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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在农庄上空盘旋而下,但是却又不敢在那个农庄女主人眼皮底下公然冲下去抓面包。他飞过来又飞过去,一直拿不定主意。有几次他已经俯冲到只有烟囱那样高,然而又重新升入云霄。
可是那个农妇注意到了这只老鹰。她抬起头来,注意地看看他。“这只老鹰的行动真奇怪!”她说道,“我想,他大约是要我的面包!”
那个农妇是个挺漂亮的女人,细高的身材,金黄的头发,面孔开朗而善良。她由衷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从铁板上拿起一只面包,举过头顶。“你想要面包,就来拿吧!”她呼喊道。
老鹰当然听不懂她的话,可是他马上就明白过来,她愿意施舍给他这个面包。于是他疾如星火朝着面包俯冲下去,双爪抓住面包又呼啦一下飞上天空。
当男孩子看到老鹰攫住面包的时候,他不禁热泪盈眶。他倒不是因为在这两三天里用不着再挨饿而高兴得流泪,而是因为那个农妇居然肯把她的面包施舍给猛禽吃而心里感动不已。
现在他坐在松树上,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看见那个高挑身材、金黄色头发的农妇站在院子里手里高举着面包。
那个农妇想必分辨得出来那只大鸟是一只老鹰,是人们通常用刺耳的枪声来对付的强梁枭雄。况且她大概还看得见老鹰背上驮着一个小怪物。但是她没有费神想一下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知道他们在挨饿,就大发善心让他们分享她那好吃的面包。
“倘若我有朝一日重新变成人,”男孩子暗暗想道,“我一定要到这条大河旁边去寻找那个漂亮的女人,感谢她对我们的一片好心。”
森林火灾
男孩子早饭还没有吃完,就感到从北面飘过来一阵阵淡淡的烟气。他立即转过身来,朝那个方向细细看去,他看到了从一个长满树木的山峁上袅袅升起一股烟柱,白得犹如薄雾一般。那股烟柱不是从离他最近的山峁上升起来的,而是从那边第二个山峁上升起来的。在这荒山野岭里居然看得见烟火,那真叫人纳闷。不过,说不定是那边的一个夏季牧场里,姑娘们一早起来正忙着煮咖啡。
十分稀奇的是那股烟柱愈来愈浓,而且愈来愈粗,正在往四下扩展开来。看样子不大像夏季牧场升起的炊烟了。不过也许是森林里烧炭工干活时烧出来的浓烟吧?他在斯康森公园曾经看到过一个烧炭工住的小木棚和烧木炭用的炭窑。他还听说过这一带森林里有烧木炭的,不过烧炭工十有八九是在秋冬之际才上窑升火的。
那股浓烟每时每刻都在加大,不多久后整个山峁上都浓烟滚滚,氤氲四合。看样子不像是烧木炭的窑冒出来的烟,炭窑冒不出那么多烟来。谅必是哪个地方着了火,因为许多小鸟慌慌张张冲上天空,逃奔到邻近的一道山峁上去。鹰隼、松鸡,还有许许多多体形小得从远处无法辨认出来的鸟儿,都从着火的地方飞逃出来。
那柱细小的白色烟柱这时候已经逸散开来,扩展成浓厚的白色烟云,铺天盖地飘过山峁,下沉到山谷里,从烟云里窜起了火星和炭屑,有时候还可以看见红彤彤的火焰。那么一定燃起了一场大火。可是究竟什么在燃烧呢?难道这深山密林之中居然隐匿着一个大农庄不成?
不过光是一个农庄是燃不起那样一场大火的。现在不但是山峁上浓烟弥漫,山谷里也冉冉升起大团大团的浓烟,可是他看不清楚山谷里的情形,因为附近的山峦遮挡住了他的视野。不会是别的东西在燃烧,谅必是森林本身着了大火。
他很难相信那些绿油油、水灵灵的森林竟然也会失火。可是火灾毕竟是真的发生了。倘若森林果真失火的话,那么火头岂不会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来吗?说不定还不至于把他殃及进去,可是他此刻非常渴望老鹰快点回来。最好还是趁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且不用说别的,就是那一阵阵呛鼻的烟气就叫他呼吸不畅,好生难熬。
蓦地里,一阵阵劈劈啪啪的开裂声清晰可闻,那声音是从离他最近的那个山峁上发出来的,真叫人惊心动魄。那个山峁之巅有一棵参天古松,几乎同他自己坐着的那棵高矮差不多。那棵松树大得几人合抱,在周围的树木之中突兀耸立,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刚才它还沐浴在晨曦朝霞之中浑身红彤彤,而现在所有的枝杈和树叶一齐闪亮发光,树身上沾满了火焰。它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华丽炫目,然而这也是它最后一次展现它的美丽。那棵松树是山梁上最早着火的树,不过叫人无法理解的是那火头是怎样爬上树去的,难道火是长着通红的翅膀飞到树上去的,或者是像蛇一样从地面上蜿蜒过去的吗?是呀,真是说不好,可是火头毕竟在那里了,整棵树木就像一个松明火把一样。
这一下真的烧起来了!这里山峁上也处处冒出一股股青烟。烈焰像金蛇狂舞,又像鸟雀乱飞,既朝着半空中舔出长长的火舌,又沿着地面上偷偷地溜了过来。顷刻之间整座山梁都陷在熊熊烈火之中。
大小鸟儿一齐慌忙飞走,他们像大团大团的烟屑一样从烟雾里腾空飞起,越过山谷,飞到男孩子坐着的那道山梁上。在男孩子坐的那棵松树上,有一只鸱鸺仍落到了他的身边,在他头顶上的一根树枝上落下了一只苍鹰。如果在平日,他们都是吓人可怕的邻居,但是这时候他们连瞅都不瞅他一眼。他们只是直着眼睛盯住了那场大火,大概是弄不明白森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只松貂爬到松树的最顶梢,爬在一根最靠外的树枝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那满山遍野的大火。紧靠着松貂就是一只松鼠,可是他们似乎谁也没有留意谁。
这时候火焰顺着山谷斜坡飞速往下铺开。大火像一场撕心裂胆的大风暴一样嘶叫怒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透过浓烟可以看到火头是怎样从一棵树上窜到另一棵树上去的。在一棵云杉树着火之前,它先被一层薄薄的烟雾缭绕过来,接着所有的树枝、叶子一齐变成深红色,还开始发出劈劈啪啪的爆裂声,随即整棵树就燃烧起来。
男孩子脚底下的山谷里,有一条涓涓细流,两岸长着花桤树和小白桦树。火势蔓延到了那里,似乎停下了脚步,因为阔叶林不像针叶林那样容易招惹火焰。于是林火像是被一堵墙挡住了一样蜘躇不前。林火加大了火势,火焰高窜,火星四溅,劈劈啪啪地狂嘶乱吼,想要扑到对岸的阔叶林上去,可惜没有能够得逞。
有片刻时间,烈焰被挡住了去路,但是它又倏忽吐出一条非常长的火舌,舔到了小溪斜坡上的一棵干枯的大松树。那棵树立即发出了明亮的火光。这样一来火头就趁势越过了那条小溪。周围一切都炙手可热,烫得崖壁上每一棵树都马上就要起火。林火就像是最强烈的大风暴和最猛烈的瀑布,朝着山梁上呼呼地直扑上来。
鸱鸺和猫头鹰都慌忙冲入空中,松貂从树上奔到地面,所有的动物都急奔突窜,逃命要紧。现在用不了多久,火头就会飞到男孩子呆着的那棵松树树冠上来。男孩子也不得不逃走了。不过顺着那么高的笔直的树干往下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紧紧抱住村干从这个树节滑行下来,到最后那一段双手委实抱不住了,便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他顾不上摸一摸究竟有没有摔伤,就拔脚狂奔。烈焰像呼啸的狂风一样从松树上追赶下来,地面开始发烫冒烟,他踩在上面觉得脚掌热乎乎的。他的一侧跑着一只山猫,另一侧是一条长长的蝗蛇在爬行。而在蛇的身边却是一只母琴鸡带着一群羽毛未丰的毛茸茸的鸡雏叽叽咕咕地啼叫着向前逃去。
他们急匆匆从陡峭的斜坡上跑进谷底的时候,遇到了赶来扑打山火的人群。人们谅必早就在那里扑打了一段时间,不过男孩子方才只顾瞪大眼睛瞧着起火的那一边,没有看见他们。在这道山谷底部也有一条小河和一条很宽的阔叶林带。那些人就在阔叶林背后忙碌着。他们把紧挨着花柏树的针叶树砍倒,从小河里提水把地面泼湿,并且把树林里的石南花、羊齿草之类的灌木丛统统清除干净,免得火头从灌木丛里窜过来。
那些人也是一心一意扑在正在朝着他们蔓延过来的林火上。狼奔豕突的动物从他们的两腿之间奔跑过去,他们连瞅都不瞅一眼。他们既不去追打蝗蛇,也不去抓那只带领一群雏鸡咕咕啼叫沿着小河跑来跑去不知如何是好的母琴鸡。甚至连那个小人儿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手上紧握着蘸过水的枝条,那是用来扑打山火的武器。虽然人数不算大多,可是看到大小动物都在夺路逃命,而他们却站在那里严阵以待,真不兔叫人喷喷称奇。
烈焰顺着斜坡蔓延下来,劈劈啪啪响声不绝于耳,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热和叫人窒息的浓烟。那火焰凶猛地吞噬着一切,所向披靡地往前推进,准备毫不停留地跃过小河和阔叶林天堑,蔓延到彼岸。刚开初,那些来扑打山火的人被烈火逼得连连后退,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但是他们倒退了没有多远,又重新站稳了阵脚。
林火以雷霆万钧之势吓人地猛扑过来。火星似雨点般溅落在阔叶林的树木上。浓烟中吐出长长的火舌,非要把对岸的森林一股脑儿扫荡净尽不可。
然而阔叶林却偏偏阻挡住了火焰,不过这也全仗了那些人们在树木背后苦苦奋战。哪里地上开始冒烟,他们就赶紧用水桶提过水来泼洒上去使地面潮湿下来。有哪棵树身上浓烟绦绕,他们便马上用斧头把它砍倒,把树身上的火焰扑灭。遇到火头窜进灌火丛中,他们就挥舞起湿漉漉的松树枝条用力抽打,把火头抽灭。
浓烟滚滚,氤氲四合,像云翳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裹住了。人们怎样扑打火焰的情景已经无法再看得清楚。不过不难想像,这场奋战是十分艰辛的,那林火有好几次都要突围而出再度蔓延开来。
真是想不到啊,过了不太长功夫,火焰那吓人的轰鸣声徐徐减弱下来,浓烟也开始消散开去!阔叶树木上的每片树叶都统统不见了,地面上烧得焦黑一片,那些扑打林火的人们一个个都被浓烟熏得炭黑,浑身大汗淋漓。可是森林火灾总算被制服住了,不再有火焰窜出来了。白色的烟云四散飘逸,轻轻地拂过地面,在这白蒙蒙的烟云之中,隐隐约约地显露出劫后的黑炭一般的许多木桩。这就是那边的一片枝繁叶茂的大森林所残存下来的一切。
男孩子爬到一块石头上,站在那里观看森林大火扑灭以后的情景。可是一波未平一波乍起,森林保全下来之后,新的危险又降临到了他的头上。鸱鸺和苍鹰一齐虎视眈眈地把目光对准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他。老鹰高尔果穿过森林嗖地一声俯冲下来。男孩子马上从一切危险之中脱身得救,坐在老鹰背上倘佯漫游在云霄之中。
43.韦斯特尔堡登和拉普兰
五个侦察员
男孩子在斯康森公园的时候,有一次他坐在鲍尔耐斯农舍的台阶下,听克莱门特·拉尔森和拉普族老人谈论诺尔兰①。两个人都一致同意诺尔兰是瑞典最好的地方,不过克莱门特·拉尔森最喜欢奥恩格曼河以南的地方,而拉普族老人却说这条河以北的地方是最好的。
①诺尔兰是瑞典一个行政区,地处达尔河以北,包括九个省。
他们起劲地交谈着,老人忽然发现克莱门特从来没有到过海讷桑德市①以北的地区,老人就嘲笑他对自己没有见过的地区作如此武断的非议。“我不得不给你讲述一个传说,克莱门特,这样你就会知道,韦斯特尔堡登和拉普兰,也就是你没有到过的萨米人②居住的广阔地区,是什么样子。”他说。
①海讷桑德市位于奥恩格曼河以南。
②萨米人是拉普人对自己的称呼。
“我对听传说是来者不拒的,正像你对喝一两口咖啡来者不拒一样,”克莱门特回答说,拉普族老人便开始讲故事了:
“从前,有一次,克莱门特,居住在瑞典南部的鸟,也就是居住在辽阔的萨米人地区以南的鸟觉得自己住得太拥挤了,想往北方迁移。
“他们集合起来进行商量。有些年轻而血气方刚的鸟马上就想做迁移飞行,但是那些年老而足智多谋的鸟主张先派遣一些侦察员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去察看一番,他们的主张得到大家的赞同。五大鸟类各派一名侦察员,足智多谋的鸟说:‘这样我们大家都能知道在北方能不能找到居住地、食物和隐蔽地!’
“五大鸟类立即挑选出五只健壮而机智的鸟。森林中的鸟挑选出一只松鸡,平原上的鸟挑选了一只云雀,海洋上的鸟挑选了一只海鸥,内湖鸟选了一只潜鸟,高山上的鸟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