部分蒸发在生命的瞬间(9)
锦禾说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危及你的家庭。对锦禾来说青冈不是问题。她也从来不想要青冈的位子,因为她一向不喜欢那种不死不活的家庭生活。她只要虹在西江心里的那个空间。因为她知道拥有了那个空间也就意味着拥有了激情。她知道虹已经死了很久但西江心目中那个情人的位子却始终空着。她知道对西江来说虹不是不可替代的。但是西江为什么就不能开始一段的新的浪漫的感情生活呢?所以她一直觊觎着那个曾经是虹的空空荡荡的位子。锦禾又说在这里在西江领导的外文系她是怎样的无依无靠。她又是怎样深深地爱着而又深深地被冷落被伤害……
锦禾说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正在西江觉得他已经无法控制眼前局面的时候,彼尔突然走了过来。
彼尔向西江敬酒。说哪一天他想带着孩子去虹的墓地。
西江仿佛遇到了救星,他本能地抓住这棵救命的稻草,立刻拉着彼尔离开了情绪激动的锦禾。
然而西江还是听不到彼尔在讲什么。他心事重重,他可能正像卫军预言的那样已经六神无主了。是的那一刻西江的脑子里只有青冈和卫军。他是亲眼看着他们手拉手一道上楼去的。是啊他们去干什么?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下来?还不回到大家中间?
此刻西江的思绪是游移的。他突然问彼尔,青冈为什么要给你发邀请?
不是您的邀请吗?您不知道?
不不,是的,我希望你来,我也想见儿子,哦,你们的儿子,虹如果……
这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臂伸了过来。夹带着那么刺鼻的香味穿过西江的胸前,而后伸向彼尔。你就是彼尔吧?早就听说过你。西江为什么不介绍?那我们就只好自己相互认识了,锦禾,外文系的客座教授,也是西江的老同学了。
西江觉得他还从没有见到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他甚至讨厌她的那种矫揉造作的声音,大概也是美国式的?
是的,她只是短期在这里任教。
但是很可能留下来。听说你也在美国?一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值得欣赏的人。不然西江身边的那些女人怎么会与你千丝万缕呢?
你不要太过分。西江说。彼尔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不握握手吗?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吧。
彼尔有点紧张地握住了锦禾的手。他实在不知道正和教授讲话的这个女人在教授的生活中,究竟在充当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锦禾又说,我也知道当初你之所以要和虹结婚,其实是为了能接近青冈。你们的故事就像小说。充满了戏剧性,甚至,浓浓的诗意。
彼尔迷惑不解地看着锦禾。
然后一种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响起。
那些诗人
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在心里的生命的瞬间
放着香气
放着毒液
唯有西江知道这是青冈最喜欢的台词。戈达尔的。那些既没有情节也没有人物的电影。只有语言。要你去分辨。在分辨中思考。
从昆德拉,到戈达尔。戈达尔属于青冈。就那样一直属于她已经很久了,就如同,昆德拉一直属于西江那样。戈达尔就像在西江和青冈平庸的生活中突然呈现出来的一道彩虹。那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主题。
西江仿佛获得了某种解脱。面对着锦禾和彼尔梦幻一般的交往,他终于知道他可以走了。他抽身离开。竟不能引起那两个交谈甚欢的男女的注意。是的他一定要上楼探知究竟。舞会中不能没有女主人……不,或者他还是不要去?
彼尔不知道这个放肆的女人究竟要干什么,更无从知道她又是怎样进入他们过去错综复杂的生活的。
锦禾抓住彼尔的手不放。说,我们为什么不跳舞呢?
舞会还没有开始呢?彼尔试图抽回他的手。
你难道不是从美国回来的?为什么非要等别人开始我们才能再开始呢?
《秋天死于冬季》 第四部分蒸发在生命的瞬间(10)
那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放心吧,我所知道的你们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然后锦禾举起酒杯,来吧,为了我们曾经的共同经历。
既然没有别的话题……
我们为什么不能谈谈美国呢?既然我们都在那里生活过。能够在这里相遇,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天意吗?
于是他们的谈话从各自的在美国的住地开始。进而他们就美国对华人的态度、美国的繁荣和问题以及美国的教育等等,进行了广泛的探讨。奇迹是,在关于美国的思考上,他们的看法竟近乎一致,这便使他们之间的距离立刻被拉近。彼尔不再小心戒备,他们的话题也变得饶有兴味起来,甚至一片谈笑风生。
西江在终于摆脱锦禾之后茫然四顾。他第一次觉得非常恼怒,因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根本就看不到青冈和卫军的影子。于是西江只能上楼。而且他上楼的时候还不能大摇大摆,因为人们先前已经看到了青冈和卫军上楼时的大摇大摆,甚至故作亲昵。
西江以一种极为低调的方式缓步向楼上走去。他故意做出一种很闲适的姿态,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尽管他的心里一直在骂,这两个混蛋!
西江在楼上的卧室门前踌躇不前。他因为没有在门外听到任何动静而感到异常紧张。他还没有任何捉奸拿贼的经验。他一个学者一个教授一个学科带头人一个学部委员一个系主任一个儒雅的名士他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是的他只是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青冈楼下的朋友们在等她。而且歌舞剧院的那个小乐队也已经来了,舞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但卧室里一片黑暗空空如也。西江看遍了每一个角落,但每一个角落都寂寞无声……
青冈在阁楼上奋力挣扎。为了抵抗卫军非要她穿上的那条裙子。卫军只是竭尽全力。他甚至绝望地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已经几十年了。我要知道,我和你,在分开了那么久之后还能不能再有往日的激情?能吗?回答我。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怀念你,一直在梦想着这一刻。我在意识中始终是爱你的但我要知道,我们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卫军,你不要错过……
青冈你听我说,你并不真的了解我。你怎么知道我还爱你呢?很多年过去……
否则你就不会来了。我知道。你来了就意味着,你愿意。
青冈再度沉陷泥潭。因为她还是找不到一个小说得以向前发展的契机。看来达洛威夫人的舞会不行,多年不见的人久别重逢也无济于事。几十年过去青冈确实已不再了解卫军。单单凭着他的如约前来就意味着他们能做爱吗?是的她看到卫军成熟了也更有男人的魅力,但是他们就能回到那个生生死死激情无限的今非昔比的从前吗?
慢慢地青冈才意识到,原来她对卫军的态度,依然是那种需要甚于爱。当年她需要通过卫军才能看到“牛棚”里的父亲,为此她不惜……不惜把自己的青春肉体全都献给卫军,而且无怨无悔。现在人生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他们身边。到头来还是她和卫军,上天注定要他们再续前世恩怨。而这一次依然是青冈有求于卫军。她需要他们之间的那种一如往昔的恋情,哪怕是立刻进入性的程序,哪怕连谈情说爱也没有,只是回到从前。她要试一试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了。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那些曾经的激情澎湃。她要知道自己在一个陌生(不,她一生都在思念他)的男人那里是不是还能有激情?而她对卫军的激情是不是还是无条件的甚至如烈火干柴……
但是,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她问着自己。她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爱情或者欲望本身?是的,她的回答是否定的。她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卫军。她是为了另一人,那个她自己的丈夫。她只有通过卫军才能证明。证明夫妻间的那所有事情的消失,责任并不在她。
但是这样对卫军公平吗?
青冈记得,在她的每一次要求中卫军都是被动的。甚至每一次都被迫充当着那个青冈要用来证明什么的工具。而且她的这种情欲的要求从来就不是为了卫军。是的全都是为了别人。别的男人。或者她的父亲或者,她现在的丈夫,卫军仅仅是被利用。
《秋天死于冬季》 第四部分蒸发在生命的瞬间(11)
卫军就不能不被这个女人利用?
但是卫军爱这个女人。这就是事情发展到今天的所有的症结。卫军心甘情愿被利用。
此时此刻,卫军知道他已经在劫难逃。只剩下最后的防线了,那就是,他做人的原则和神圣的操守。
那么卫军能够逾越吗?他能够让自己的人格在深爱的女人面前妥协吗?他会明知被利用却又不能不就范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是卫军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所不能作出判断的。
但是此刻,青冈已经把她的嘴唇贴在了卫军的嘴唇上。那么芬芳的。卫军不知道那其实只是口红的味道。那也是青冈后来一直在乎的,因为她知道男人的欲望,有时候要借助于种种外力的推动。所以青冈一直钦佩那些卓越的国际品牌的口红设计师。惊异于被他们设计出来的那么柔润芬芳的诱惑的味道。如同男性生殖器一般的口红在女性的唇上缓缓划过。唇膏留在女性的嘴上,却要作用于男性的周身。
是的,青冈此刻就在用她唇上的芬芳诱惑着卫军。那是怎样的诱惑。柔软而又娇媚的,充满了战斗的气息。
而此时此刻卫军又在想什么?那些如烟的往事吗?就为了见到那个“牛棚”里的父亲?青冈便可以毫无廉耻地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卫军。那么现在呢?现在又是为什么?就为了唤醒那个风度翩翩的丈夫的旧时之爱?青冈便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中把他带上楼?是的所有被当做目标的男人才是青冈的最爱。当年她爱父亲胜于爱卫军,如今她在乎丈夫也远胜于在 乎卫军。所以卫军什么也不是。以卫军的智商他怎么会看不清这些?他不过是青冈与她的男人们之间的一个砝码罢了,或者一座桥。她只有通过这座桥才能走向她真正爱着的那些人。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或者多面性,所以只有从所有不同的层面去揭示,才能够真正获知事物的真相),无论卫军砝码也好,桥梁也罢,但每一次真正享用青冈身体的那个人,毕竟还是卫军。这是一种物质的或者务实的立场。是的,难道不是卫军在享用青冈吗?是卫军第一个看到了青冈青春的身体。也是卫军,第一个亲吻了青冈那么青涩的嘴唇。然后,让青冈的鲜血染红苇塘,在落日的余晖中。是的就是卫军享受了那个真真切切的身体得到了那个实实在在的女人,也是卫军,直到此刻还依然在感受着这个女人芬芳温暖的唇香,接受着她的那么一如既往的给予和奉献,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又何苦去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青冈的真爱呢?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被轻轻推开的那扇门后,是楼梯间的昏暗。然后,竟然是锦禾的那张充满了警觉的脸。这当然是西江不愿看到的。
锦禾在门口的墙壁上乱摸。她大概是想找到卧室的开关。
而西江却在黑暗中说不要。不要打开房间的灯。
我看见你上楼了,所以担心,锦禾轻声说。
你怎么不和彼尔攀谈了。
你妒忌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青冈?和那个经济学家?
你走吧。
你就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