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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两只猫头鹰就一齐飞走了。男孩子兴奋得忍不住把小尖帽抛到空中。他放开嗓门,高声欢呼说:“只要我照顾好雄鹅,让他平安无事地回到家的话,那么我就可以重新变成人啦!好啊!好啊!那时候我可以重新变成人啦!”
尽管他放开喉咙大呼小喊地欢呼,可奇怪的是居住在房屋里的那些人却丝毫听不到动静。既然他们听不见他的说话声,他也就不再多逗留,便迈开双腿,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雁们栖息的潮湿的沼泽地走去。
7.有三个梯级的台阶
三月三十一日 星期四
第二天,大雁们打算朝北飞越过斯莫兰省的阿勒布县。他们派出亚克西和卡克西先去探探路。可是他们回来报告说,一路上所有的水面都结着冰,地面上仍旧是积雪覆盖。“与其如此,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大雁们说道,“我们没有法子飞越一个既没有水又没有草的地带。”
“如果我们呆在原地不动,说不定还要等上一个月才冰化雪融,”阿卡说道,“倒不如先朝东飞过布莱金厄省,然后再试试能不能从莫勒县飞越斯莫兰省,因为那地方靠近海岸,春天要来得早一些。”
这样男孩子在第二天就改道飞越布莱金厄省了,天光大亮,他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他真弄不明白昨天晚上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害怕。现在他当然不肯放弃这次旅行和野外生活喽。
布莱金厄的上空笼罩着厚厚一层似烟如尘的雨雾,男孩子根本看不到底下是什么样子。“我真不知道我身下飞过的究竟是富饶地带,还是贫瘠地带。”他暗自思忖道。他苦思冥想,尽力在自己的脑海里寻找在学校里学过的关于全国地理的知识。不过与此同时,他马上明白这样做是徒劳无益的,因为他在学校里常常连课本都不好好看一眼。
然而整个学校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男孩子的眼前。孩子们端坐在小课桌旁边,大家都举着手,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脸的不满意。他自己站在一张地图面前要回答一个布莱金厄省的问题,然而却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老师耐心等待着,脸色一刻比一刻难看。男孩子心里很清楚,这位老师对地理课比其他课目更加重视,谆谆教导大家要用心学好,可是他偏偏答不上来。老师终于走下讲台,把教鞭从男孩子手里接了过来,打发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唉,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罢休的。”男孩子想道。
可是老师却走到窗前,站在那里往外看了一会儿,又吹了几声口哨。然后,他又走回到讲台上,说他要给大家讲点布莱金厄的典故。他那时候讲的典故非常有趣,男孩子当时听得聚精会神,只消稍稍回忆一下,他就能一字不漏地全记起来。
“斯莫兰省是一座房顶上长着杉树林的高房子,”老师侃侃而谈,“在那幢高房子前面,有一座三个梯级的宽台阶,那座台阶就叫作布莱金厄省。
“那座台阶的梯级非常宽敞,梯级之间缓缓上伸。它从斯莫兰那幢大房子的正面往外伸展八十公里,有人想要从台阶上走下来到波罗的海去,他必须先走四十公里。
“那座台阶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建造起来的。从把花岗岩凿成第一块梯级石头,平平整整地将梯级修好,到在斯莫兰和波罗的海之间修筑起一条舒适的通行大道,那是经过了悠久的岁月和数不清的时日的。
“由于这座台阶已经如此岁月悠远,所以人们不难理解,这座台阶今天的模样跟刚刚建造那时候大不一样了。我不大清楚那时候究竟有没有人关心照料它,但是像那么一大片地方,光用一把扫帚是打扫不干净的。两三年后,那座台阶上就长出了苔葬和地衣。到了秋天,大风把枯草干叶刮卷到了这里。到了春天,那上面又堆积起了沙石砾土。这样年复一年越堆积越多,腐烂发酵,台阶上就有了厚厚的肥沃土层,不但长出了青草和草本植物,连灌木和大树也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在这一过程中,三个梯级之间出现了巨大的差别。最高的那一层梯级,也就是离斯莫兰省最近的那个,多半覆盖着小石砾的贫瘠的泥土,那里除了白桦树、稠李树和云杉之类能耐住高原地带寒冷缺水的条件的树木之外,其他树木全都成活不了。只消看看在森林中间开垦耕作的田地是那么狭窄,那里的人们建造的房舍是那么低矮窄小,还有教堂与教堂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人们就非常容易明白那里有多么荒凉贫穷了。
“中间的那一层土质比较好,而且也没有受到严寒的约束,所以人们马上就看到那里的树木都长得比较高大,而且品种也名贵一些。那里长着枫树、槲树、心叶根、白桦树和榛树,但是偏偏不长针叶松。更加显而易见的是,那里耕地非常之多,而且人们建造起更大更美观的房屋。中间那一层梯级上有许许多多教堂,它们周围还有很大的村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里都比最高的那一层更加富饶和美丽。
“最下面的那一层是最好的。那里土壤膏腴、物阜民丰。由于地势依傍大海,受到海洋的滋润,便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斯莫兰省刮下来的凛冽寒气。那里适宜于山毛榉树、醋栗树和核桃树的生长,它们都成长得枝干挺拔,可以和教堂的房顶比高低。那里平畴千里,阡陌纵横,然而那里的居民不单依靠林业和农业为生,而且也从事渔业、商业和航海。所以那里有最阔绰的住宅、最精美的教堂,教区村落已经发展成了乡镇和城市。
“不过关于这三个梯级的台阶,要说的还不止这些。因为必须想到,当斯莫兰这幢大房子的屋顶上在下雨,或者屋顶上的积雪融化时,势必有许多水要漫溢出来。不消说有相当一部分积水便顺着那座大台阶倾泻而下。在最初的时候是从整个台阶漫下来的,台阶是多宽,水也漫溢得多宽。可是后来台阶上出现了裂缝罅隙,积水便顺着日积月累冲刷出来的沟壕湍流奔腾。水毕竟是水,它的本性难移,它总是川流不息,无止无休的。它在一个地方把泥沙翻滚起来,冲刷过去,带到另外一个地方淤积起来。流水把沟壕冲刷成了峡谷,并且在峡谷的岩壁上铺上一层松软的沃土。后来,灌木丛、藤蔓和树木渐渐攀缘在上面了。它们长得非常茂密,几乎把在深峡里湍湍奔流的急流给遮蔽掉了。然而急流照样奔腾向前,在梯级的边沿形成瀑布跌宕而下,水势澎湃汹涌,好似飞雪碎玉一般直泻下来,因此有力量推动水磨的轮子和机器。这样在每个瀑布旁边都兴建了磨坊和工厂。
“不过关于那个像是一座三个梯级的台阶的地带,要说的还不止这些。可以说说这一点,在斯莫兰那幢大屋子里曾经住过一个年纪很老的巨人。活到他这么大年纪,还不得不走下那座长长的台阶才能捕捞到鲑鱼,这使他十分恼火。他觉得,要是鲑鱼能够摇头摆尾地径直游到他的面前来,那才算是省力。
“于是他跑到那幢大屋子的房顶上,站在那里把许多大石头朝波罗的海猛掷过去。他力大无比,石头飞越整个布莱金厄落进了大海。石头轰然坠入水中,把鲑鱼吓懵了,他们居然从海里往岸边游过来,逆水溯流而上,沿着布莱金厄的急流游进峡谷,纵身一窜跳到瀑布的上游,又在斯莫兰境内游了好久,一直游到老巨人面前才停住。
“姑且不论这个传说究竟是不是无稽之谈,布莱金厄海边确实可以见到许多岛屿和礁石。那些岛屿和礁石就是那个巨人原先扔下去的大石头。
“可以注意的是,一直到现在鲑鱼都沿着布莱金厄的大小河流逆水而上,穿过瀑布和湖泊,折来绕去来到斯莫兰省。
“那个巨人真是值得布莱金厄省的居民大大感激和好好敬仰,因为直到今天还有许多人是依靠在急流里捕捞鲑鱼和在礁石岛屿上开凿石头为生的。”
8.在罗纳比河的河岸
四月一日 星期五
无论大雁们或者狐狸斯密尔都不会相信他们在斯康耐分道扬键之后,居然还会冤家路窄重新碰头。大雁们改变了原来的路线绕道布莱金厄,而狐狸斯密尔也正朝着这边亡命而来。他这几天不得不躲躲闪闪地在北方省份的荒山野岭里钻来钻去,在那里他至今见不到养满麋鹿和鲜嫩馋人的雏鹿的大庄园的内庭园或者动物园。他心头积抑的满腔怒火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有一天下午,斯密尔在离罗纳比河不远的荒凉的森林地带踽踽而行,猛一抬头看见空中掠过两行雁群。他定睛凝视,分辨出其中有一只居然浑身是毛色雪白的。于是他明白过来这一下他该做些什么了。
斯密尔立即紧随不舍地追踪大雁们,不仅是因为他们逼得他走投无路他要报仇雪耻,而且也是饿火中烧想要大嚼一顿。他观察着他们朝东飞去,一直飞到罗纳比河,然后折转方向,顺着河流朝南而去。他明白他们是打算沿着河岸寻找一个过夜的地方。他盘算着,他不消化太大的力气就准可抓住一两只。
可是当斯密尔终于看到大雁们降落栖身的地方的时候,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他看到,他们选择了一块如此安全隐蔽的地方,他根本没有本领攀登过去。
罗纳比河虽然说不是什么气势磅礴的名川大河,它却因为两岸风光旖旎而受人称道。在好几个地方,这条河在如削似刃的陡崖峭壁之间九转十八弯地穿来绕去,两岸笔立的危崖陡壁上长满了忍冬树、稠李树、山植树、花揪树和杞槲树。在风和日丽的夏日里,再也没有比在这条墨绿色水面的小河上泛舟,而又时时仰起头来观赏紧贴在危岩上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颜色更加令人心旷神怡的了。
可是大雁们和斯密尔来到这条小河的时候,季节还嫌太早,仍旧是春寒料峭、凉气逼人。所有的树木都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再说到这里来的也都没有心思去品评这河畔的风光究竟是美丽还是丑陋。大雁们都感到十分庆幸,能够在一座陡削的峭壁底下找到一片足足可以容他们栖身休息的沙滩。他们面前是那条冰消雪融季节里水急浪大、湍湍奔腾的河流。他们身后是插翅难飞越的巉岩峭壁,峭壁上垂下来的蔓萝枝条正好作为他们的屏障。他们觉得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大雁们立即睡着了,而男孩子却久久不能入梦。太阳一落山,他对黑暗和荒野的恐惧又冒出来了,他又渴望着回到人类中去。他睡在雄鹅的翅膀底下,什么也看不见,听起来也很模模糊糊。他想到,要是雄鹅遭到什么不测,他是毫无能力去搭救的。各种各样的窸窸窣窣的响声不断地传人他的耳朵里,他愈发心神不宁起来,便一骨碌从雄鹅翅膀底下钻了出来,在大雁们旁边席地而坐。
斯密尔站在山峁上放眼眺望,远远地从上往下打量着那群大雁,“唉,你趁早放弃追踪他们的想法算啦,”他自言自语道,“那么陡削的山坡你爬不下去,那么湍急的河流你无法涉水过去,况且山脚下没有丝毫陆地可以通到他们露宿的地方去。那些大雁们对你来说是太精明了。你今后再也不要痴心妄想去抓这些猎物了。”
斯密尔眼巴巴地看着追逐已久的猎物,只可惜功亏一篑,无法把他们弄到手,然而他仍然同其他的狐狸一样,总是贼心不死。所以,他趴在山峁最边沿处,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大雁们。他趴在那里看的时候不由得回想起他们使他遭受的一切苦楚和凌辱。哼,就是由于这批家伙捣乱,他才被放逐出斯康耐省,如今不得不到贫困的布莱金厄省来闯一条生路。他趴在那里越想心里越恼火。他恨得牙痒痒,心想就算他自己无法把他们生吞活剥,也但愿他们早点送掉性命。
正在斯密尔怒不可遏的时候,他猛然听见他身边的一棵松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他看到有一只松鼠从树上狂奔下来,他身后一只紫貂在紧紧追赶。他们俩谁也没有功夫去注意斯密尔,他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观看他们从一棵树上追逐到另一棵树上。他看见那只松鼠轻巧灵活地在树枝之间穿来绕去,仿佛他会飞一样。他又看到那只紫貂虽然不如松鼠那样攀缘本事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也能顺着树干纵上窜下,就像奔跑在林间山路上一样敏捷。“唉,要是我的攀缘本领有他们的一半那么高强,”狐狸思忖道,“那么下面那些家伙就休想再高枕无忧啦!”
那只松鼠终于没有能够逃脱,最后还是被紫貂抓住了,这场追逐就到此收场。追逐刚刚结束,斯密尔就朝紫貂走过去,不过在离开两步路左右又停了下来,他做了个姿势表示他并非前来强抢紫貂已经到手的猎物。他非常友好地向紫貂问候并且祝贺他捕猎成功。斯密尔如同其他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