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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不怀孕时穿这衣服看上去好些,”安吉拉说,“你觉得怎样?”
“怀孕时很好看,现在也很好看。”
他们悄悄回到半明半暗的起居室,躺在沙发床上。慢慢地,温柔地,他们又做起爱来。尽管不像头天夜里那样疯狂,但这次他们感到更舒服,更满足。
做爱后,他们仍紧紧抱在一起,聆听着窗外蟋蟀和青蛙共同奏出的交响乐曲。
“来这儿才两天,我们做爱的次数超过了在波士顿两个月的次数。”安吉拉长出一口气说道。
“过去我们一直生活得很紧张,很疲倦。”
“这使我想到我可能会再怀上一个孩子。”安吉拉说道。
戴维移动了一下身子,以便能看出安吉拉在黑暗中的轮廓。“真的吗?”他问道。
“这么大一幢房子,我们可以有一群孩子。”安吉拉笑着说。
“我们会想知道那孩子是否会患有囊性纤维病变的毛病。我想我们完全可以相信羊膜穿刺检查。”
“我想也是,”安吉拉并不热情地说,“但如果是阳性反应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戴维说,“怪吓人的。很难想出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还是像斯嘉丽·欧哈拉①说的那样,让我们明天再去考虑它吧。”
① 《飘》(又译《乱世佳人》)中的女主人公。
第八章 佛蒙特的夏天
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夏天很快来临了。威尔逊家公路对面白嫩的玉米已长到了半人多高。傍晚,微风吹过前门廊,发出沙沙的响声。平台上菜园中的西红柿长得又圆又大,已呈现出深红色。谷仓旁边,高尔夫球大小的欧洲苹果已经开始从树上坠落。在八月近晌午的炎热中,秋蝉不停地鸣叫。
戴维和安吉拉的工作已经安定下来,仍然具有刺激性和令人快慰。他们每天都有新的经历,在静静的晚餐后彼此热情地谈论分享着。
拉斯蒂在迅速长大,浑身的毛又密又长,已遮盖到足部,但它的胃口一点也没有减少,确实令人感到惊异。然而,尽管它在不断长大,却仍像一只小狮子狗那样天真可爱。每个人从它身旁走过,都会情不自禁地摸摸它的头,或揪一下它那金黄色的耳朵。
在新的环境中,尼琪也变得更加活泼可爱。她的呼吸系统状况一直正常,肺脏也很干净。她还交了新朋友,同卡罗琳·赫尔姆斯福德十分要好。卡罗琳是一个小女孩,比尼琪大一岁,也患有囊性纤维病变。她们二人有如此多的共同经历,自然形成了特别深厚的友谊。
她们的相遇十分偶然。尽管威尔逊一家在第一次来巴特莱特时就听说过卡罗琳的情况,但他们并没有试图同她接触。两个女孩是在卡罗琳父母经营的一家本地杂货店中偶然相遇的。
尼琪的朋友还有扬森的儿子阿尼,二人正好同龄,生日只相差一周左右。阿尼像他父亲一样:身材不高,却结实健壮、活跃好动。他同尼琪性情相投,经常在谷仓周围玩上几个小时,而且总有玩的。
威尔逊夫妇热爱自己的工作,周末也过得很愉快。星期六上午,戴维天一亮就起了床;他要去医院巡视,然后同一伙医生在中学的体育馆中打上一场三对三的篮球。
星期六和星期天的下午,戴维和安吉拉在家搞家务:安吉拉负责打扫整理房屋内部,忙着洗窗帘,抹家具,而戴维负责室外的工作,不是修门廊就是换水管。戴维的手工活比安吉拉预想的还要糟糕,总要跑到斯特利的五金店去讨教。幸好,斯特利先生很同情戴维,多次教他如何修好断裂的门板、漏水的龙头和烧坏了的电灯开关。
今天是8月21日,星期六,戴维像往常一样起得很早,自己烧好咖啡,然后离家去医院。巡视很快结束了,因为他只有一个病人要看,约翰·塔洛,也就是那位白血病患者。像戴维的其他肿瘤病人一样,约翰常常因各种疾病去住院治疗。最近一次住院是因为颈部脓肿。
幸亏他的病情不严重;戴维希望再过几天就能让他出院。
巡视完后,戴维骑自行车去中学打篮球。刚走进体育馆,他就发现那儿等待打球的人比往日多些。进场之后,他发现这次竞争比平时激烈。谁也不想输球,因为输球之后就要下场等候。
戴维受到这种激烈竞争气氛的感染,打起球来也更加卖劲。因为争夺篮板球,他跳起来时肘部撞在了凯文·扬森的鼻子上。
戴维赶快停下来,及时转身看到凯文正用双手捂着自己的鼻子,手指间鲜血直流。
“凯文,”戴维吃惊地喊道,“你没事吧?”
“见鬼!”凯文仍捂着鼻子,吼道,“你这头笨驴!”
“对不起。”戴维连忙表示歉意,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安。“让我看看。”戴维伸过手去,想把凯文的手从脸部移开。
“不要碰我。”凯文喊道。
“怎么啦,好强先生?”特伦特·亚巴勒从球场的一边喊道。特伦特是位外科医生,篮球打得不错,曾在耶鲁大学打过校队。“让我们看看这个老鼻子。坦白地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能敷用一点自己的药了!”
“去你妈的,亚巴勒!”凯文骂道。他放下双手。右鼻孔在流血,鼻梁弯向了右方。
特伦特走近来,想看清楚一些。“好像你的鹰钩鼻子被打断了。”
“该死!”凯文说。
“想让我给你扭正吗?”特伦特问道,“我收费不会太多。”
“盼着你把那些医疗事故保险金赔进去。”凯文回敬说。他闭上眼睛,将头后仰。
特伦特用拇指和食指关节夹住凯文的鼻子,用力将其扭回原位。
只听见卡嚓一声,大家不由得眉头一皱。
特伦特退后一步,似在欣赏自己的手艺。“看上去比原来还好看些。”他说道。
戴维问凯文是否要开车送他回家,但凯文对他说,他会自己开车。声音中仍含有怒气。
一名替补上场代替了凯文。一时间,戴维就那么站着,眼望着凯文离去的那扇门。突然,有人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他皱着眉转过身去,正好直视着特伦特的面孔。
“不要因凯文影响了你的情绪,”特伦特说道,“就我所知,他在这儿曾打断过另外两个人的鼻子。他的体育作风也不怎么好,但其他方面还可以。”
戴维又继续打球,但心里却不怎么痛快。
戴维回到家时,尼琪和安吉拉已做好外出的准备。这个星期六他们没有特别计划,因为已被邀请去附近一个湖边过夜,下午在湖中游泳,然后是野炊。扬森、亚巴勒和扬格三家人在湖畔租了一家农舍,期限是一个月。斯蒂夫·扬格是位妇产科医生,也是位篮球常客。
“赶快,爸爸,”尼琪不耐烦地说,“我们已经迟到了。”
戴维看了一下时问。这次打篮球比以往时间长些。他赶紧跑上楼,冲了一个淋浴。半小时后,他们已坐在车里上了路。
湖水宛如一湾碧绿的翠玉,镶嵌在两座山峰间茂林掩盖的山谷之中。其中一座山峰堪称滑雪胜地。人们告诉戴维和安吉拉,这儿是本地区最好的一个滑雪场。
农舍很迷人。它是一座不规则的多卧室建筑,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石头火炉。房屋的前部有一条宽阔的纱窗游廊,面对着湖水。游廊前是一块伸展的平地,通过一排木梯与一个T型的码头连在一起。码头有50英尺长,一直延伸到下面的湖中。
尼琪立即同阿尼·扬森玩在了一起。他们跑到森林中,阿尼急着带她去看那儿的一个树上小屋。安吉拉走进厨房,同南茜·扬森、克莱尔·扬格和盖尔·亚巴勒一起高兴地准备着晚饭;戴维参加了男人的行列,一边喝啤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观看着手提电视机中播出的“红袜队”的棒球赛。
下午过得很安静,只被8个好动的孩子所引出的一些小麻烦所打断。他们不是碰破了皮肤,就是摔倒在石头上,再不就是相互吵闹。
杨森夫妇有两个孩子,扬格夫妇有一个,而亚巴勒家有三个。
在这高兴的一天中,只有凯文的情绪欠佳。由于鼻子的扭伤,他眼睛周围出现了一些青紫。他不止一次地朝戴维大声喊叫,说他动作笨拙,不断地犯规。最后戴维把他拉到一边,他很惊异凯文居然为这么件小事而大兴问罪之师。
“我已经道过歉,”戴维说道,“现在我再次向你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完全是偶然事故,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凯文恼怒地看着戴维。戴维觉得凯文并不想原谅他。但接着,凯文叹了口气,“算了,”他说,“让我们再喝一杯啤酒。”
吃过晚饭,大人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周围,孩子们则跑到外面的码头上去钓鱼。西方的天空仍然红彤彤的,霞光映照在湖面上。雨蛙、蟋蟀和其他昆虫早就开始了它们夜晚的合唱;萤火虫在树下的阴影中狂飞乱舞。
开头,大家谈论著这儿环境的秀美和居住在佛蒙特的优越性,大多数人只有在短短的假期中才能来这里。可后来大家的话题便转到了医药以及另外三位妻子的委曲和悔恨方面。
“我宁愿听一些体育趣闻。”盖尔·亚巴勒抱怨道。南茜·扬森和克莱尔·扬格衷心同意她的看法。
“现在正在进行所谓的‘改革’,很难不谈到医药问题。”特伦特说道。特伦特和斯蒂夫都不是佛综站的医生。尽管他们一直努力想同一家大型保险公司及蓝盾公司共同组织一个受欢迎的医疗机构,但他们的运气不佳,行动迟了一步。大多数病员基地都被佛综站抢了过去,因为佛综站的计划具有某种侵略性和竞争性,占据了整个市场。
“这整个事情都使我感到消沉,”斯蒂夫说道,“如果可以想出某种办法养活我自己和我的家庭,我会马上脱离医学界。”
“那可是对你技术的一大浪费。”安吉拉说道。
“我认为,”斯蒂夫说,“那也会比这样强得多。我几乎要和某人一样打穿自己的脑袋了。”
提到波特兰医生,使每个人都怔住了。最后还是安吉拉打破了沉默。“我们一直没有听说波特兰医生的整个情况,”她说,“我不得不承认,我对此一直很好奇。我见过他那可怜的妻子;丈夫的死显然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很自责。”盖尔·亚巴勒说。
“我们只听说他很抑郁,”戴维说,“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他最后一次打篮球时,对他的一位臀部手术病人的死亡感到十分紧张,”特伦特说,“是那位艺术家萨姆·弗莱明。后来我想他还失去了其他几个病人。”
戴维感到一阵寒颤透过自己的脊背。他想到自己作为初级住院实习医生时,看到自己的几位病人死亡也有过同样的反应。这记忆就像一阵寒气穿心而过。
“我甚至怀疑他不是自杀的。”凯文突然说道。这话使大家大吃一惊。这一天,凯文除了抱怨戴维撞断了他的鼻梁之外,一直没有说什么话。甚至他的妻子,此时也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好像他的话亵渎了神灵一般。
“我认为你最好解释一下自己的看法。”特伦特说。
“除了兰迪本来没有手枪外,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凯文说道,“这种令人困惑的事情,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他从哪里弄来的手枪?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手枪是兰迪从他那里借来的。他并没有出过城;他在哪里搞到的手枪?难道是从路边拣来的?”凯文大声笑起来,“想一想吧。”
“不管怎么说,”斯蒂夫说,“他反正弄到了手枪,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阿琳娜说她一点也不知道他有手枪,”凯文坚持说,“另外,他是直接对准自己的前额射击的,而且角度朝下,所以他的小脑溅到了墙上。我从未听说过有谁是那样朝自己射击的。人们一般是将枪管放进自己的嘴里,以免血浆四溅;还有的人是对准头的一侧射击。很少有人对准自己的前额射击,尤其是使用长管的马格南左轮手枪。”
凯文像遇到戴维的第一天那样,用手指做了一个开枪射击的动作。他将手枪对准自己的前额射击时,那动作显得特别别扭。
盖尔感到一阵恶心,不禁打了个寒战。尽管她嫁给了一位医生,但一谈到血和内脏,她就觉得心里难受。
“你是说他是被谋杀的?”斯蒂夫问道。
“我只是说我个人认为他不大像是自杀的,”凯文重复说,“除此之外,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评判。”
雨蛙和蟋蟀的鸣声充满了整个夜晚,大家都在思考着凯文扰人的评论。“好了,我认为这都是胡说八道,”盖尔·亚巴勒最后说道,“我认为他是因胆怯而自杀,我很同情阿琳娜和她的两个孩子。”
“